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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节

白娥战战兢兢地等丈夫回来后,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全福听了既痛恨又担心,他说:“那是个痞子,心狠手辣,他要找你麻烦咋办?”

白娥说:“我想好了,等安葬了大旺,我亲自去找梁老爷,把事情给他说清楚,让他管管那个活圪泡。”

全福再没有说话,心里异常怒愤。

第二天安葬完大旺,全福走到梁有才面前说:“梁老爷,我老婆白娥想找你说点事。”

梁有才望着老实巴交的全福,似乎明白了白娥找他的意思。虽然安葬完儿子,事情还很多,但他还是去了全福家。

白娥当着丈夫的面把梁振旺如何欺负她的过程全部讲了出来,并哀求梁有才管管侄儿梁振旺。

梁有才听了脸上一阵阵的发烧,无地自容。他在新民堡这些年,从来没有嫖过女人,即使有女人主动向他献殷勤,或者送上门,他也能把握分寸。当然,他也不是一张白纸没有任何故事,与女人仅有的两次也是两厢情愿,让他主动去找女人他做不来,觉得掉面子.假如他想要女人,可以娶三房六妾,这是乡俗,他是大财主,无人能够管了他.然而,他没有……如今听了白娥的哭诉,那字字句句仿佛就像蘸上水的麻鞭抽在了自己的脸上,让他非常难堪。

回家之后,梁有才气势汹汹地走进梁振旺房间,骂道:“你真给梁家丢人,你这种人活在世界上还有甚用,趁早找根绳子勒死算了。人活眉脸树活皮,连脸都不要的男人活着干甚?”

梁振旺没有回答,自己正在给自己上药.油灯下,梁有才看到了伤口,像牲口张开的嘴巴,还在流着淡血水。在那一瞬间,梁有才动了恻隐之心,毕竟是梁家的人呀!他转身离开了。

三日后,杨佩英冒着侵略者有可能再次来犯的危险,为父亲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她没有邀请村民,可是由于父亲为人正直,在民众中的声望很高,加之又是方圆几十里的大财主,所以,不但杨家村的村民主动前来送葬,连周围村子的百姓也自发涌来,来吊唁老财主。

新民堡的梁有才更不用说,亲自带领梁家人以及许多长工过来吊唁亲家,并主动担当葬礼的‘总代东",帮助佩英安葬父亲。

葬礼前一天傍晚,百姓们提着自制的灯笼前来送灯。这是当地葬礼的习俗。凡是与死者有交情,或者愿意参加葬礼者,都要在葬礼前一天前来送灯,并参加晚上的‘叫夜"。数以千计的村民从四面八方涌来,都提着点亮的灯笼,像万家灯火似的特别壮观。

杨家大院里里外外都挂满了人们主动送来的灯笼,虽然灯笼形态各异,但是灯火一样的亮堂。院子里拉起无数条绳子用来悬挂灯笼,但挂不下那无数的灯笼,管家杨雄只好派人在院外转着院墙拉起一圈儿绳子,但是还没有全部挂下,只好在大院前再拉绳子.夜幕下,杨家大院一片灯火,人影绰绰,灵堂前鼓乐齐鸣。三班子鼓匠互相比赛,都拿出了吃奶的力气争得‘头彩’,哪家鼓匠吹得好,哪家才能拿到最高的报酬。那时喇嘛湾的鼓匠最出名,他们也最卖力,引逗其他两班鼓匠也竭尽全力,把‘叫夜"推向高潮。

梁有才和杨夫人一起到杨满仓灵前烧纸,祭奠亲家,夫妻二人还哭了一场。丧子之痛已经让这对老夫老妻够伤心的了,如今还得前来为亲家送葬。杨佩英本来安顿他们不要过来了,让管家刘宽带人过来表示一下就行了,可梁有才不同意。他认为杨满仓不仅仅是他的亲家,也是他最要好朋友和恩人,当年如果不是杨家的出手帮忙,梁家也不会有今天。

梁有才曾经是方国几十里有名的‘代东’,大户人家的婚姻喜事以及白事宴都是他来代东,后来梁家业壮大了,给人家代东感觉没有了面子,所以一般情况下不再去代东。可是杨满仓的葬礼,他是主动提出来的。所谓的‘代东’就是在葬礼期间代表东家料理一切事务,换句话说,就是东家的授意下主持葬礼的全部事务,有些事情不用征求东家的意见就可以执行。

杨佩英心疼公公,本不打算让他代东,毕竟儿子大旺刚刚安葬,丧子之痛还在折磨着老人。她劝说公公说:“爹,大旺刚打摞,你心情很悲痛,代东很辛苦,要不就让别人代哇。”

梁有才有些不高兴地说:“佩英,咋了?你认为我代不好这个东?”

杨佩英赶快解释:“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心疼你,大旺刚刚安葬……”她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杨夫人走过来,对梁有才说:“亲家,你不要误会娃娃,佩英是担心你,这方圆几十里,谁不知道你梁老财是把代东的好手。可是,我女婿和我丈夫同一天被日本人打死,你此时的悲痛并不比我和佩英差多少,佩英为你的身体操心,所以才劝你休息。既然你要坚持当代东,我也没说的。佩英,你公公和你大的关系不一般,如同亲兄弟一样,你就让他代东吧,也只有他才能把葬礼办得红红火火、滴水不漏。”

杨佩英抹掉眼泪,转身对梁有才说:“爹,那你就代吧,不过我要让管家杨叔当你的副代东,这样也可减轻你的负担。”

梁有才说:“行!杨管家对杨家上下了如指掌,做副代东没问题。”

孙海清走过来对梁有才说:“梁掌柜,我也可以搭把手,协助你把杨财主的葬礼办好。”

梁有才一听,马上说:“哎呀!你海青也是咱们这一带代东的好手呀!有你协助我的心就更足了!”

杨佩英对孙海青说:“海青哥,谢谢你!”。其实她原来是想让孙海青来代东的,没想到公公突然主动要担当。当然了,并不是孙海青代东比梁有才强多少,而是她不忍心让公公在儿子刚刚安葬后,就出来为她父亲操办丧事。如今有孙海清帮忙她就更满意了,用不着为代东之事操心了。

令杨佩英没想到的是,巴图喇嘛居然亲自来为父亲来吊唁。

巴图脱去喇嘛黄袍,换了一身便装,来到灵前祭奠杨财主。杨佩英和杨佩兰姐妹俩戴着重孝陪他一起烧完纸后,将他带进客厅。

杨夫人很有礼貌地出来接见巴图,她说:“住持,谢谢你参加我丈夫的葬礼。”

巴图说:“婶子见外了,叫我巴图就行。记得我很小的时候,父亲经常带我到你们家来,父亲和杨叔是要好的朋友,如今杨叔遭到日本人的抢杀,我作为晚辈岂有不来之理!”

杨夫人说:“是的是的,你父母亲和我杨家关系很不错,这我不会忘记。巴图呀!听佩英说,你先后两次救了她的性命,真是太谢谢你了。”

巴图谦虚地说:“婶子,遇上谁也会救她的,我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

杨佩兰插话说:“巴图,我比你年龄大,叫你名字你不生气哇?"

巴图笑道:“不生气,大小姐你说哇。”

杨佩兰说:“巴图,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那种智慧的,把佩英藏到香炉下面的柜子里,让那些坏蛋始终没有搜出来。”

杨佩英趁机也感激地说:“那个柜子虽然小了些,但我钻进去并不感觉憋气,只是时间长了点,让我窝屈得很厉害。可是第二次到了地下室就感觉就不一样了。”

巴图说:“第一次时间仓促,没有来得及送你到地下室。”

这时,甲长孙海青走进来,先和杨夫人寒喧两句,然后对杨佩英说:“佩英,我找巴图说点事。”

巴图赶快站起来对杨夫人说:“婶子,我跟孙甲长出去一下。”

杨夫人说:“好好,你们去说话吧。”

巴图随孙海青出了客厅来到院子内的马圈旁边。孙海青见身边没有人,就说:“巴图,从现在开始你要多接近杨佩英,她对你有好感,因为你前后两次救了她的性命,这不同于普通关系。所以组织决定由你来培养她走上革命道路。”

巴图认真地答复说:“你放心,我保证完成这个任务。”

孙海青说:“你及时主动到杨家吊唁,能够增强杨家对你的信任和了解,别的事我不打算细说了。苏时运团长也要带人前来吊唁,这是组织对杨家的态度,也是对杨佩英的期待。”

为防止别人的猜疑,孙海清和巴图马上回到了客厅,与杨夫人简单说了两句话,然后各忙各的。巴图主动请缨,为白事宴写祭文和记礼帐.所谓礼账指的是亲朋好友为丧事上礼,需要笔笔记录,将来别人家有红白事宴要按礼帐如数还回去。这是乡俗.杨家是黄河岸边的大户人家,前来搭礼的出手都很重,一是有巴结之嫌;二是杨家参加别人的事宴时都很大方,因此也是算是礼尚往来了。之外就是杨满仓活着时做过许多善事,在民间留下非常好的声誉,所以来的人很多,礼金也很重。

叫夜这天晚上,数以千计的人们聚集在杨家大院,排着队为杨满仓烧纸,祭奠他的亡灵。随后‘叫夜"开始,阴阳先生手拿摇铃围着棺材左转三圈儿右转三圈儿,边转边念着什么,谁也听不懂,然后宣布‘叫夜’。孝子们排成长队走在队伍前面,往出哭,引导着亡灵往村外走。孝子们后边是鼓匠们,三班子鼓匠随着孝子们的哭声吹起哀痛的琐呐,幽怨而悲伤,催人下泪。鼓匠队伍之后,是无数乡亲手提灯笼排成长队,个个低着头,既痛恨日本强盗,也婉惜杨老财。‘叫夜"队伍出了村子,来到十字路口,阴阳先生在预先堆好的柴禾周围左转三圈右转三圃,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才让孝子点纸,哭声在村子处飘荡。往回走的时候,阴阳先生让孝子们往回叫:“大大回来!大大回来!”

这就叫,往出哭往回叫。往出叫意指让亡灵跟着孝子到坟地找安生之处。往回叫,意指孝子们永远怀念亡者,希望他还活着那样随时能够回来看望家人。

第二天上午,葬礼正式举行。

苏时运团长带领着一些随从赶来为杨满仓送葬。他们走进灵堂祭奠亡灵时,杨佩英始终陪伴在身边。祭奠完之后,杨佩英抓住苏时运的手感动的说不上话来,好半天才说:“苏团长,谢谢你们!”

苏时运回答:“这是应该的,你父亲是被日本侵略者杀害的,这深仇大恨一定要报。我代表独立旅向你表示慰问,也向你表态,我们要帮助你建立鄂尔多斯游击队,并和你们一道打击日本强盗。”

出殡前,首先应该念祭文,按常规是总代东来念,但梁有才没有念过书,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头,所以他把念祭文的事推给了副代东孙海青。

孙海清手拿祭文走到灵堂前,念起了祭文。祭文是巴图写的,既声讨了日本人的罪行,又缅怀了杨掌柜的功绩。孙海青用抑扬顿挫的声调宣读,声情并茂,催人泪下,读到杨满仓被日本鬼子枪杀的情景时,许多人哭出了声,杨佩英和杨佩兰姐妹俩更是泣不成声……孙海青见大家的愤怒的情绪调动起来了,他不在按照祭文读,而是信马由缰说开来,他说:“众位亲朋好友们,日本鬼子打到了我们家门口,杀害了杨掌柜,以及杨掌柜的女婿梁大旺和许多百姓。我是杨家村的甲长,我谨代表杨家村的父老乡亲们发誓,血债要用血来还,我们要团结起来共同打鬼子,为杨掌柜和所有被日本杀害的同胞报仇,直到把他们彻底打败,打出中国去!”

苏时运团长首先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所有在场的人们一起振臂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群情激昂,把葬礼推向了高潮。

杨佩英控制不住自己的激情,上前对来宾大声宜布:“亲戚朋友们,父老乡亲们,我父亲-生光明磊落,为人正派,他老人家是我们做儿女的楷模,不幸的是他被日本鬼子枪杀了。今天,我杨佩英在父亲的灵堂前宣誓,我要组织杨梁两家的家兵,与日本强盗战斗到底!为了替父亲和丈夫报仇,杨佩英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杨佩英的这番话打动了在场的所有人,许多人流下了眼泪。

孙海青借机高呼:“哈什拉川有志的男儿们,我们要保卫自己的家乡,希望有血性的男人们都拿起武器来,和杨佩英一道打击日本鬼子,把狗日的侵略者赶出中国去!”

苏时运团长再次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黑压压的人群一齐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送葬开始了,八个后生抬着棺木奔向墓地,孝子们排成人队跟在后面,鼓匠紧跟其后,鼓乐齐鸣。他们身后就是送葬的人们,他们主动排成行,跟在三班子鼓匠后面,浩浩荡荡走向墓地。

6

复三这一天,杨佩英和姐姐杨佩兰身戴重孝跪在父亲的坟前,烧纸祭父。曹玉光和李刚以及另外两个家兵在放哨。复三指的是安葬死者的第三天,亲人们要到墓地来祭奠亡灵,安墓门,塑墓碑,故称复三。

杨佩英边烧纸边说:“大,你放心去哇,佩英和姐姐一定要为你和大旺报仇,保卫咱们家的土地和财产。”

杨佩兰抬头望了望黄河对岸,然后对妹妹说:“二妹,不能待得太久,咱们回家哇,日本人的据点和这儿一河之隔,用望远镜就可以望见咱们。母亲还在家病着,快走哇。”

李刚神情专注地望着伤心欲绝的二小姐。

杨佩英这才从父亲坟前站起来,和姐姐边走边回头望着父亲的坟墓,然后上马离开,往杨家大院走。

烧毁过的杨家大院毫元生气,重新简单搭建的凉房中躺着杨夫人,身边有云丽服侍着。 qf7v8fLl0ZImHYrY1ZEZEPWX3TVvHXCGEtmOLuSOrUz6tVNRAARemrAAHt4GlP3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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