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假装随着时间流逝,从孩子变成了大人。这个过程真辛苦呀!嘿嗨,我可不是个喜欢叫苦的孩子,所以也就不再多说。我的努力当然没有白费——我终于获得了名叫“大人”的面具。
可不要小瞧这“大人”面具!要知道,大人是不屑于和小孩子说话的。虽然我的个子够高,但只有戴上这个面具,大人才会承认你和他们是一伙儿的。有了面具,我这个实际上的小孩子才能装成大人的样子,才有了与大人平等交谈的权利,才能了解到他们真实的想法。
为了获得“大人”面具,我吃了很多苦。想要戴上“大人”面具,我还得吃苦。这“大人”面具硬得像块金刚石,冷得像块北极的冰。为了避免冻伤,每次戴面具之前,我都得把脸起码搓上27分钟,把脸搓得滚烫。为了防止面具划伤脸,我还得把脸板起来,板得和面具一样僵硬,再抓着面具使劲往脸上按。
事实上大人们认为,即使不戴面具,脸也要板得越紧越好。大人们把这种表情称为“严肃”。这些大人们可不管这样有多么难受,反而认为这是“做正经事”的大人应该有的最好的表情。
有一次,我马马虎虎把脸只搓了26分钟,就把“大人”面具戴上了。就因为少搓了一分钟,我的脸不够热,迅速和面具冻到了一起。我感觉情形不妙,迅速把面具撕了下来。结果还是把脸皮撕破了一小块。
为了工作,我在伤口上涂点红药水,又坚持把面具戴上了。因为伤口很痛,我面具下的脸板得不像平时那样紧。谁知道,就因为我面具下的脸板得不够紧,那天几乎没有大人肯理睬我!只有一个人对我开口,还是教训我。那个大人说:“你今天怎么这副模样?嬉皮笑脸的!”
——看见了吧?!到大人的世界里做一个特务,是多么危险的任务!
没错,我就是至今潜伏在大人世界里的特务!我的任务就是为世界上所有的孩子窃取情报,在可能的情况下,把一些有希望的大人领回我们孩子的世界。
我的第一个任务完成得不错:因为我的情报,现在孩子的生活越来越好了。我的第二个任务就完成得不太好了:迄今为止,我只把三个大人带回了我们的世界。
唉!要怪只能怪那些面具实在是太冷太硬,很多大人的脸因此就和面具冻在一起,连睡觉时都无法摘下来啦!要想让这样的大人把面具摘下来,需要非常大的热量——这种热量只有他们的孩子,还得是好孩子才能释放出来。对这点,我是无能为力了。
辛辛苦苦做特务的日子里,我发现大人的世界看起来很大,其实很小很小,而且很没趣。
比如,大人不仅名义上把自己称为“大”,而且觉得自己实在是很大哦,比狮子老虎还厉害,他们就说自己世界第一大,是万物的老大。没过几天,大人又不满足了。他们觉得自己大得不能再与动物放在一起比较:他们把动物称为“禽兽”,他们说一个大人很坏,就说这个大人是“禽兽不如”。
而且,大人的数量虽然多,可大人的朋友却非常少。因为大人们用种种尺子为标准,把世界划分得很清楚:漂亮的、丑陋的;成功的、失败的;有钱的、没钱的……这些尺子用的时间长了,尺子上的标准刻度有的就渐渐模糊起来。唯独这最后一把衡量有钱没钱的尺子最长最粗最厉害,大人们最信赖这把尺子的标准。
看看,没有老虎、狮子、大象、猴子、蚂蚁……没有好玩的一切,却有这些奇形怪状的尺子来衡量周围,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该是多么痛苦啊!唉,若不是想多从这枯燥无味的世界中救出几个大人,若不是想让更多的孩子能幸福地过着孩子的生活,我真想现在就丢下面具,结束这大人世界里的悲惨生活!
还有,最最重要的是:若不是有个朋友始终安慰我、鼓励我,我即使没从大人的世界里落荒而逃,只怕也早被这个世界同化成一个可怜的大人了!
说起来,到大人世界里做特务,也正是这位朋友怂恿我的。
正因为这个朋友,我有了自己划分世界的标准:在我眼里,世界分为看得见的世界和看不见的世界。
因为我的这个朋友啊,就来自一个人类看不见的世界——隐形世界!
在那个隐形世界里的人,都没有名字。我的朋友也不例外。但出于后面我会说出的某种原因,我叫它宝宝树。
说起我的宝宝树,我现在正藏在“大人”面具下的脸,也忍不住微笑。
那是什么时候?回想起来,似乎是昨天,感觉仍然很奇妙啊——那时我还真的是个孩子:和宝宝树认识的那一年,我才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