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桂贞还是原来的姜桂贞,还是那样柔顺如水美丽如仙,她还在重复着自己的生活和梦想,可是胡松涛却发生了变化,发生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变化。
休妻的话题再没有被提起,姜桂贞全然不知背着她还有这么一档子事情。她还像以前一样,在男人跟前温温顺顺的,成天抱着针线笸箩不出店门。胡松涛心里却绾结下一个脱解不开的疙瘩,每当他看到她无与伦比的光身子的时候,便会产生出一个怪异的念头,耳边便会响起母亲那句冷峻恶毒的话语:狐狸精。便会想到姜青山。
木器店的生意越来越淡,但还得硬撑着,于私于公都得坚持下去。胡松涛独坐在店铺的账台前,无所事事地拨拉着台面上的算盘珠子,眼睛看着不断有人走过的街面,呆呆地想着心事。一段时间以来他总是这种神情恍惚的样子。
“哟,涛涛兄弟招呼着店哩。”随着一声甜腻腻软绵绵的女人的声音,兰香走进木器店来。
胡松涛应声站起身,脸上充满了同情的微笑,道:“是兰香嫂子呀,怎么,想要置办些箱箱柜柜?”在胡松涛心里是很同情可怜这个没有了男人,遭了祸害的女人,有时还真为她以后的出路操心哩。
“还置办箱柜哩,日月都过不成咧。我来是想叫你媳妇帮我搭一把手,我今天接棉哩,一个人弄不成景,叫你媳妇帮把手。”(接棉:晋南妇女纺线上织机前的最后一道工序,干时往往需要两个甚至三个人)兰香细声慢语地恳求着。
看着兰香可怜牺惶的样子,胡松涛起了测隐之心,他想像得出一个年轻寡妇的难处。“行。”他答应了她的请求,亲自到后院把姜桂贞叫过来,吩咐道:“你过去帮兰香接一下棉,她一个人接不过来。”
姜桂贞抬眼看一下就在跟前的兰香,兰香早亲亲热热地拉了姜桂贞的手,长长短短地说开了。姜桂贞见自己男人已经应承了人家,她也只好应允。临出门时姜桂贞回头叮嘱胡松涛说:“要是我回来的晚,晌午间你自己到对过端一碗羊汤喝。”姜桂贞知道接一机棉布是需要时间的,这半晌午才去,晌午吃饭时肯定回不来。
“知道,你去吧。”胡松涛让姜桂贞跟着兰香走了。
姜桂贞跟着兰香说说笑笑,很快就进了兰香的院子。姜桂贞看着兰香空荡荡的院子,问一句:“兰香,你还没弄一些哩?”按常情常理来说兰香这时候是应该有些准备,起码经线应在院子里扯挂起来,可是她没有。
“不急,咱先进屋里歇歇。”兰香说着把姜桂贞硬硬地拽进上房。一进上房,姜桂贞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赤红脸男人。姜桂贞万没想到她一脚踏进了旺家老四和兰香合伙挖的陷井里。姜桂贞一愣定住了脚,她下意识地想退出门去。这是一个早已设好的陷井,进来就不好出去了。姜桂贞下意识地想抽身出去时,旺家老四先她一步横在门上,姜桂贞出不去了。
“桂贞妹子来了就坐坐么,坐坐再走,坐坐再走。”横在门上的旺家老四不容姜桂贞回应,抬起胳膊就有动手的动作。姜桂贞一时慌吓的没了主意,见已退不出去,她只好往里面躲闪。姜桂贞哆索着身体挤在兰香身后不敢往起抬脸。兰香却一脸坏笑,拍打着炕沿说:“来,桂贞不怕,坐炕上来。”此时此刻的姜桂贞已没了思维,她坐到炕沿上,伸手就拽住兰香的后衣襟,像是拽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再不肯松手。可惜,兰香不是救命的稻草,她是罪恶的协从者,尽管她是被逼迫无奈充当了罪恶的协从,但这就把姜桂贞坑害了。如果不是兰香的引诱,姜桂贞是不会掉进陷井,直接面对恶贯满盈的旺家老四,可是现在说啥已经晚了。姜桂贞害怕极了,她知道这个丑恶的赤红脸男人在村里是多么的霸道,他为了女人,曾把两个活生生的男人撂井里闷死。
“桂贞妹子,甭怕,你瞅兰香就不怕。”旺家老四搬个凳子,背对着门,脸朝着炕,坐在姜桂贞和兰香的对脸,手里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尖刀,赤红红的脸上闪着兴奋的红光。旺家老四把手里的尖刀左右晃着,“嘿嘿”地淫笑起来,在姜桂贞听来这嘿嘿的淫笑就是阴曹地府里鬼魅发出的狞叫,是那么的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说实话,桂贞妹子,哥想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把你叫来,就是想弄你一回。”旺家老四狗一样毫不隐讳地说出无耻的要求。
姜桂贞像是被抽了筋骨一样,浑身一下子软塌了。她在惊恐万状的绝望中紧紧地拽住兰香的一只胳膊,用可怜的乞求的目光再三地看着兰香。这个把她引进魔窟的女人,是不会给她提供任何保护的。兰香伸手揽住姜桂贞的腰身,她不是为了保护她,而是为了进一步引诱她。兰香揽住姜桂贞的腰身,小声地说:“别害怕,你听老四说。”
“刚才我说过咧,我想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儿个咱有缘在这里碰上了,那咱就好说好商量,你款款地让我弄上一回,咱各走各的,要是你不愿情不让弄,你问兰香,她啥都知道。”旺家老四说最后一句话时那布满淫笑的赤红脸上闪起一片瘆人的凶光。
罪恶的兰香这时也应和着旺家老四,在哆索成一团的姜桂贞耳边嘀咕起来:“咱女人家和谁弄不是一样弄,老四弄起来更受活,老四肯定比你那个瘦猴一样的男人弄的好。”姜桂贞真想一把把这个不知羞耻的烂女人掐死。
“不应承是吧,不应承也行。明儿早起你就到西门套的井里捞你男人的尸首吧。”旺家老四把手里的刀子在空中狠狠地晃晃,这样说了一句。姜桂贞闻听此言浑身一颤,却把一直低垂的头抬起来。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凶残暴戾的赤红脸男人,是的,这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坏人,他为霸占别人的女人,曾把两个活生生的男人扔到井里闷死。他也会把她的男人扔到井里闷死,他能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兰香不失时机地在姜桂贞耳边再嘀咕道:“桂贞,你就应承了吧,我当时就是因为没有应承他,当天黑夜男人就让撂井里去了。”
这一刻姜桂贞似乎不再为自己感到害怕了,反而为自己的男人担心起来,和这个凶残的赤红脸汉子比起来,自己的男人就显得太瘦弱了,他真要是把自己的男人往井里撂,自己的男人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姜桂贞爱自己的男人胜过爱自己十倍,她不能像兰香那样失去男人,她不能因为自己失去男人。
“咋?你还是不应承?那好,就兰香说的,把你男人撂井里,回头你还得叫弄,而且还要叫弄的更欢势。”旺家老四满脸凶狠,逼吓着这个柔弱的女人。
“你把我撂井里吧。”姜桂贞突然冷冷地开口说了一句,此时的姜桂贞已不再浑身哆索,不再害怕了。她有了死的决心,她宁可自己去死,也不能让这个坏人去伤害自己的男人,她想现在就死。
旺家老四从姜桂贞的这句话里摸准了她的心思:她害怕没了男人,为保住男人的命,她什么事都能干,包括去死。于是,旺家老四奸狞地笑了。“嘿嘿嘿,把你撂井里?你想去救他,你想替他去死。你死了我弄谁呀。想救你男人,很容易么,抹下裤子不就行了。你不抹裤子救不了你男人。”
姜桂贞呆呆地坐着不再说话。兰香用胳膊肘捅一下姜桂贞,再小声地说:“你就应承了吧,再不应承,就真的出事了,别像我一样到时候真没男人了后悔都来不及。”
面对旺家老四的不断恐吓和兰香的一再引诱,姜桂贞屈服了,她想用自己的屈辱和牺牲来换得男人的平安。
“好嘛。”旺家老四淫邪地笑了,他手里掂着闪着寒光的刀子走到木然坐在炕沿上的姜桂贞跟前,说:“自个把衣裳脱了。”这个欺男霸女天杀地剐地恶魔,威逼软弱女人是很有一套的,他不愿弄踢叫吵闹的女人,也不愿弄惊吓的软做一摊的女人,他要弄的都是情情愿愿自己脱衣裳躺下的女人,像兰香那样。
姜桂贞迟疑着不肯自己解脱衣裳,旺家老四再次拿着刀子在她面前晃几下,说:“脱吧,都这会了还忸捏啥哩,要我动了手,撕坏了衣裳,划破了皮肉,回去咋交待呀。”旺家老四说着把兰香推开,一把把姜桂贞从炕沿上拉起来,逼着她自己解脱衣裳。姜桂贞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缓缓地解开身上的衣裳。旺家老四退后两步,看着那渐渐裸露出来的姜桂贞的身体。啊,这才叫女人,这才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女人,比得上一百个兰香,比得上合三合镇所有的女人。当姜桂贞光裸了全身,旺家老四看见了天仙。这个无赖,别说是天仙,就是观音菩萨他也敢奸污。旺家老四奸淫地笑着把闭上眼睛的姜桂贞拥上炕头,压了上去……
天快黑的时候,姜桂贞才满脸羞愧,心情复杂地回到店里。平时十分心细的胡松涛,这次却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性情温顺的姜桂贞平素里妩媚的脸上就常有一层淡淡的羞色,他根本想像不到自己的女人出去之后会遭到旺家老四如此的凌辱。“咋这么长时间,天都黑了才回来。”姜桂贞回来后,胡松涛很随意地问一句,不是责备,也不是怀疑,只是平常一样的招呼。
“她弄的棉不合适,不好接。”姜桂贞第一次在自己男人跟前说了谎,说了这句谎话后她的脸一下就红了,红到了耳根,连那白嫩玲珑的两只耳垂都烧得发起红来。“我给咱做饭去。”姜桂贞说完就匆匆地低垂下烧烫的通红的脸蛋,到后院烧火做饭去了。她不敢再和自己的男人待在一起,怕他看出自己脸上的愧色,怕他知道那件丑事。好在天已经黑下来了,在昏暗的小油灯下,他看不出她脸上不自然的变化。
和往常一样,晚上吹灯睡觉的时候,他们还是脱得赤条精光地睡在一个被窝里。有了白天的遭遇,晚上无论如何姜桂贞都睡不着,也不敢翻身乱动,怕惊醒睡在一个被窝里的男人。她想了很多很多,很乱很乱,由死想到活,由活想到死。循环往复,没有头绪,没有答案,没有结果。最后她不由地想起姜青山:如果自己的男人是姜青山,他旺家老四还敢来欺负祸害自己吗?如果姜青山知道自己受了旺家老四的欺负,他会回来替自己出气报仇吗?姜青山心里还有我吗?听人说姜青山在外面干了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在解村杀了解家宝,那解家宝就和旺家老四是一路货,都是在村里欺男霸女的恶棍。姜青山敢在解村杀解家宝,就一定敢在三合镇杀旺家老四。要是姜青山把旺家老四杀了,就把自己的仇报了,恨解了。咋能让姜青山知道旺家老四欺负了自己?来为自己报仇呢?要是姜青山知道旺家老四欺负了自己,自己的男人胡松涛能不知道吗?要是让人都知道这件事,自己可咋在三合镇活人呢……还是没有答案,没有头绪,没有结果。
谁能想到,美丽善良的姜桂贞却摊上了一件这样痛苦的事情。她不得不在这痛苦中煎熬着。
转眼到了秋天。
胡长业在春天播种下的几亩棉花,在秋天收获的季节里绽开出一片白白的花朵。这一片白白的爆开的棉花,惹得三合镇的农民们一片羡慕,早知道今年收棉花,春上就该像胡家一样,多种几亩棉花。除了胡家,旁人说啥都来不及了。种地就是这样,种什么不一定就能收什么。在扎犁下种的时候,其实你并不知道秋天的结果。要是赶上好年景,你就是随意撒一把种子,随意插一片秧苗,到秋天你便满车满载地往家拉;要是赶不上好年景,一阵雹子,一场旱,你再下死力气务作也是白搭。胡家春里种了几亩棉花,今年就赶上好年景了。看成色今年一亩地能顶往年两亩地的收成,这谁也挡不住,老天爷让谁收谁才能收。
胡松涛知道地里的棉花开圆了该往回采摘了,要是碰上一场连阴雨,满地里开白开圆的棉花就沤烂到地里了。于是他破天荒第一次要媳妇姜桂贞腰里扎上包袱去帮家里采摘棉花。姜桂贞也十分乐意,原本她就有过下地帮手的请求,都被男人拦住了,后来也就不再提说下地干活这一档子事了。现今出去采摘棉花,到地里舒舒气展展腰也好。姜桂贞腰里扎条大包袱,胳膊弯里再挎个大条篓,在棉花地里欢欢地干开了。这天晌午,姜桂贞扎着包袱走了之后,胡松涛在铺子里抬头看见西边天上起了一片浓密的黑云,三合镇地势斜,西边起云就有雨,而且这雨说来就来,来了就是大雨。胡松涛想着地里的棉花,媳妇才采摘了几天,还有大片的没有采摘回来,万一这雨来了把棉花淋了浇了,那白白的棉花就真的沤烂了糟塌了。胡松涛这样想着,就急急地关了店门,回家取了包袱要下地去帮着在雨前抢摘棉花。回到家老爹也正急着要到地里去摘棉花。父子俩便厮跟着手里拿着包袱,提着条篓急着往自家的棉花地走。到了地头两个人抬眼看,满地不见姜桂贞的影儿。父子俩就擦着地堰往地里走,走了几步两人听见边里有响动,扭头看时,只见十步远的一块空地上一个男人正压着一个女人在干那种事。一见此种情景,胡长业老汉便“哇”地叫一声背气跌倒不省了人事。两个压在一起干那种事的男女,正是姜桂贞和旺家老四。不过不要误会,这次和上次在兰香家里的情况几乎一样,是旺家老四跟到地里来强奸姜桂贞的。姜桂贞是经过徒劳的反抗之后被强行压倒的。
听到有人喊叫,旺家老四爬来不及遮羞爬走来,抓上衣裳,光着身子就钻进了庄稼地。姜桂贞呆傻地赤身坐起,一时竟不知道往身上穿衣裳,直到被胡松涛一巴掌抽打得醒过神,才慌乱地穿起衣裳跑回了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