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健康就好

选择什么种类的葱非常关键。那种用来泡醋的洋葱太小了，火葱作用不大，红葱也没什么效果。必须要用农场里那种大大的洋葱，就是母亲在炖菜或者烧汤时会用的那种。我们把它们的皮剥掉，让它们变得洁白光滑。把它们塞到腋下之前，我们还在这些洋葱上面戳了几个孔，这样就可以更快见效了。

“这么多孔？”一个哥哥问道。

“为了让气体出来。”另一个哥哥说道。

“为了让汁水出来。”又一个哥哥说道。

“为了更快见效。”我说。

哥哥们沉默了。他们一直盯着我的嘴，好像想看看那里会不会又冒出什么蠢话来。他们用表情和动作告诉我，我刚才说的那六个字非常奇怪。他们翻了个白眼，用上臂夹紧身体，生硬地耸了耸肩。

“难道不是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不是为了更快见效才戳这些孔的吗？有了这些孔，气体和水分就会更快地释放出来了。”

“听听，”一个哥哥说道，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那家伙在说话呢。他对洋葱上的孔无所不知，而且还一直对此发表意见呢。”

另一个哥哥表示，我最好还是把自己脸上的“孔”都闭得紧紧的。

“我们没让你发表意见，”他说，“你又不需要生病，但是我们需要。我们必须生病，为了我们自己的幸福。”

“其实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健康。”另一个哥哥说。

我回了一个“呵”。这已经是我压着怒气的时候能做出的全部反应了。我总是听他们不断强调“我们”这个词，好像这个词比世界上其他所有东西都重要似的。我深呼吸了几次，试图想些别的事情，试图把自己想象成另外一个人，因为我已经快要爆发了。我努力想象着自己已经长大了，已经超越了哥哥们。我想要高高在上地俯视他们，嘲讽他们。瞧瞧他们在做什么好事：明天他们必须得去学校，做各种他们不想做的事情，所以他们现在就把洋葱夹在腋窝下面，坐在那儿等着发烧。

这么想果然有用。哥哥们突然看起来没那么可恶了。六个哥哥都在尽可能保持不动。他们偶尔还会把手抬起来放在鼻子下面，用手指摸一下，想看看鼻涕有没有流出来，因为除了洋葱他们还用上了湿毛巾——在脖子上放一条湿毛巾就能让人流鼻涕。同时他们还在鞋子里塞满了纸板，因为这样做的话，这种不舒服的姿势就不用保持太久了——不一会儿你就会出现脱水症状：毛巾让你流鼻涕，纸板又能吸走你体内的水分。最重要的是，你还会因为洋葱而发烧。据说，即使是最好的医生也搞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病。

我抬起了手臂，让洋葱掉到地上，又扔掉了湿毛巾，再弯腰解开鞋子。

“你这是在干吗？”哥哥们问。

“没干吗，”我说，“你们六个一会儿就躺到床上去吧。我已经受够了。我明天不需要做你们必须得做的那些事，所以我不需要洋葱，不需要毛巾，也不需要鞋子里的纸板，尽管我已经有点不舒服了。”

哥哥们看了看我，看了看彼此，又看了看我，用手指摸着自己的脸颊。

“你真的感觉不舒服了吗？”哥哥们问道。

或许只是因为哥哥们让我产生了愤怒的情绪，所以我才感到有些不舒服，或许这只是一个巧合，或许洋葱上的孔真的起作用了，谁知道呢？

“没错，”我边说边把变得有些黏糊糊的纸板从我的一只鞋里抽了出来，又把另一只鞋里的纸板也抽了出来，“你们还没有什么感觉吗？”

哥哥们同时看向他们的脚。当然，从外面看不出什么，只能看到他们的脚趾在鞋尖处乱动。他们轻轻摇晃着上身，想看看有没有汗珠从某处流下来。他们摸着耳朵，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发烧。

“你们比我大，”我说，“个子也更高，所以你们等待的时间更长。”

走到门口时，我转过身。我的怒气消了大半。我甚至开始同情哥哥们了。

“祝你们好运。”我说。

可惜我的祝福并没有什么用。

那天下午，父亲拉着我的手，向楼上喊道：“还有没有人和我们一起去超市？”要知道，我们总能在超市里买到好吃的。四点钟的时候，母亲又向楼上喊道：“有没有人想吃放了红糖和苹果的煎饼？”更棒的是，来了两位访客，他们刚买了一辆速度飞快、价格昂贵的车，想带我们大家一起去兜风。

哥哥们错过了这一天的所有乐趣。到了晚上，我听到头顶传来十二颗洋葱落地的声音，当时那位访客的妻子正说到速度快和价格贵在生活中并不重要。“只要我们健康就好。”她边说边向哥哥们点点头，他们正一个接一个地走进来，看起来，他们除了有些疲惫，其他方面都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