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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病来如山倒

冯遥遥被儿媳李大丽和保姆童新搀扶着下来楼的时候,身体才略感觉发累。她站在别墅的台阶上,仰脸看了一眼榆树上的乌鸦窝,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那乌鸦窝在蓬勃的榆树枝杈上,迎着空中之风屹立着。一阵风吹来,满树的黄叶在微风中凋零着,蝴蝶样翩翩落到院子里人们的头上和身上,唰唰啦啦地作响,从头上身上再掉到地上,毫无生命力地躺在那里,任人踏踩。

在蓝蓝的高空上,一只鹰盘旋着,像一只年老的风筝在飘摇着,蛇一样吞吐着凉凉秋尾。它时高时低,不离其别墅左右,魑魅魍魉般地游荡,看着吕布河家的别墅在啁啾。它好似有大志未展、壮志未酬的情怀,告诉愚蠢的人类,应当怎样搏击风雨才能活下去。

“唉!”冯遥遥又叹了一口气,和大丽一块朝停车场上走。

院子里的人们围了上去,都上前寒暄。

“大嫂,你可要挺住啊!”胡天帐上前握住冯遥遥的手,有朝人伤口上撒把盐的意思。

“大嫂,这事摊在谁家也没办法。”张巧巧似笑非笑,似悲伤非悲伤,说。

“是不是得罪了山神爷,那山神爷住在鹰山,盘山鹰就是它的化身。”胡二也明显变老了,因保养得很好。近七十多岁的人和五十多岁差不多,还尽显年轻。

王二拐子缩在人群里,瞪着两只猫眼,滴滴地转着一言不发,看看这个人的面孔,看看那个人的嘴脸,像一只出洞前的老鼠,打探着外边的信息。人们却没把他放在眼里,把他从人前扒拉到人后,他依然不屈不挠,又从人缝里钻进来。

“山神爷可不是随便得罪的。”胡三还没有走,从人群里挤到冯遥遥面前,面带笑意,说,“井神爷也是不能得罪的,唉,怎么落得这样的下场,保重哟保重,没事,儿多不怕死,还有三个儿子呐!”

王二拐子听了周围人的说话方式,摇了摇头,说:“守着人说人话,守着鬼说鬼话,说话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现在却当面说起来了。”

胡三听到了,很多人都听到了,王二拐子一下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胡三对于王二拐子的出现十分生气,用拐杖捣了他的肚子,骂道:“连个彪种都算不上的人,也在这里胡说八道,滚,这里没你的话语权。什么级别!”

“刚才你们说吕家缺德带冒烟,断了山神爷的根,这是应该得到的报应。”王二拐子站出来义正辞严地指怼说。

“都是谁说的?”胡大用恶狠狠的目光逼视着王二拐子,意思是让王二拐子闭嘴,“还不赶快滚蛋。”

王二拐子不理会胡大的那一套,一手掐腰,一手指着胡三、胡大、胡二、胡天帐,对冯遥遥说:“他,他,他,还有他,他们说你四个儿子都会死,现在才开始,山神爷是饶不了吕家的,有钱没人花,有房没人住,坟地里墓子接二连三比山高。”

冯遥遥哈哈哈大笑,笑毕,说:“众位乡邻,诸位真是抬举我们吕家了,我们吕家能与山神爷作对,最其码来说我们不是妖魔就是神仙,再说我吕家与诸位乡邻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诅咒也是没用的。好心有好报,只有天知道。说句对不起大家的话,我们吕家没少照顾你们的生意,我们懂得感恩。你们做豆腐,我们不去镇上给工人定购,只吃你们家的豆腐;杀猪的,我们让工人买你们家的猪肉;开超市的,小至油盐酱醋,大至劳保用品;搞贷款的,我们总把一部分资金放到你们那里;你们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我有四个儿子,现在死了一个,他们死不死与你们又有何干?儿子死了还有孙子。大家应当有感恩的心才好。国运隆昌,大家都有花不完的钱,为何要有妒嫉之心呐!我也要奉劝各位,你们以后少踏进吕家的门,吕家从此不再做你们的生意,我们互不来往,互不相欠。”

“对不起大嫂”“对不起老嫂子”“对不起”……更多的对不起,胡氏兄弟们对冯遥遥点头哈腰赔不是,继而,矛头指向王二拐子。

胡大大喊一声:“揍死他,这个挑拨离间的小人。”

“揍死他,这个操蛋鬼。”胡三挥起拐杖朝王二拐子打去。

王二拐子那里见过这阵势,踩着不平的路就很跑,他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啊,打死人啦!”。

冯遥遥大喊一声:“住手,打死人要坐牢的。”

一声喝叱震住了胡家家兄弟们,他们停止追打。王二拐也刁猾,抱头又跑回来躲在冯遥遥身后,胡家兄弟们都不敢造次。

“走罢走罢,咱们进城。”冯遥遥敦促大丽说。

李大丽扶着冯遥遥走到奥迪A6车旁,然后在人们的注目下上了车。童新上了驾驶,大丽坐在后排冯遥遥身边。童新开了两车笛,人们立马让开一条道路,让车慢慢开出了别墅。

轿车上了去汶县的大路。李大丽手按在胸前乳房处,细腻的额头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她感觉到乳头又在溢液,肤色又在变黄,疼痛又在加重。

“去人民医院。”冯遥遥果断地说,口气里含着命令童新。

“叫胡家兄弟气的,没事!”李大丽知道婆婆疼爱自己。她放开胸前的手,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今天回来就是为了给你检查身体。咱们家伤了元气,农村就是这个样子,人没有立场,墙倒众人推,鼓破乱人捶。想当年人穷的时候过得有滋有味的,现在有钱了倒生出许多是非来。你听娘的话,去检查身体,女人最不担事的就是这个地方。”冯遥遥饱经风霜,无限深长地说。

“娘,我听您的。”童新一拐方向盘驶入右车道,直奔青年路朝人民医院而去。

李大丽挂号、诊断、抽血化验、拍片胸透,一系列的程序下来,花了三个小时,楼上楼下各个科室,最终回到胸外科门诊女大夫面前坐下。

女大夫是位主任医师,胸牌上写得的明明白白:邵月华。邵月华年过半百,头上青丝白发相互掺杂,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很亮,很深沉,行动举止很稳当,白大褂掩盖着略微发福的身体,看人说话都有笑意,很和蔼。她看完所有的检查结果,把整个身子转过来面对李大丽。

“你一个人来的,家里没有人陪你来诊病?”邵月华和蔼地问,透明晶亮的手指敲着桌面,另外一只胳膊搭在椅子背上,一副放松悠闲的样子,一副拉家常的样子。

“我和婆婆一块来的,她在大厅休息。”李大丽对邵大夫很有好感。

“看来婆媳关系处理的不错,一般来说,儿媳的天敌就是婆婆。”邵月华很了解人情事故,她微笑着说。

“我婆婆有大智慧,怎么会给俺这些小辈计较。”李大丽一想起婆婆,尊重之心油然而起。

“好福气。几个孩子?”邵月华慢慢问道。

“一个男孩子在读研究生。丈夫在绿原山上,他更没时间来,矿山在修路,环境在治理。”李大丽不知道邵大夫是啥意思,不过,人家是大夫,是专家,有权问及衣食住行。

“让你的婆婆过来好不好?”邵月华征求着李大丽的意见。

“大夫,是不是我的病十分严重?没事,什么病你给我说。”李大丽从邵月华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犹豫。

“你的病半年多了,怎么到现在才来就诊,平时乳头溢液、乳房色彩改变,你为什么不放在心上?不可能条件不好吧,穿金戴银的,就你手腕上那块欧米茄表就值十万元人民币。”邵月华怼人的口气十分软,十分好听,里面包含着埋怨、包含着痛心或同情。

“邵大夫,我知道我的病很重,你就直说吧,是不是乳腺癌?”李大丽平静地问。

“你的病应当立即手术,不能再拖,一些过度诊疗就不需要了。”邵月华的口气虽然柔和,却给人一种不容反驳的感觉。

“邵大夫,其实我的病我知道,死马当活马医吧。我不喜欢手术,通过内科保守治疗如何?我的家庭情况虽然很好,但我身体上不愿意缺任何一块。死倒不可怕,可怕的是手术。”李大丽笑着说。

“你很坚强,也很勇敢,在我这里有两种方式可供选择,一个是手术,一个是转院。”邵月华不笑了,她认真地说。

李大丽态度从容不迫,说:“邵大夫,这是我的选择,好与不好都与您无关,能不能化疗,再口服一些药物?”

“让你的家人来吧。”邵月华感觉到李大丽不可思议,同时也为她坚强的精神而感动。

“不能让我的家人知道,他们都在忙,况且我的病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如果想让家人知道的话,我早就让我男人陪着我来了。”李大丽说。

“手术还是有一定希望的。如果不手术,一味保守治疗,首先是我对你不负责任。但是,即便是你同意手术,我也不能保证你身体就能康复痊愈。你应当冷静冷静,对你的丈夫、对你的孩子多考虑考虑,他们多么希望你留在这个世界上。”邵月华动情地说。

“我给你保密,保准不让任何人知道,不过,你得答应娘一个条件。”冯遥遥突然出现在门口,面色严肃,说话铿锵有力,她一步一步走进来,边走边说。

李大丽立马屁股离了凳子,慌忙站起来,略感惊异,说:“……娘,……你不是在大厅里休息吗?”

“傻孩子,娘不是三岁小孩,娘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有病就要看医生,要面对现实,不能自甘堕落。那怕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于命运相抗争。老鸹野雀还不想死呢!”冯遥遥站在李大丽面前,对李大丽充满疼爱地说。

“娘!”李大丽一下扑到冯遥遥怀里,抽抽答答地哭了,她哭着说:“我不想连累任何人,咱家没有可以连累起来的人了。”

冯遥遥颤抖的手把李大丽抱住,手抚摸着有些零乱的头发,满眼里噙满了泪水,说:“娘知道你心里委屈,委屈也要活着是不是?人的命,天注定,真是老天爷不留咱们,咱们再走也不迟。”

“娘,我听您的。”李大丽抬起头来,看着冯遥遥流着眼泪说。

“咱做手术,娘给你请一个保姆,这住院的事不公开。”冯遥遥抱住李大丽就像抱着自己的闺女,她止住眼泪说,“等你的病好了,你开着车,接着我和你爹,来一个全世界自驾游。”

“……我一定把车开得好好的。”李大丽破啼为笑。

“好。那就要好好听话,来,娘跟大夫说句话。”冯遥遥松开李大丽,面向邵月华,说:“大夫,治病不治命,钱有的是,你给办入院手续吧。”

邵月华眼中闪烁着五星级泪花,被这对婆媳言谈举止所感动,她很礼貌地离开座位,上前握住冯遥遥的手,说:“感谢您对我们大夫的理解,她有您这样一位好母亲,是幸福的。对于她的病,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谢谢你,大夫。”冯遥遥郑重其事地说。

“娘,明天来住院,今天回家拾掇一下。”李大丽果断地说。

“知道。”冯遥遥点了点头说:“还要通过家政公司招一名全职保姆,能开车的,能做饭的,能说会道的。”

“大娘想得真周到,您明天还是到肿瘤科来找我。”邵月华嘱咐说。

“我们回去了,你就放心大胆地治疗吧。”冯遥遥和李大丽临走时说。

“一定一定!”邵月华把这对婆媳送到门口,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对于李大丽的病情,邵月华自然不敢怠慢。她拿起那两张胸部片,重新放到阅片机的屏幕上观看:在高耸的胸部里,有两朵边缘清晰的花朵,这两个朵花像睡莲一样地艳开,只是看不到这两株“荷花”的根部,也许它的根部如葱须蒜根那样发达,也许它的根部已伸向淋巴树,正在全身全方位地转移,也许是两颗肉树,从五脏六腑里扎出来,汲取着血液的精华,使李大丽一步一步走向死亡。邵月华看到这里,仿佛看到李大丽己在死神咀嚼之中,那死神得意地张开血盆大口,而李大丽却只剩下了骨架,只剩下了灵魂,骨架倒瘫在地,灵魂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游荡。太平间里灵魂暴满,它被从门缝里挤出来,飘飘摇摇地跑上大街,在汶县的大街上哭泣……

邵月华出了一身冷汗,当医生几十年,从握手术刀那天起,有多少生命之花在她手里开得很艳,有多少生命之花在她手里枯萎,她已记不清楚,她从未统计过这些数据,要想知道有多少病人,只有在一摞又一摞的门诊日志上查找才能知道。而今天,不知为什么她紧张地出了一身汗,以至于意识在大脑磁场里飞掠,充满幻觉……由此看来,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手术,要从死神面前里把她抢回来,绝对不能让她的灵魂在汶县的大街上哭泣…… Wyr5icVFZVceEo/w5QTlHW/VmhH1RxrOj3mzt1enaXCnJh1yKYNGb0pYYxbL532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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