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何彪的家世,话就长了。旧社会何彪的父亲何旺是桐树湾的财主,临近解放前,因被土匪请了财神,家道一蹶不振,逐渐败落,到土改时只是一个小地主的成分而已。何家兴旺时,李二楞的父亲及其他哥哥都是何家的长工,李二楞的童年都是给何家放羊度过的,如今阴差阳错,李二楞倒成了桐树湾的主人。何彪出生于六十年代末,他刚刚一岁时,他父亲何旺因受不住批斗之苦,偷偷拎了根麻绳子到水桐树上吊自尽了。父亲的死给何彪的打击太大了,因为他从懂事开始就听母亲讲,李二楞弟兄们往死里批斗何彪的父亲,导致父亲失去活下去的勇气而上吊。这或多或少给何彪心头蒙上一层阴影,但他从不敢流露什么,只一个心眼儿地下苦功夫读书,从小学到高中他一直是班里的尖子生,可考大专时他落榜了。准确地说,他参加高考这一年,县直中学没一个能考上大专。何彪回村务农的同时,学校由县直中学被降为乡中学,校长就地免职。
玉兰也是班里的尖子生,和何彪齐头并驾,可惜两人都名落孙山,其原因是这所学校教学水准低下,和其它县直中学相比差了一个档次。
玉兰和何彪同年同月生于同村,又同时上学乃至同窗到高中毕业,又同时回村。在校时何彪是男生中的佼佼者,玉兰是女生中佼佼者,他俩相斥又相吸,成为全班乃至全校同学的敬慕者。临近毕业俩人真正确立了恋爱关系。没有考上大学给他俩打击很大,回村后本应马上结婚,可没想到遭到了玉兰母亲的强烈反对。玉兰是个读书人,岂能让父母左右自己的婚姻大事,可玉兰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玉兰说:“咱家和何家有世仇,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嫁到何家去。”玉兰从没听过她家和何家有世仇,再三追问之下,她妈才对她说了实话。玉兰妈说:“我十三岁时,被何旺摁到乌加诃畔的草丛中强奸了,哭着回到家时血流到了脚跟上,你姥爷一见就气死过去,醒过来就去何家说理,何家只扔给他十块大洋了事。为此事你姥爷一病不起,一月后便一命归天了。玉兰呀!你要嫁了何家,这不是要你妈的命吗?”玉兰听了大惊失色,一气之下找到何彪说:“咱俩的事到此为止哇!”说罢扭头便走,何彪不了解内情,追上去抓住她不放手,追问为甚要突然分手。玉兰被迫将何王两家的旧仇叙述了一番。何彪犹如五雷轰顶,一下瘫在地上。玉兰甩手跑开,再也不理何彪。
何彪开始办养鱼场惊动了整个桐树湾,村民们为何彪的胆略和气势所折服,无不伸大拇指夸他。
玉兰毕竟爱着何彪,离开何彪是违心的,是痛苦的,也是被迫的。当何彪轰轰烈烈地办起鱼场时,特别听到村民们那种羡慕和钦佩议论时,她心里不是滋味。于是她背着老母时时往鱼场跑,有事没事和何彪聊上几句。但每当何彪提及感情之事时,玉兰身子不由得哆嗦一下,她说:“我来找你是对你的事业感兴趣,不和你谈感情问题。”
何彪自觉没趣,再也不提。后来他见玉兰对养鱼很感兴趣,便说:“你愿意到养鱼场帮我干吗?”
玉兰说:“可以,但我必须拿到我应该得到的报酬。”
何彪望着玉兰很是伤感地说:“难道我会剥削你的劳动价值?”
玉兰噗嗤一下笑了。玉兰从此瞒着老母亲去养鱼场和何彪一起干。
这事也瞒不过她妈,她妈拄着拐棍去养鱼场找到玉兰,趁身边无人指着玉兰骂道:“你个没血性的东西,我被他老子糟蹋得一辈子不会生娃子,四十岁才抱养了你,没想到你活活要气死我?”我还活着做甚,说罢就丢了拐棍往鱼池里跳,幸亏玉兰眼急手快一抱搂在怀中,说:“妈,我只是来学养鱼的,我不会嫁给他,你就放心好啦!”好歹才把老母亲扶持回家安顿下来。
玉兰必定是爱着何彪的,她暗中和自己做着痛苦的斗争,心里矛盾极了,不是看在养母的脸面上,她是不会和何彪分手的。
正在这个时候,村里人称的美女拉弟子和何彪好上了,这事刺痛了玉兰,咬了咬牙发誓,决不让何彪被别的女人抢去。
一天傍晚,李保明外出未归,养鱼场只有何彪和玉兰两人往鱼塘中放套子。玉兰扳着一只小铁划子在水面上慢悠悠地前行,何彪在船头上往水里放着鱼网。
玉兰轻轻咳嗽两声,然后说:“何彪,我问你个话。”
何彪回头看了看玉兰,不经意地说:“问哇,甚话?”
“拉弟子很喜欢你,对不对?”
“嗯,她倒是有那么点意思。”何彪没抬头回答道。
“那,你喜欢她吗?”玉兰紧追不放。
“我?”何彪有些窘迫。
“对,你是否真的爱上了她?”玉兰声音颤颤地说。
“我正在考虑。”何彪轻描淡写地说。
“她长得漂亮,对不?”
何彪迟疑一下说:“这咋说呢?和村里的姑娘们比,她是出众些,可她文化低,比起你就显得粗俗而平庸。”
“你难道还在想着咱俩的过去?”
“那咋会忘了呢!”何彪抬头盯住玉兰看。
“我已说过,咱俩已经不可能啦,你是不是应该马上决定娶拉弟子才对。”玉兰低下胀红的脸,语言有些发哽地说。
何彪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回头望者玉兰,大声呵斥道:“这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盐吃萝卜——淡操心。”
玉兰的心圪怔一下如针刺般地痛起来,手中的双浆滑落到水里,她只觉碍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地倾斜下去。
当玉兰醒过来时,已经躺在鱼房的热炕头上,她浑身湿淋淋的,头发披散着还往下滴着水滴。何彪正端着水杯给她饮热水。
“玉兰,你醒了,吓坏我啦!我倒你醒不过来啦。”何彪喃喃地说。
玉兰完全清醒了,她一把推翻何彪手中的水碗,伸开双臂将何彪一下子搂在自己的胸前,“哇”地一声哭将开来。
何彪受到感染也情不自禁地抱住玉兰痛哭起来。
这一夜,玉兰破天荒地没有回家,她把一身湿衣服脱了让何彪在河边笼了火堆给她烤干,她脱衣服时一点儿也不回避何彪的存在,这是他俩相处相爱过程中没有过的。她毫不犹豫也豪不羞涩地一件件往下脱,然后一件件地交给何彪。
何彪不敢直视她,斜着身子接衣服,眼睛却不由得去扫一眼。电灯光下,玉兰那丰满而白皙的身子像磁铁一般吸引着他,他还是第一次目睹玉兰那白玉般的肌肤。他先是用眼斜着偷看,一眼两眼,后来就有些控制不住,含着笑去大胆地看。可他目睹玉兰竟豪不迟疑地摘下湿淋淋的乳罩时,吓了一跳,掉头就往外走。
玉兰厉声叫到:“怕甚啦,我还不怕你怕甚?”
何彪被喝住僵在门里,回头再看时,玉兰手中拿着乳罩往过递,说:“拿去,给我都烤干了。”何彪去接乳罩时贪婪地盯着玉兰那对白兔似的乳房,那乳房憋胀得像两个刚刚出锅的白馒头,乳头红润,乳峰坚拔而微微下坠。何彪的手停在半空,省不得接那乳罩。
“眼直了你,一会儿让你看个够。”玉兰说。
何彪这才接过乳罩,正要离去,忽听玉兰说:“还有这件呢?”
何彪再看时,只见玉兰翘起身子将三角裤衩往下褪,他一下看到了那片神秘的世界,那两条雪白修长的大腿根部,那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小腹下面……
何彪脸轰轰地发烧,赶快收回目光抓过裤衩逃也似的溜出了门外。他来到火笼旁,将乳罩裤衩搭在竹杆上时,在原地盯着燃烧的火笼久久地发愣,心在狂跳不已,像要跳出喉咙口似的。
“你站在外面做甚,还不进来?”玉兰在鱼房里朝何彪吼。
何彪进屋后,看见玉兰那双流溢着情爱的目光,那目光像火一下将他熔化了,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疯一般扑将过去。
玉兰将他搂在怀前喃喃地说;“何彪,你是我的,我不能失去你,我决定了,我们现在就圆夫妻之梦。”
何彪泪水涟涟地从上到下地抚摸着玉兰的身子,他再也无法抑制那雄性的烈火,他剥光了自己,一扑就上……
这一夜,他俩做了夫妻做的一切,提前入了洞房。初试云雨情让他们狂欢不已七上七下,创下了他们夫妻生活中的最高纪录。
天微微放亮时,他俩累垮了,死死搂抱在一起昏昏睡去。
“咣啷”一声门响。
何彪和玉兰被惊醒,一齐坐将起来,一看太阳已经老高。门大敞着,门口站着一位姑娘,脸胀得通红,胸脯气得一鼓一鼓地,半天说不上话来。
“拉弟,你咋啦?”玉兰明知故问。
“你……你不要脸!”拉弟丢下这么句话夺门而去,把门摔得哗啦啦地呻吟,像要碎了似的。拉弟性格虽野,可那时她毕竟还是位大闺女,出格的事她还不敢做,何况何彪和玉兰是一对儿人所共知的恋人,如今人家言归于好,她仿佛无法强行介入。
玉兰笑笑说:“她骂我不要脸,难道是我抢走她的人啦?”
“你不必介意,我们没有欠她什么。”何彪说。
“你真的没向人家许诺什么吗?”
“没有,我只是在失去你那阵子,为了寻求心理上的平衡而对她产生好感,仅此而已。她也许把我对她的好感当做爱情来咀嚼了,所以看见我们同床一时难以接受。”
“那我们该咋办?”
“这还用问吗?”说着将玉兰搂进怀里。
桐树湾离河头镇只有十里路。河头镇是河头镇所在地,这是乌加河南岸最大的一个镇子,历史比较悠久,是河套比较闻名的镇子,也是河川县的产粮大镇之一。乡党委书记刘换正是桐树湾人,他生在桐树湾长在桐树湾,中学毕业后回村当了团支部书记兼民兵排长,后又当了生产队长,二十五岁时入党,不久便成了桐树湾的支部书记。改革开放时,他在全乡率先搞了土地承包责任制,也就是包产到户,桐树湾当年粮食翻了一番,人均收入从过去的二百元一下提高到八百元。刘换在桐树湾大显身手,第二年被破格转干,成为国家干部,并提升为河头镇的党委副书记。他在副书记的位子上坐了七八年,才升为河头镇的镇长。两年前党委书记因年龄大了些,调回县里当了县委顾问,他才从镇长升为河头镇党委书记。
刘换任书记以来,业绩不高不低,总是居于中不流水平,他很不甘心。他要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让县委领导看看,看看他刘换究竟有多大能力,他不想永久呆在河头镇。近些天他获悉桐树湾养鱼专业户何彪今年纯收入可达五万元的消息时,激动得连觉也睡不稳了。他决心不失时机地抓住这个典型,推广何彪的致富经验,然后在河头镇大力发展养鱼业,使河头镇所有的农民都尽快富起来。一旦这一推广成功,河头镇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到那时刘换就该换换位置了,不!准确地说,应该升一格儿了。当然,刘换知道光有政绩也是不行的,上面必须有人提携,而上面的人还必须是掌握刘换干部升降大权的人才能做到。可这种门路不是一般人可攀得上的,也不是只凭亲戚朋友关系可以攀上的。刘换曾听县政府艾文副县长花三万元钱买来的,可这必定是传闻,是真是假没人能搞清楚,只有艾文本人心中最明白。谁也没有人家的把柄,听了也就听了,他也不敢乱讲。刘换也动过心,掏腾三五万块钱不是太难的事,可这往上送就难了,他怕弄巧成拙,图狐子打不住反惹一屁眼骚,最终还是没敢动作。但他不甘心,他打算在做出一些政绩的同时再去运作,那样既名正言顺,又稳妥得当,不至于象艾文副县长那样被人传得沸沸扬扬。
刘换想亲自去桐树湾走一趟,但总是有事缠身,咋也走不开。
玉兰出事这天,刘换正准备去桐树湾一趟,事先他并不知道何彪的老婆投河死了之事。
拉弟子带根小子骑自行车到了河头镇之后,没有先进商店买孝布麻纸等死人用的东西,而是骑车直奔镇政府大院而去。
“你要去哪?”根小子在拉弟子后面问。
“到镇政府去。”拉弟子说。
“去做甚?”
“找刘换。”
“找他做甚?”根小子不解。
“你个愣家伙,村里出了人命案,咱不去找他还等甚?”拉弟子脚不停地蹬着自行车。
“这与咱们有甚关系?”
“你知道个屁!哼!他李二楞当个村长放不下了,睡人家老婆,逼出了人命案了,我倒要看看刘书记咋处理这事。”拉弟子咬牙切齿的说。
“你想告李二楞?”根小子问。
“不告他怕甚,我要出出心头这口恶气。”根小子说,“拉弟,李二楞可是刘换一手扶起来的,关系铁壳似的,你小心告不倒反让人家抓着把柄给你小鞋穿。”
“我不怕,他刘换要包庇李二楞,我连他刘换一起告,告到县委郝书记那里去,我不信这人命关天的事会没人管。”
“嘿!”根小子说,“玉兰是她自己跳河死的,又不是人家李二楞逼他死的。”
“他不睡玉兰,何彪咋会那么糟贱老婆,玉兰又咋会跳河寻死?”拉弟子愤愤地说。
说话之间,两辆自行车已经进了镇政府大院。
镇政府大院坐落在镇子的中心地带,面迎镇街,坐北朝南。迎街的大门两旁盖起商店,饭馆和理发美容店。大院内前后两排房,前排是党委政府的办公处。拉弟子刚把自行车放到车棚里,就见刘换书记从办公室出来,像要出门似的,她赶快迎上去。
“刘书记,你这要去哪?我找你有点事。”说着迎刘换走过去。根小子站在车棚里手扶着自行车没动,望着拉弟于有些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