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又到了推开窗户，把毯子挂到外面的时候了。我和哥哥们开始变得焦躁不安。是时候了，奶奶又该说那句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说的名言了：“冬天是个鬼鬼祟祟的季节。”她的意思是，时间已经静悄悄地流逝了几个月，虽然只有一些不起眼的小波动，但这种流逝确实仍在继续。邻居家的女人会像往年一样，说起今年冬天又有许多老人在睡梦中死去了，而我们会在几周后再次感受到那股冲动——想要一次性查清楚“有老鼠在水底下拖着小鸭子游”的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冬天已经过去了。

首先是母亲和奶奶告诉我们大扫除的时间到了。她们从市场上买来了麂皮、橡胶鞋套和新围裙。我们必须准备好面对满身的灰尘和肥皂泡沫，并及时通风。可以料想，接下来整整一个星期我们都会不断听到这些抱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们想去阁楼都没法儿直接去，还必须翻过一座座杂物山，真是丢人现眼。为什么我们是那种从来不扔东西的人呢？

我们甚至在奶奶和母亲开始埋怨之前就低下了头，承认我们就是那类人，这样她们就不会说什么了。

“但是废品有时候只是看起来像废品而已，”我们指出，“比如那袋弹簧吧，那是一个大家伙的小部件。那些金属小玩意儿也不会一直都只是小玩意儿。还有那个装橙子的盒子，虽然它看起来只是个盒子，但它其实会被用来造个什么东西——很快就会造出来的。”

我们说的确实是实话。大扫除期间，我们总会花上那么一段时间坐在床上大声谈论我们的愿望。它们通常是一些不难实现的愿望，比如得到一辆自行车、一根钓竿或者一列电池驱动的小火车。我们提到的东西是不难得到的。总有一天我们会得到一辆自行车、一根钓竿或者一列小火车，这并非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因为当附近所有的地下室和阁楼都被清理干净后，人们会在一个美丽的日子把废品放在外面，放在门口或者花园栅栏边，然后卡车就会过来，把所有的东西运走。你永远不知道会不会有个人刚好想扔一辆自行车、一根钓竿或者一列小火车。扔东西的人会心满意足地看着那辆垃圾车，因为房子又空出来了，又可以开始安心享受好天气了。不过以前我们从来没找到过那些东西。我们从未在废品堆里找到过自行车、钓竿或者小火车。愿望给人的感觉总是美好的，谈论愿望也很美好。为了事先安慰自己，我们会坐在床上谈论我们大概率能找到的东西，因为我们过去每年都能找到那些东西，所以今年应该也不例外。

邻居家的女人和奶奶的话也让我们更放心了些。没错，“又有许多老人在睡梦中死去了”；没错，“冬天是个鬼鬼祟祟的季节”。即使悄无声息，生活仍在继续，虽然有一些不起眼的小波动，但确实仍在继续。我们坐在床上想象着今年哪里的婴儿车中又会“长”出小宝宝，想象着这次我们该怎么把废品堆里肯定能找到的汽车底盘改装成一辆赛车。

“太奢华了！ ”一个哥哥感叹道。

我们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开始用法语说话。但他已经跳了起来，把自己变成了一辆豪华赛车。他用弹簧抵御冲击，把装橙子的盒子当作后备厢。我们用金属栓把废物堆里找到的所有零散的木板固定在一起，甚至设法把一把安乐椅的一部分变成了一把宽大的座椅。我们开着“赛车”冲过弯道。那可是个最急的弯道，你从我们模仿刹车的咆哮声和模仿轮胎摩擦的尖叫声就能听出来。

“好快！”一个哥哥喊道，“红色的三号车进入了最后一个弯道！”

我们都跟着他一起尖叫和嘶吼，同时想象着我们在废物堆里找到了半罐红色油漆。我们仿佛看到我们在“赛车”的侧面画了一个数字“3”。直到一个哥哥开着“车”撞到了一棵树上，我们还能看到那个数字，然后大声叫嚷着倒在了床上。

“好棒！”我们喊道，兴奋得直咳嗽。

“这太棒了，太棒了！”

“这肯定能实现！”一个哥哥说道。

“这肯定能实现！”另一个哥哥说道。

这句话把我们再次带回了现实世界。

“我们肯定会看到的，”我们说着，享受着愿望带来的快乐，“在某个地方，肯定会有个小宝宝从婴儿车里‘长’出来。冬天是个鬼鬼祟祟的季节。”

我们翻了个身，安心地进入了梦乡。如果我们没有找到婴儿车，我们可能会找到一辆自行车，或者一根钓竿，或者一列小火车。在最糟糕的情况下，我们将不得不把我们的弹簧、我们装橙子的盒子和那些金属制品当作废品，然后把它们扔在花园的栅栏边上。这也没多糟糕，我们还可以提前一个星期出去调查到底有没有老鼠在水底下拖着小鸭子。毕竟，这可是春天，你可以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