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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节

林森第一次见到梅云时,他两眼发了直,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苗条的姑娘,个头很高留着披肩发。披肩发像黑色的瀑布,那么潇洒自如。她的穿着很朴素,甚至有点儿土气,但很自然很随意。她上身穿一件素净的白底蓝花的衬衫,衬衫系到裤子里,使上身紧巴巴的,那对饱满得像馍头似的乳峰便肆无忌惮地挺突着,是那么的惹眼。林森两只眼珠几乎不会转了,是她那爽朗的笑声让他从痴呆中惊醒,他窘迫地半晌说不上话,只顾嘿嘿地笑。是呀,林森在农村生活了三十年,他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整天和土坷垃打交道,常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煎熬在庄稼地里,他认识的女人无非是红柳村那些土生土长的女人们,这些女人中也有个别出众的,可比起眼前的梅云,那简直是天地之差呀。梅云不但身材苗条,面容也漂亮,她生得白净,一双大眼睛如河水一样清澈,明亮而深邃。那双眼睛是会说话的眼睛,透露着她那聪颖的天姿,同时也流露着怯懦的神色,或说、还有一种性格上的优柔寡断。梅云那端庄的鼻梁,更衬托出她丰姿绰约的风韵,整个脸盘都给人一种姣好完美的感觉。

林森不得不承认,他被眼前这个女人给震慑了,然而,他当时只是一种由衷的惊叹,没有丝毫的非分之想。林森有自知之明,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刚刚从农村闯进县城,浑身还带有浓烈的乡土气息,穿扮邋遢,何况相貌平平,年龄也已过而立之年。面对一个城里的漂亮姑娘,他有点自惭形秽,更何况这姑娘还是他妻子二姨的孩子,算是他的小姨子。因此,他对梅云的美貌就只剩下一丁点欣赏的权利了。

有一天前晌,梅云骑自行车下班回家,在街上与开四轮车的林森迎面相遇,她主动跳下自行车和林森打招呼,林森受宠若惊,他明白梅云肯定有事找他,否则她不会在大街上招呼他的。林森便一个急刹车,由于车刹得过猛,导致拖斗上的砖头向前窜,啪拉拉地掉下十几块砖头。林森苦笑一下,他没去理会掉到大街上的砖头,跳下驾驶座,摸下帽子拍打拍打身上的尘土,又用帽子抹了把沾满灰尘的脸,然后才向街旁的梅云走去。

梅云手扶自行车正冲他笑,那笑是那么的甜那么迷人,那笑有点让林森骨软三分。

林森笑着走到梅云身旁。

梅云上下打量着林森说:“都晌午啦,咋还不收工?”她笑眯眯地说,声音特别好听。

林森挠挠头说:“这是最后一趟,总得卸了车才能收工哇。”

“中午到我家吃饭,你姨让我叫你吃饭呢,说有事和你商量。”梅云依然笑眯眯地说。

林森望着梅云说:“甚事?”

梅云说:“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卸了砖来家再说哇,好吗?”

这时间,有建筑工地两个工头骑摩托车路过,看着林森与一个格外漂亮的女人在马路旁谈话,其中一个便把手指伸进嘴,吹响了一声刺耳的口哨,惊得周围的人都往这边看。

林森回头一看,是他所在工地的两个工头,其中吹口哨的叫李昆,和他很要好,却也经常开他的玩笑。

“李昆,下班了?”林森出于礼貌,和李昆主动打招呼。

李昆却没下摩托车,只向他甩了个响指,然后把目光扫向梅云。

“姐夫,快去卸车哇,一会儿去家吃饭,我先走了。”梅云说。

“好吧,你先走哇,我卸了车就去。”林森答应了梅云的邀请。

梅云推自行车向前走,边走还边叮嘱林森别忘了来家吃饭。

李昆开他的玩笑说:“林森呀,你艳福不浅呀!”

“胡扯,是亲戚。”林森解释说。

林森卸了砖,开着四轮拖拉机拐弯抹角,穿过好几条巷道,才来到梅云家。他把车停到门外时,梅云早听到了拖拉机响,便迎了出来,后面跟出了她母亲刘菊花。

这刘菊花是林森妻子柳月的二姨,也就是说,柳月的母亲和刘菊花是姐妹。但由于刘菊花从小生在县城,柳月的母亲却生在农村,两家来往并不太多,只是一般礼节性的来往,加之刘菊花生性嫌贫爱富,所以不太愿意与农村亲戚们过多过密的交往。这一点林森是非常清楚的,所以他进城搞运输,平时也不去打搅妻姨家,而是她家有拉运的活儿请他帮忙,他才不得已去过几次。

刘菊花大约五十岁左右,矮墩墩的,看上去很精干,面容和女儿梅云一模一样,但那双眼睛有点鬼迷三道,一看就是一位刁钻的女人,说话却极其的轻柔,轻柔得让人感觉到泉水从你心口流过。她张嘴说话时,嘴唇一扭一扭的,语言中蕴含着咄咄逼人的霸气。

“林森呀,总算把你给请来啦!”刘菊花站在大门口,一脚踩在门框里面,另一脚却迈到门框外边,斜靠在门口冲林森笑吟吟地打着招呼,而且伸出手臂邀他进院。

林森见梅云母女俩今天这么热情,有点儿纳闷,从他进城到现在,算起来也有半年了,梅云家大人们从未这么热情地对待过他,即使他为她家拉运东西时,她们母女俩也不过像平时一样,不冷不热地敷衍几句,而今天太阳从西边上来了,梅云亲自到大街上截住他,热情地邀请他来家吃午饭,而且显得比平时热火十倍,她母亲刘菊花也竟到门外来迎接他,这让林森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林森在梅云母女俩的拥簇下进了院门,这是一处普通的民宅,四间土房坐北朝南,院子不大,南边是一排凉房,院门是朝西边的巷道开着的。走进院里时,梅云的父亲也走出门,和林森打着招呼,连梅云的小妹妹竹云也跟了出来,只有梅云的爷爷没有出门,坐在地下的饭桌前等着开饭。林森一看就明白,这家人今天把他当贵客来招待,连开饭时间都推迟了,厨房里敬发出扑鼻的香味。

林森有点受宠若惊,他进了屋找不着坐处,手足无措地站在地上,两只手不住地互相搓揉着。

“坐哇她姐夫,不要客气。”刘菊花主动上前把林森拉到饭桌前,拉椅子让他坐。其他人才依次入座。竹云一个人从厨房往外端饭菜,首先上来的是几道凉菜,然后便是清炖大鲤鱼和猪肉勾鸡。不过年不过节的,这家人从来不这么大吃大喝,有道是“过日子不得不仔细,请人不得不大方”。今天这是破了天荒。林森记得给他们干活时,他们也没舍得给他吃顿好饭,而今天他有点儿无功不受禄的愧疚,摸不清这家人发了什么神经。

肥酒大肉的吃过之后,刘菊花道破了天机,她对林森说:“她姐夫,我听梅云说,你的笔杆子很硬,在报纸上发过文章,对不对?”林森赶快点点头,吞吞吐吐地说:“发过一两篇,不值得一提。”

梅云却说:“姐夫你谦虚甚啦,听说你想当作家,还写过几十万字的长篇小说,我说的对吧?”

“写是写过。”林森说,“可长篇小说被出版社给枪毙了,到现在我还是个开四轮驾驶拖拉机的,当作家那是梦想呀!”林森因为多喝了两杯,感情一冲动,语言就多起来,他说,“过去在农村的时候,一盘土炕,一张破旧的炕桌,一盏煤油灯,还有一叠破旧发黄的稿纸,加上一支秃笔,一写就是一宿呀,夜没少熬,汗没少洒,稿纸写了有一米厚,可小说才发了一两篇,如今进城来跑运输,为了挣两个钱煳口,就再也顾不上写小说啦,文学的梦永远地破碎了。”他说的有些彷徨,眼里闪出了两点光亮。

梅云在一旁说:“姐夫,别丧气,我看过你写的小说,你很有才华,总有一天会成功昀。”

林森叹口气说:“但愿如此吧!”

刘菊花忙插嘴说:“她姐夫,今天叫你来,是有一事相求,请你务必帮忙。”林森一听赶紧表态说:“姨姨,你有甚事就说,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姓林的万死不辞。”他借着酒劲慷慨激昂地说。

刘菊花轻轻一笑,说:“好哇,我把事情给你说说吧。是这样儿,咱梅云找了个对象你也听说过,对不?”“对对,我听说了,不是那研究生吗?”林森插嘴说道。“对,就是他,他叫田玉生,他和咱梅云搞对象已经好几年了,过去好的甚也似的,一步也不想离开,可如今人家考上了研究生,看不起咱梅云,要和咱梅云退婚。梅云这几天气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你说我这当母亲的见了能不生气,能不心疼嘛,所以呀,我才叫梅云把你给请来,你给咱写篇文章,把这个田玉生好好臭骂一顿,才好替咱马家出这口气呢,要不也太便宜他姓田的了,自古道‘戏男不戏女’,他这不是耍笑咱们了吗,梅云能受得住,我这当娘的却受不了,我非得和他姓田的来个鱼死网破不可。”

林森听到此长叹一口气,嗨——原来是这么回事呀!我说这家人今天咋啦这是。林森一时不知如何表态,但他心里明白,吃了人家嘴短,早知这样儿就不来吃这顿饭了。如今饭也吃了,酒也喝了,牛也给人家吹过了,倘若不替人家办事那就难对人家这桌丰盛的饭菜啦。可是,凭心而论,这样的事儿他不想做,何况写了文章把田玉生骂个狗血喷头又能咋?更何况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文学爱好者,写骂人的文章谁又能给你发。找对象嘛,合得来就找,合不来拉倒,人家不干就算啦,何必和人家找麻烦,这强扭的瓜不甜,既然田玉生不想找梅云,想退婚那就让退好啦,也没领结婚证,谈不上离婚,又何必这么认真呢,梅云这么漂亮,又不是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何必去缠着人家。林森此时的心里很矛盾,他不知道如何应付这件事,他在考虑还是不参与的好。

“林森呀!”刘菊花似乎看出他心里的想法,冲他说,“我把情况详细给你介绍一遍,然后你给咱写?纸和笔墨都准备好了,今6天下午你就不要去拉砖了,你的工钱我来替你出,你看咋样?”

“姨姨,我……”林森说,“我的车不能停呀,我专门替工地拉砖,我的车一停,就把人家楼房工地也给停了。”林森急着解释说。刘菊花胸有成竹地说:“这好办,我已经让你姨夫替你找好司机了,梅云的姑舅弟弟也是个开拖拉机的,过去给厂子里开,现在厂子里把拖拉机卖了,他在车间干苦力,正想找个轻活干哩,你就让他替你几天,工钱也不用你出,你看咋的?”

好厉害的女人呀,林森心里嘀咕着,她想做的事一定要做。过去只是听说,今天才真正领略这个女人的厉害,她设好了圈套让你钻,钻进来你就休想出去。林森有点儿叫苦连天了,这场游戏的导演是个不同寻常的导演,林森将要在这场戏中扮演一个很不地道的角色,戏演得好与坏先不说,就说这上台演戏,林森是非常被动的,或说是被迫的,他从心眼里不愿干这件事。他想当面拒绝,可咋也不好意思开口,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推上了舞台。

梅云的父亲名叫马忠,是个老实圪垯,在家里是个当家不主事的男人,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由刘菊花来做主,他是空架子。马忠看看林森心里做难,于是说了句话。他说:“你让林森想一想,写文章不是做衣裳,坐下来就能写,那要酝酿酝酿才行的。”

马忠刚说到这儿,就被老婆刘菊花一板子给拍了回去。刘菊花气哼哼地说:“这事儿你少掺和,你自个没本事替闺女做主,我找了人来做做主,你倒好,倒给我泼起冷水来啦,去去去,去那屋里躺着去,这儿没你的事儿。”

马忠木讷地站起来,临走时硬着头皮说:“你不懂,写文章的人才懂,甚文章也得打腹稿,不是说写就能写的。”

“走走走,我睡着也比你醒着强!”刘菊花气势汹汹地把男人给支走了。

此时,梅云坐到沙发上,摘下平时不大戴的近视镜认真地擦着,擦得很认真。她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脸上挂着几丝忧愁,眼里含着几分悲哀。

竹云只顾收拾饭桌,忙着一趟一趟地从厨房到客厅来往穿梭,她倒是有说有笑,仿佛她姐梅云的事与她无关,要知道她也二十五岁了,只比梅云小两岁,至今还没谈对象,因为她姐姐还未出嫁。

梅云的爷爷吃罢饭就出去了,临走时冲林森笑笑说:“文章写好的话,够他姓田的喝一壶。”他扇动着没了满嘴牙的嘴唇,走风漏气地说,但还是说明白了他要说的话。

林森有点儿哭笑不得。看样子马家人对写文章骂人这件事还是有分歧的,竹云很可能站到她父亲的一边,马老汉是支持派,而梅云咋想的呢?从她亲自请林森来的态度上可以看出,她是支持母亲的。可梅云也是有知识的人,她应该懂得爱情,应当懂婚姻法,更应该懂得自己来处理自己的终身大事,何必要父母或者别人来插手呢?

林森有点儿莫名其妙,他不知梅云是咋想的,所以他要采取一个缓兵之计,想和梅云单独谈一谈,最好说服她放弃写文章骂人的愚蠢做法,让她能自己立起个梁子来,自己解决自己目前所遇到的问题。

林森想到此,对姨姨刘菊花说:“姨姨,我有个想法。”

“你说吧,只要不拒绝写文章的事,你甚样想法我都可以满足你。”

刘菊花坐到椅子上,二郎腿翘起,两条胳膊交叉在胸前,右手里夹着一支香烟,她慢条斯理地抽着烟,烟雾在她头顶萦绕,掩映着她的头影。

林森说:“这是梅云个人的事,我想和她单独谈谈,即使写文章骂人也有个真凭实据,摸清情况我才好写,你说呢姨姨。”

“这咋不行,你们现在就可以到她屋里去谈,但有个条件,写成文章后必须先念给我听,我要听了满意,也就是说骂得痛快,能解我心头之恨才行。”刘菊花用食指磕掉烟头上的烟灰说。

林森这才又看看坐在沙发里的梅云,说:“那么梅云,咱就到你屋里详细谈谈吧。” KmdTg6NB97Rv1svKMYBzrMv1vjtknTWNtbqg4ZLcs0H/ry9uc47BpK4va1g2/nD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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