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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别样风流情切切

吕布生被阿刘扶着上了二楼客厅。

客厅里坐着吕布韦、吕布河、吕布畔,还有老态龙钟的李铁匠。李铁匠在这个村里和李经纪是最要好的哥们。由于长时间没有见李经纪,想来打听一下他的病情,没想到下午一来,李经纪却死了,这使他非常痛心,眼睛流着淌不完的碳泪,大家都安慰他好久,他才止住哭泣,被劝上二楼客厅说话。大家怕他岁数大过于悲伤而引发脑血管意外或心脏骤停,说来太危险了。

一楼传来了吵闹声,但吵闹声不是很凶,也许有街坊来闹事。吕布韦却还是问了句:“灵堂里怎么这么乱?”

“没事,是老四家兴师问罪。”吕布生看了一眼吕布畔,说,“你媳妇真没良心,白眼狼一个,从入赘以来,我全心全意为这个家东奔西跑,现在亲爹淹死,把责任推在我身上,竞敢打阿刘,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吕布畔想问个究竟,碍于李铁匠在此,也只好收口,管好自己这张嘴巴,六十年学会闭口,现在是四十出头,还差得远呢。再说,还不知道因为什么。弄不巧是结婚时那一万元的彩礼钱。应该说五千块钱比较准确,睡李月红罚了五千,成媒彩礼五千。月红心里毒气不出,最终有一天会爆发出来,和她爹来一个楚河汉界。

阿刘的脸又红又肿,李月红赐给了两巴掌,并留下八根手指头印,这对于阿刘来说,是从没有过的体验。承受这个母夜叉两巴掌,又有什么丢人不丢人。不过,从她举止上看,她已经失去理智,丧心病狂,悲极冲动,无可奈何才举掌相向,还说不准对于老爷爷她是恨极生爱,还是爱极生恨。

吕布生看到阿刘鼻孔里流出的血,心中不忍,但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能咽下这口气,对阿刘说:“你去洗一洗,这里没有你的事。”

“是,先生。”阿刘答应着,礼貌地退出客厅。

“唉,我和你亲爹是老朋友,他怎么这么想不开就跳鱼池了。”李铁匠不鬻不糊,却又说起刚来时说过的话,他又要放声大哭:我的兄弟呀,你为什么不把我带走……刚一辛酸,又老泪纵横,刚才来时已吊祭了一番,他已经忘到九霄云外,他只知道李经纪这样的一世名人,却选择了这种死法,死得儿女们很没面子,好像儿女们不孝敬他才死的。

李铁匠确实老了,脸膛像枣树皮那样粗糙,像熄灭了火的铁匠炉边缘那么黑秋,烟熏火燎使他过早步入八十多岁。头上的发丝像张拐子早年的青山羊毛一样色彩,如根根树桩栽在山顶悬崖。这些树桩和悬崖,不知用了多少车煤炭和铁屑锻炼而成,在皱纹皱褶里,不知又流出多少汗和油。他全身都变得铁硬,包括肌肉和筋骨。想当年盘耙投犁,敲锨打镢,风箱叭嗒,叮叮当当,火花四溢……岁月就这样走丢了,还没干完活,人却老了。

李铁匠一生中很相信人,人也很相信他,把活儿丢给他不用问价,打张锨五毛钱,你给他三毛钱也一样拿锨走人。

李经纪和他很投缘脾气,都是在市面上混的人,又同在一个村,同赶一个集,同在一个太阳下,自然也就显得亲切和近乎,因而有了交往。

“这个丧事怎么办大爷。”吕布韦问。

“犯什么事别犯王法,还像上次一样,走个简单的程序,和布生她亲娘合葬为安。”李铁匠挺想得开,又说,“人死如灯灭,烧了一把灰,没有什么好丧可发。”

“多谢你老人家看得开。”吕布生听了这话内心有些反感。

老三吕布河斜看了二哥吕布生一眼想笑,因为他知道二哥心里是啥想法,言不由衷的。

“我说话可能不耐听,我回去了,你们合计会计吧。干嘛要自杀呢,水里又没有金銮殿。”李铁匠站起来,踽踽着步子,慢慢前行。

吕布韦赶忙扶着他走下楼去。吕布生、吕布河、吕布畔也礼节性地的把李铁匠送下楼。李铁匠走过灵堂时,灵堂里连个人都没有,“唉”他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一世英名,一世英名啊”!

李铁匠走了,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对于生的感慨,就像感慨炉碳中烧红的铁块,用钳子夹出来放到砧子上进行火花四溅地捶打,捻出一根又一根长长的耙齿,让它得到使用,有了自我用途,等它磨得短了,放在炉中再次烧熟,再锤捻一下,便又能使用,人为什么不能像铁做的耙齿这样呢?人死了,没气了,再吹口气又活了,这样该多好啊!

吕布畔看到右侧卧室的门虚掩着,并传出人的声音,嘈嘈切切的很低微,便走过去推门而进。他看到卧室里李大丽、柳艺儿,陈小艺都围在床前,劝慰着躺在床上的李月红。李月红躺在床上,脸色有些潮红,他问大嫂李大丽:“嫂子,月红怎么啦?”

李大丽没有回答,柳艺儿苦笑插话说:“月红能怎么样,月红是大孝女,看到爹死了,心里疼得昏了过去,现在才缓过气来。”

“灵堂上不能没有人啊,大门上的纸还没挑起来,街坊邻居怎么来哭祭呐。”吕布畔关心着丧事,让这些女人们走开去陪灵,自己看一看李月红到底咋的啦。

“那好,我们去张罗,四弟,他四叔,你陪着月红,我们去办这些事情。”柳艺儿拉了李大丽去了外边的灵堂。

吕布畔在床边坐下,知道李月红心中为何事而气得昏迷,对刚要走开的陈小艺说:“丫头,给倒杯水来。”

“好的。”陈小艺走出去不一会便端来一杯白开水,并拿来一只调羹递给吕布畔。

吕布畔接过来用唇试了一下水温,然后用调羹舀水来喂李月红。李月红本能地张开嘴巴,喝了几勺,突然睁开眼睛,忽地坐起,眼神怔怔地说:“他为什么死得这么早,我的话还没说完呐。”

“月红,那是过去的事,你还在心里惦记着,再说他是老人,咱们是小辈,他过分一点也是应该的。两项加起来才一万块钱,现在是什么社会,还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吕布畔劝慰着李月红,他知道李月红为啥昏迷,醋在那里酸,盐在那里咸。

李月红疑惑地看着吕布畔,像是在审视一个陌生人,那种眼神由疑惑转为审视,转为可怕,这些表情吕布畔从来没见过。李月红怒问:“你有亲骨肉吗?你为什么死得这么早,你为什么不留给我说话的时间,我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呢!”

吕布畔吓了一跳,突然意识到李月红精神异常,心是硌噔一下,全身爬虫似地汗出,额上、脸上水津津的:“月红,咱们回家。”

“回家?回家的路蒹葭萋萋。”李月红盯着吕布畔说,“这个社会谁也不能相信谁,今天你卖了我,明天我卖了你,卖来卖去也不知谁卖了谁。你不会把我卖了吧,我怎么那么值钱呀!”

“月红,那都是陈年古代的事,别提它了,咱回家。”吕布畔心里有种要哭的感觉,他把她从床上扶下来,给她穿上鞋子,牵着她的手朝外走。

走到灵堂,李月红停住了脚步,看到躺在地上的李经纪,问:“谁死了?这里怎么躺着一头牛?牛躺在这里……世界上就没有骂誓的了?”

“这是咱爹,咱爹死了。”吕布畔心中痛楚地对李月红说。

“哦,人类的祖先都是牛变的呀!嗯嗯嗯嗯……”李月红好像悟出了人类进化的真谛。

李月红放慢脚步,表情疑虑,好像这个场景很陌生,这是多少亿年前的事。她呆呆地看着,眼睛里散发着很多问号,梦一般回想着刚才所发生的问题,但她什么也想不起来。她看到牛的头前面放了一张地桌,烧了一炉香,点了两根白蜡烛,盛了三碗花供,和一碗盖满锅灰的倒头饭。香味布满整个灵堂,李月红眼中露出迷离的色彩。

吕布畔换了架式马上挽住她的胳膊朝灵堂外走,也不和灵堂里的人打招呼。柳艺儿想和李月红打招呼,吕布畔忙对柳艺儿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要同她讲话。李大丽欲言又止,因为她看李月红那漫游世界的眼神非常不正常,再加上她说牛躺在这儿,感觉到李月红有可能精神失常了。

李月红恰如一个木偶人,被吕布畔挎着胳膊去了院中,她的思维像云彩一样地飘荡着,她在想着灵堂里躺着谁家的牛,想着死去的爹,想着那五千加五千等于一万块钱的事,可她这次没有说出来,只是突然喊了一声:牛来了,牛来抵我了,哎哟喂……

吕布畔赶紧把她推进奥迪A6后排,然后回绿原村去了。

灵堂上的柳艺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月红消失的身影,叹了一口气,说:“唉,又疯了一个,又魔了一个。”

李大丽不解地看着柳艺儿,问:“你说什么,你是说老四家疯了?”

“你没看那熊样子,眼神怔不拉叽的,多吓人,难道说不是疯了么。”柳艺儿撇嘴拧鼻,手比划着,像个二流小品演员。

“她家有遗传基因吗?”李大丽不假思索地询问。

“还没遗传基因哩,地上躺着的这位大叔都跳江跳河了,就差一个跳山跳海的了。”柳艺儿阴阳怪气地说,那脸比刚才更黑了,仅次于她家榆树上的乌鸦色。

“这个世界怎么了,怎么这么多疯子,并且是愿意自己疯起来。”李大丽手掐前额,十分诧异。

“这事的起因是因为月红比较较真,刚才同二哥理论还打了阿刘,她那就是疯的开始。”柳艺儿是个聪明人,别看全身黑不溜秋的,思维倒是莲藕一样地通透。

二楼的吕布韦、吕布生、吕布河三人照样商议请治丧委员们的事,计划明天火化,后天发丧,再拖一天,四天为一七。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时间不觉到了晚上八点,吕布生让陈小艺请了大厨做几道好菜,大家聚在二楼客厅吃饭,人们的悲伤让饥饿夺走,吕布畔和李月红的事大家也只是简单一提。

院子中的亭子上,一只夜猫子飞来大喊大叫:咕咕咕咕喵,接着又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声音十分骇人,好像嗅到了灵堂上李经纪的肉味,看到了那具盖着被子的尸首。 n+NIHFTbNuYR/g3vqRUHRnsuGYcWcxWiABP1l6fFoPnpILg/8m1/f8BHF2mQt27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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