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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老兵

我日日在临康城周边游玩,登登山,涉涉水,听听戏,喝喝茶,困了倦了,日近傍晚,便找个农家投宿歇脚,第二天,接着游山玩水。

玩了数日后,回到衣坊,被人告知檀婆婆有事找我,我便去她偏院中寻她。

彼时她正在屋内的堂中与几个和她年纪相仿的老嫂子们说着闲话,见我走到屋前,便招手叫我进去。我到屋内和几位长辈见过礼,众人似和平时不同了些,很有默契地沉默起来,一个劲地打量我。

檀婆婆找了个借口,将众人遣散,然后招呼我坐下。

“听珍娘讲,你近日都不在坊内。可是去哪里玩耍了?”她与我打开话匣子,又给我倒了杯茶。

“是啊,”我点头,“我看天气不错,就到城外走了走。”

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我刚刚回坊,听人讲您有事找我,是什么事?”

“哦,是这样,前几天有个吕先生,说是从宁王府来的,指名要找你,恰巧你不在,我便替你回了他,说你出门去了,让他过几天再来。他还有些不信,以为你走掉了,我和他到你房间一看,见你的衣物用品都还在,他这才放心。”

我想了想,斟酌出口,“那他有说了些什么吗?”

檀婆婆讲:“他问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她询问地看着我,我一时也不知道如何作答。

“哎,”她终究先忍不住开了口,“珍娘把你的事也跟我讲了,昨天那位吕先生又派了小厮来问,”她又看了我一眼,“你,到底什么个想法?”

什么想法?

我,我都还没有怎么想,也没有想好什么。我这几日整日里游山玩水,遍访临康周边的名胜古迹,将城里的一切纷乱争杂远远地抛在身后脑后,故意地不去想不去理,因为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也理不出什么。

其实我是在逃避。

只是对方纡尊降贵,几次上门,这事不论如何礼数上不能亏了人家,于是我对她说:“如果下次有人来,逢我不在,就告诉来人,等我想好了,自会亲自到他府上拜访。”

檀婆婆很惊讶,“你还没打定主意?”

我摇摇头。

她轻轻地摆了一摆首,“我说啊,这城里多少姑娘家想挤进那道门槛,却连王府门口的台阶都登不上去,只能怨自己前世修来的福分不够。远的不说,就说衣坊后院的那个……”她截断自己的话头,看了我一眼,没有接着往下说。

那个谁?其实不说我大概也能猜到五六分。可是,你们都不是我,怎能了解我?

她又接着道:“你的顾虑,珍娘也跟我说了一些,可有道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么好的一门亲事,且不说咱这临康城,就是这普天之下,打着灯笼你能找着几个?你居然还往门外推,换作别家姑娘,恐怕早就自个儿抓了嫁衣套上冲到花轿里被抬过去咯!”

我低下头微微叹了口气,扭头看向一边去,也不知道吕先生那天来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

“琬姑娘,老身且问你,你若是怕高攀了人家,可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这些天里,我最不愿被提起这个问题,只好敷衍她说:“这个,我也不知道。”

“唉,傻姑娘啊,”她面朝向我叹了一口气,转过半个身子探过茶几,“我想再活到你这个岁数那是万万不能了,可是啊,你活到我这个年纪,快得很!像你这般无亲无故,无家无业,莫非还想在我这里呆上一辈子?你看看我们这里的几位老帮手,牛家四嫂,张六七他媳妇,还有我自己,哪个不是逢着阴雨天就腰酸腿疼的!都是在这衣坊里几十年落下的呀,你还年轻,一时还想不到这些,等你想到的时候,就晚啦!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居什么什么危。多么好的事儿,别家的闺女做梦都梦不来!”

我无可奈何,只好说:“您放心,这件事我会给他们交待,一定办清楚。”

她末了,也只好点点头,正巧后堂有人唤她,于是她起身送我出门,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你好好想想,早点打定主意,这事儿拖久了,总不好。毕竟人家人强势大,我们哪里得罪得起。这宁王,听说祖上几辈,是不晓得立过多少功业,受过多少官家赏赐,认识多少达官贵人,就连京都的一品文武也没有不敬重三分的。再说了,你不是一直在找你的家人吗?你若是作了他府上的人,总能多认识点人,多些帮手,多些路数吧!”

我连连点头,叫她莫送,然后一个人回了自己的屋子,关上房门。

我独自坐在窗前的桌边,一手慢慢地摩挲着手里的粗砂茶壶,一面看着院墙外一片狭窄的蓝色天空,悠悠数朵流云,和偶尔飞过的鸟群。

檀婆婆刚才说得却不错,句句在理,而且全都是从我的利益立场出发的。

好像她所说的那样,是女孩子总要嫁人,而眼下这个机会,在旁人看来,真是个天下掉下的金馅饼。

老实讲,刚才她的那番话里,确实有些东西,我未曾留意过。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经历这么多年的人和事,看见了一些我未曾上心的东西,然后逐一点破。

而我确实应该问问我自己,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有遇到这件事,又还一直找不到回去的方法,我该怎么办呢,我是不是要在这个没有任何社会保险的地方像小萍秀贞她们那样找个人嫁了?

她说的没错,这浣衣坊终究不是久留之所,我不能在这里呆一辈子,我要为将来打算。

如果阿彦在这里,兴许可以帮我出个主意,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

我该怎么抉择啊,该怎么办?

一波一波的细浪,卷着薄薄的白色的泡沫,轻柔地拍打在我足边的长堤上,微微的凉意,掠过我的裙底。

午后的明台湖面上,清波荡漾,满目都是细碎灿烂的粼粼银光。

湖边柔柳成行,在夏风里,如美人的秀发轻扬。繁花如锦,如成片的彩绣搭在枝头上,低低地向水面压过去。我走下长堤,沿着湖边的沙滩,慢慢向前走去。岸边的沙地被湖水浸得通湿,我的鞋沿鞋里,也沾上了不少沙粒,却也懒得去管。

一时兴起,我在岸边找些扁平的小石块向着湖心打起水漂,一连串弹起五六个水花。

湖边的沙子颗粒细软质地均匀绵厚,我抓了一把在手里搓搓,找了大槐树下阴凉的地方,蹲下身子,开始在湖滩上堆沙器。我和着手里的泥沙,想起了很小的时候,好像还是在幼儿园的大班里,图画课上,我总喜欢在一张张的白纸上画房子,每一栋房子都有四面墙壁,两扇窗户,一扇门,两个斜斜的屋顶,一个小烟囱从屋顶的上伸出,还冒着歪歪斜斜的青烟,小屋的周围,一定会有一颗绿色的苹果树,上面缀着红红的苹果,小屋的窗下,会有篱笆,里面也许养了几只羊,也许是几只鸡。小屋的门口,还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伸向远方。

在我模糊的记忆里,我总是不厌其烦,红色的,绿色的,蓝色的,橙色的,粉色的,紫色的,一张一张,千篇一律。老师会走过来,“朱瑰琬,老师刚刚说了,今天小朋友们要画大年三十过大年,你怎么还画房子呢?”

我不理她,一栋一栋,接着画。

好遥远的往事,像隔着千山万水。

我看着眼前沙滩上粗劣的作品,无奈地笑起来,还是一座小房子,四面墙壁,斜斜的架着两面屋顶,还有两扇窗,一扇门。

我看着它,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兀自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听得有人朝我这边喝喊:“嘿——,岸上的姑娘,要不要坐船呐?”

我循声望去,几丈开外的水面上,泊着一艘半旧的乌蓬渔船,船头上,一位鬓发花白的船妇正向我这边遥遥张望,微微笑着朝我挥手。

明台湖烟波浩渺数千亩,水系纵横交错,一头靠着绵水,一头接着康安河,湖上来来往往的,大多不是客船货船,便是渔舟,日暮以后,或者天气好的白日里,也会有大户人家带着歌姬伶人出游的画舫。这连日里来,我在湖边来回游览数次,湖边的风景自是不错,可是总想着若能去湖上一览,定也是无限风光。于是心念一动,也朝她挥挥手臂道了声:“好啊。”

大婶见我有兴游湖,便撑开了船竿,调转船头,慢慢地向我这边驶过来。

待得她快要靠近,我撩起裙摆,找了个石块垫脚,三两步跳上了船舷。

大婶年纪估摸着也五十多了,面上黑里透红,气色饱满,布衣麻裙,脚上着了一双麻线鞋。她待我在甲板上站稳,笑眯眯地对我说道:“前几日我就见你在岸上东瞧西望的,以为你在等人,昨日又见你在岸上耍,我今日个正巧要去湖上打渔,所以就过来问问你是不是要搭船啊?”

我挺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笑着说:“天气这么好,我是想去湖上看看,可这湖上好像也没什么船舫是载人游玩的,碰巧今日遇上您。”

大婶摆摆手,“哎,我这船也不是载着人到处玩的,既然你想到湖上去瞧瞧,我就顺路带你过去好了,也不收你的钱。”

说着,便猛力一撑竹竿,船头打了个转,向着水域宽阔处缓缓驶去。

湖上的风很大,吹得水面波纹重重叠重重,卷起一层一层的湿意,直扑人的面颊,纵头顶日似烈焰,也并不觉得酷热。

大婶一篙一篙的撑着船,不时与我说上两句闲话。

天高云淡,如黛远山,浩渺烟波,连天银色。

眼前视域渐阔,心中也觉得舒展起来。

我索性坐到船舷上,脱了鞋袜,将一双脚放到船舷外,一搭一搭打着水面上激起的水花,很是凉爽。

大婶带着我转进一片芦苇荡,满目皆是密密麻麻的翠杆。

呼啦呼啦,数行白鸥被我们惊起,飞进芦塘的更深处。

头顶上,芦花正开,雪白如绒絮,随着湖风轻缓的摆动,一纵连开,遮住了大半个天空。

真真是应了那句,蒹葭采采,蒹葭苍苍。

驶出了芦苇荡,水面上,点点翠萍,挨挨挤挤,随波起伏,粉色白色奶黄色的小碎花星儿,间在浮萍里。

大婶弯下腰,伸臂到船头下方一扯,呼啦一下子,从水里牵出一大片枝枝蔓蔓交相牵绊的水草藤蔓来。我探过身去,仔细一瞧,竟然是一整片菱盘,菱盘的背面,一颗颗紫红色的双头菱角兀自滴水个不住,鲜嫩欲滴的样子,瞧着不禁让人食指大动。

“姑娘,尝尝吧,嫩着呢。”

我道谢,依言剥了两颗下来尝尝,果然是鲜脆清爽,满口生香。

这一片水域,大概是渔家们常常往来的地方,湖面上,三三两两的,都是些如我们这般的渔船。

我低头探身细瞧,水面下,隐约可见青黑的鱼背一纵即逝。

有些渔家豢养了鸬鹚,整齐如列队的士兵般,一溜儿站在船舷上,若看见水下的鱼儿,便扑棱扑棱地扇着翅膀冲过去,水上水下,真是十分热闹。

有渔家将要回程,船尾拖着一网一网的鱼虾,看见大婶,热情地和我们打招呼。

大婶抖开船头的渔网,呼的一下撒向水中。

我沿路摘了片大荷叶,倒顶在脑袋上,一边剥着手里的莲子。

真是绕湖菱莲六百顷,再过不久,金秋菱歌便要洒满临康了。

我想起很久以前听过的一首歌,便循着模糊的记忆,慢慢地哼出来:“姐儿头上戴着杜鹃花,迎着风儿随浪逐彩霞,船儿摇过春水不说话,水乡温柔何处是我家……”

我忘了后面的词儿,正垂头寻思着,船舱里传出一阵呼呼的怪响,一会儿,又是长长的西溜一声,好像什么憋着了气儿。我转过头,向黑黑的舱里看去,大婶也哈哈一笑。我这下才看明白,原来是个老伯躺在舱里打着呼儿。

大婶笑着对我说:“没事,我家老头子中午喝了点酒,正歇着呐。姑娘你接着唱,调儿不错,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在这湖上唱唱。”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接着唱起来:“嘴儿轻轻唱呀不说话,水乡温柔像那梦里的画……年华飘过歌声似水流……谁的船歌唱的声悠悠,水乡温柔来到天凉的秋……”

水域中有片沙洲,大婶的船恰巧要从沙洲边的水杉下驶过。沙洲的软泥上,栖息着数十只美丽的鹭鸶,多半都在沙堆边蜷腿缩颈而歇,三两只闲闲的,正用尖长笔直的青喙梳理着背上的羽毛。另一只有趣的紧,已将尖喙伸进两片紧紧闭合的蚌壳之间,正往一旁的大石上梆梆的甩着。

我身后一阵响动,老伯午睡醒了,在蓬里伸了个懒腰,佝着腰从舱里慢慢走出来。

待他走到甲板上我才看清,原来他左腿已经瘸了,胁下拄了根木拐杖。

老伯面色清瘦,大概刚刚睡醒,精神头儿到挺足,我向他打招呼,“大伯,不好意思,吵到您休息了。”

老伯摆摆手,面色和蔼,“不会,不会。”

大婶转过身来,“姑娘没事儿,他也该醒了,再不起来,晚上又睡不着了,黑了灯还罗罗嗦嗦拉着我说上大半晌,吵我睡觉。”

老伯也嘿嘿一笑,摇摇头,“唉,人上了年纪不行啦,想我年轻的时候,是走也能睡,站也能睡,吃喝拉撒都能睡着,一点也不耽误。”

我“噗哧”一声,哈哈笑了起来。

日近暮色,天光却还亮堂,夏天里天黑得晚,从远处明台山上的慧凉寺中,传来一声声悠远的撞钟声,隐隐的,还伴着鸟群归巢的嘎嘎叫声。

大婶在船尾咿呀咿地摇着桨,船头的舷下,叠起一圈圈无声的水痕。

我想起老伯刚刚说的话,问他道:“老伯,您以前当过兵啊?”

老伯点点头,笑了说:“嗯。”

我半开玩笑地问他:“那当兵好不好玩?”

“呃,”老伯一皱眉,“好玩?当兵怎么会好玩,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当兵才不好玩咧。”

大婶从船舱里搬出个短腿的小方桌,搁在甲板上,又从舱内的小纱橱里拿出几样下酒小菜,碟子筷子盏子,听见我们的谈话,“呵,姑娘,我们家老头子,最爱跟人说这个!当年还当过百夫长呢。”

“哦,”我来了兴致,“您在哪里当兵?”

老伯盘腿坐在桌前,拣着碟子里的小菜,“我不到二十呀,就被征兵,先前呢,是跟着五军营,后来因为表现不错,就被派到了忠烈侯的麾下,一直跟着老侯爷东奔西打。”说着,呷了一口酒。

我道:“铁虓军?”

“正是。”

我心下一动,想了想,问他:“我听人讲,自从老侯爷死后,铁虓军的大权就归了他的六儿子。”

老伯点点头。

“您见过吗?”

老伯笑着看了我一眼,“呃呀”了一声,摇了摇头,“我说你们这些城里头的姑娘呀……”

显然老伯误解了我的用意,但我也没法解释,只好尴尬地笑笑。

老伯吃了两口菜,又喝了口酒,心情似乎不错,“这六世子,我不但见过,还跟着打过仗咧。”

我剥着手里的菱角,一边说道:“人人皆说他是人中龙凤,真有那么神吗?我看不过是官宦子弟,皇亲国戚罢了。天生下来就世袭了爵位,才多大就封王呢!”

“呵呵,”老人家摆摆手,“这话要拿去说别人,我不知道。要说这六世子,过人,过人呐!虽说他是生下来就是个侯爷世子,可这宁王的头衔,虽说是天家赏赐,却也不是白白得来的。”

我偏不信这个邪,“那您说说,如何个过人法?”

“嗯——”老伯想了想,一声喟叹,“这柏家祖上,大概是天上的紫金神将星下凡,一个个都是能征善战。听说当年的章和皇帝还是宏亲王的时候,有一年被派到西南驻守攸水,有一次啊在弗八关口外遇上钖族,当时两军恰对峙黑熊崖下,正杀得天昏地暗你死我活,谁知宏亲王一个不留神,被对方甩出的套马索捆上,扯将下马去,一下子就被拖出老远,周围人一看,主帅被擒,大多数当场就懵了,当时只有柏将军,临危不乱,一个飞身上去死死抱住宏亲王,怎么也不放手,两个人一齐被拖出去好几百丈远,最后才找了机会把绳索砍断捡回两条命来。事后一看啊,宏亲王受的都是些皮外伤,可是柏将军不仅挨了几刀,身上腿上也中了好几箭,还被马踩断了两根肋骨。从此,宏亲王就拿柏将军当手足看,还曾亲口说:兄弟,大褚朝,有我就有你。后来宏亲王继承了大位,果然信守承诺,柏将军因着当年救主有功,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边疆沙场都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便封了世袭的侯爵。好多王公贵胄家,一代一代啊,慢慢就没落了。可这柏家的男儿郎,倒也争气,我算一算啊,”老伯掰掰指头,“这么多年,大概也有七代了,褚朝能到今日,没有柏家,难。尤其这些年,听说东边南边西边北边,边边都不安宁。打海倭,平北锡,定南陲,招安流寇,老柏家没少出过力,出过的将军主帅,至少也有十来个,每一代都有天家赏赐,受封拜爵。只是这柏家,一直香火不旺,每一代最多也就一两个男丁,战死沙场的也不在少数。”老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虽说没有白拿的禄位,可也未曾想到原来宁王的祖上这么赫赫风光。

“老伯,想不到您知道的这么多,早知道,我就不去听街上说书的乱吹,到您这儿来听故事好啦。”

“哪里的话,”老伯摆摆手,“我打仗打了快三十年,兵营里也没什么乐子,这些陈年旧事,老兵新兵传来传去,也不是什么稀奇。”

傍晚轻软的风,将盛未盛,撩过人的肌肤。

东边的天空里,还留着半片一碧如洗,明台湖西头这边,深窈的苍穹,被渐染成通透的赤金色。

离岸边不远,有一座望江塔,此时大半个塔身都被遮蔽在了暮云深深的阴影里。

暮风吹过望江塔,引得塔檐上坠着的风铃串丁丁当当,阵阵清响。

老伯吃着菜,喝了几口酒,笑眯眯地问我:“你想听六世子的吧?”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您讲好了,我就当故事听。” oYRMfNzVXnl/d45BKrQGfD3EoT5UE1bsRgNVidJnvLxQNKHNGrEmLnzvPWCy+Kn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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