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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节

白娥看到梁大旺和丈夫全福走进来,赶快抹掉眼泪,整整衣裳往地下挪。

全福气愤地说:“少爷,你看见了吧,梁振旺就在我的眼皮底下睡了我的老婆,我本来想杀了他,可是我还有老婆和两个娃娃,我不想让他们跟着我倒霉,所以刚才才没有冲进来杀他。”

梁大旺叹口气说:“让你们受气了,我这个哥哥真不是东西,我代表梁家向你们道歉,而且我要让父亲管管他。你们放心吧!以后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他说完从怀中掏出些铜板,交到白娥手中说,“这是点小意思,也算作我替梁振旺赔罪了,我向你们保证,一定要管管他。”

全福说:“这钱我们不能收,又不是你在作孽,要赔罪也得他梁振旺出面才对。”

白娥说:“全福,事情是梁振旺干的,少爷来安慰咱们,咱们不能跟人家说过头话,应该感谢少爷才对。”

全福听了老婆的话后,赶快说:“少爷,谢谢你!你必须和老爷说说这事,要不我就真的要杀他了。”

梁大旺说:“放心吧!我一定对老爷说。”

全福说:“村子里的媳妇快让他糟蹋光了,还有两个闺女也没有逃脱他的手心。”

梁大旺听了心里很生气,安慰完全福夫妻俩就出门走了。

新民堡这个名字是有来头的。民国时期,达拉特旗沿河一带归包头县管辖。包头县从陕西府谷县迁移来几十户人家,在这里开垦哈什拉川,由于是个移民村,所以当地人把这里叫做新民村。后来黄河泛滥把这个移民材给淹了,许多人流离失所,有的人甚至返回了府谷。包头县的县长为得民心,集资了些银子在村子周围修筑了土围子,一来防洪,二来防土匪。有了土围子之后,黄河泛滥再也淹不到村民,土匪也不会轻易进来。于是新民村就改为新民堡。

梁家大院坐落在村子中央,是个四合院,非常气派。

梁有才躺在烟榻上抽大烟,一位侍女在为他点烟。梁夫人坐在旁边与丈夫说话。

梁夫人说:“当家的,我看咱们还是尽快把大旺的喜事办了哇,夜长梦多,那赵半吊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我担心佩英落入他的魔掌,到那时后悔也晚了。”

梁有才闭着眼睛将一口烟慢慢地从鼻子吹出,然后慢条斯理地说: “我和亲家已经说过一次,他说佩英还小,想等上一两年再聘,咱们追得紧了也不好。”

梁夫人说:“现在情况有了变化,咱们不能让土匪钻了空子,只要把佩英娶过门,赵半吊就没了希望,咱们也就放心了,你说呢!”

就这时,儿子大旺推门走进来说:“大,我妈的话有道理,刚才要不是王爱召的大喇嘛巴图把佩英藏在香炉下的柜子里,土匪就得逞了。大,我和佩英商量过了,她也同意早点把婚事办了。”

梁有才把大烟枪从嘴边拿开,坐起来急忙问:“她真的同意?”

梁大旺说:“是啦!我刚把她送走。”

梁夫人急忙说:“大旺,你咋不让她到家来坐坐?”

梁大旺说:“没过门,人家不好意思。”

梁有才一边下炕一边说:“好,我亲自去与杨掌柜商量,只要杨家点头,咱们立刻就办。”

梁大旺说:“大,还有件事跟你说一声。”

梁有才说:“甚事?说哇!”

梁大旺说:“刚才进村的时候,我看见振旺哥从全福家出来,全福手里提把杀猪刀,想杀了振旺哥。振旺欺负他媳妇,让我管管,我一个当弟弟的不好管,还是大大你管吧。”

梁有才气得骂道:“梁家咋出了这么个孽种!行!我找机会管管他。”

梁有才十八岁那年从府谷来到新民堡,刚开始和移民村的乡亲一样,靠辛勤劳作开垦土地,然后种上二亩薄田维持自己的生活。那时候他一个人出来打拼,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过着比较自由的生活。后来杨家村的财主杨河,就是杨满仓的父亲看上了他,把他召了去,给杨家做工,后来就当了杨家的长工头儿,带领杨家几十号长工出没在田野中。由于得到杨家的重视,不但提拔重用他,而且在生活上给了很大的支持和帮助。不久,梁有才就在新民堡建了房屋,娶妻生子。哥哥梁有粮听说弟弟发了,专门从府谷跑来投靠他。他给哥哥拨了十亩好地,也开始了艰难的创业。后来哥哥梁有粮也发了,两人成了新民堡的富裕户。梁有才真正富裕起来之后就脱离了杨家,但他永远也记着杨家的恩情,随时随地都要去杨家拜访。因此方圆百里的财主,说起来就数杨梁两家的关系密切。如今梁有才的儿子已经十七岁,和杨佩英马上就可以成婚了。可是,令梁有才没有想到的是土匪赵半吊会在他和杨家之间插上一腿,让他心中不悦。

梁有才听说杨家二小姐同意嫁过来后,赶紧备马前往杨家村。当他骑马来到杨家大院时,杨满仓早已等在大门外迎接。

梁有才说:“亲家,听说土匪又来骚扰了?”

杨满仓回答:“是呀!赵半吊这家伙,瓜地的蛇——扰住绿吃旦!亲家,快进屋。”

两亲家亲亲热热往家里走。一进家门,杨满仓就对妻子说:“赶快通知厨房,给我和亲家炒几个菜,我们喝两盅。”

杨夫人笑着说:“你俩个酒鬼又想醉了。”说完去通知伙房。

伙房的厨师不敢怠慢,用最快的速度将菜炒了出来,派侍女们将菜端进客厅。

杨满仓与梁有才两亲家边喝酒边聊天。梁有才显然是喝了不少,语言多了起来,他说:“亲家,现在世道很乱,我闺女清玉和女婿一民在归绥二中教书,咋天从包头来眊我,据他们说,日本人已经占领了归绥,包头马上要沦陷。傅作义的35军顶不住了,大部队开始转战后套。马占山和门炳岳的队伍已经退到后套。日本人一来,土匪趁机四处抢劫,包头的许多商号被抢。亲家,这兵荒马乱的,我替娃娃们担心,所以过来和亲家商量,不如赶快把大旺和佩英的事给办了,省得让匪首赵半吊惦记着,让咱们也提心吊胆的。”

杨满仓喝下一盅酒,然后说:“这狗日的日本人咋说来就来了呢?要是包头保不住,咱们这一河之隔的鄂尔多斯也很难保住呀!”

梁有才说:“亲家,我看还不至于,咱们这儿虽然与包头一河之隔,但是黄河是天险,河上没有桥梁,有王爷们的保安团守护着,日本人的机械化部队过不来。”

杨满仓说:“亲家你喝多了,日本人有飞机大炮,有坦克汽车,从海那边能打到中国来,一条黄河咋能挡住狗日的。没有桥他们可以从浮桥过来,一袋烟的工夫就从包头打过来了。亲家,鄂尔多斯北部靠近黄河边上就数咱两家田产多,牲畜也多,咱们不能眼睁睁地让日本人给抢占,眼下咱两家的家兵太少,不如趁早招兵买马,到时也可对付一下日本人,保护家园。”

梁有才说:“我赞成这个想法,不过呀!傅作义可是抗日名将,还是绥远省省长,他的35军都退到后套去了,咱们这百十个家兵能管甚用?也就是防防土匪而已。”

杨满仓又喝下一盅酒说:“打不了日本人,至少也能保家护院。我的民生渠刚挖了一半,这日本人一来就彻底完了。”

梁有才说:“所以说不如及早把娃们的婚事办了。”

正在这时,管家杨雄急匆匆地走进来,手上拿着一份聘礼单。杨雄说:“掌柜的,土匪赵半吊派人送来这张彩礼单,来人还说,如果杨家不答应,他的队伍随时就可能踏平杨家大院。”

扬满仓拍一声桌子往起一站,大声说:“痴心妄想!来人在哪里?”

杨雄说:“在院外等候回话呢!”

杨满仓说:“把他给我装了麻袋,填进黄河。”

梁有才赶快制止说:“哎呀!这可万万使不得,把赵半吊惹火了和咱们拼命,你这点家兵咋能对付了他?”

杨满仓说:“我对付不了还有旗保安团呢!”

梁有才说:“亲家,保安团是康王爷的,尽管你的女婿在那儿当一团之长,可他总不能整天为你保家护院呀!你说对不?”

杨满仓想想回头对杨雄说: “告诉他,赵半吊拿座金山来我也不可能把二小姐聘给他。我等着他呢!想咋就咋!”

杨管家应声而去。

梁有才趁机说:“你看看,这……”

杨夫人听到消息从旁屋赶过来说:“我看亲家说得对,赶快把娃们的事办了吧,省得赵半吊惦记着佩英。”

杨满仓说:“他若是想要佩英,你就是结婚了他也不会甘心。”

杨夫人说:“我听后套来的人说,赵半吊抢的都是大闺女,对成婚的媳妇儿不感兴趣。”

杨满仓想起了春节前赵半吊来家‘请财神"的往事,心里咯噔一下一时没了主意,气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再次端起酒盅与亲家碰了一下,扬头喝了下去,然后狠狠心说:“那就办了哇。不过亲家,佩英是把好手,结婚之后让她帮我在渠上当监工,到工程结束为止。”

梁有才高兴地答应:“行!”他一高兴酒盅端得就勤,舌头马上就不会打弯了。他的管家刘宽一直在伙房和杨雄拉话,害怕老爷喝多,经常过来扫一眼。当他发现掌柜的要醉了时,进来劝说他不要再喝了,并且要带他回府。杨满仓自己也喝多了,顾不上梁有才。杨夫人只好派杨雄帮着刘宽将亲家送回新民堡。

半月之后,梁大旺与杨佩英的新婚之日终于到来。梁家的迎亲队伍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地来到杨府。杨家大院里里外外人山人海,除了亲戚朋友外,还有全村人都参加了杨家二小姐的婚礼。到处都是忙碌的人群,喇叭声咽,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杨佩英的丫环云丽跑进来报告说:“来啦!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大门口。”

杨佩英正和姐姐杨佩兰在闺房中说话。

杨佩兰笑着逗云丽说:“云丽,今天是聘二小姐,可不是聘你,看把你给喜色的。”

云丽脸色排红说:“大小姐,你……”

杨佩英和杨佩兰被云丽的窘迫相给惹笑了。

杨佩兰说:“云丽,你和二小姐处得很好,像亲姐妹一样,二小姐嫁人了你咋办?”

兰丽想想,征求杨佩英说:“二小姐,我想跟着过去伺候你。你看行吗?”

杨佩英抬头望了姐姐一眼,姐姐向她点头,她便说:“行哇!我也愿意有你陪伴在我身旁。”

杨夫人走进来说:“花轿已经进院了,你们在说甚呢?”

云丽忙说:“夫人,二小姐同意让我跟着过去伺候她了。”

杨夫人说:“这是好事,我也同意,不过要和婆家说一声,毕竟要给人家增加一个吃饭的人。”

杨佩兰说:“妈,你想得太多了,梁家也是远近闻名的大财主,还缺短云丽一口饭?”

杨夫人说:“话是这么说,但必须要和人家说清楚。”

杨佩兰说:“现在就和媒人说一声就行。”

杨夫人说:“行,我跟说哇。云丽你准备一下,按规矩你今天就得和二小姐一起过去。”

云丽答应着兴高采烈地出去做准备去了。这时婆家姐姐梁清玉和丈夫郝一民将全部嫁妆送进来。

杨佩英礼貌地问:“清玉姐、姐夫,你们来啦?”

梁大旺的姐夫郝一民催促说:“我们是抬着花轿来娶你的。新娘子,该穿装新衣服啦!”

杨佩英说:“姐夫,你们夫妻两个都来了?学校还在停课?”

梁清玉说:“是的,日本侵略者已经攻破了归绥城,正在向包头逼近。包头的学校都停课了。弟媳妇儿,我就一个弟弟,他娶媳妇我们能不来吗?”

郝一民开玩笑说:“佩英,你高兴得过头了,我们夫妻可是大旺的至亲,他的婚礼我们咋能缺席?”

杨佩英刚要辩解两句,就见姐夫朝克图走进来,她欲言而止。朝克图与她开玩笑说:“哈哈,小姨子要上花轿了,乐得嘴也合不拢了。”

杨佩英说:“姐夫,你把弟兄们带好,护送娶亲队伍,可别让土匪把我抢走了。”

朝克图吹牛地说:“他敢?撞在我手上,得把他们全灭了。”

杨佩英也和姐夫开起了玩笑,说:“姐夫你又喝酒了哇?就爱吹牛,你才带来几个人?还没有杨家的家兵多呢!真的赵半吊来了,我怕你那几个人顶不住。”

朝克图说:“佩英,我给你说实话,康王爷不让我带多了,只同意我带这十几个人来。佩英,你不要担心,听说独立旅的先头部队进了鄂尔多斯,我看他赵半吊还不敢那么嚣张。”

杨佩英:“很难说,赵半吊不见黄河心不死呀!”

杨佩兰对丈夫说:“你去忙你的哇,佩英要穿装新衣服了。”

朝克图和小姨子开了两句玩笑后出去了。

梁清玉对丈夫说:“你也出去吧,弟媳妇要换衣服了。”

郝一民也出去了。屋子里就剩下几个女人。

杨佩英一下扑进母亲的怀中,啜泣起来。杨夫人也落了泪,母女难舍难分。按照乡俗,闺女出嫁前要在母亲怀前哭两声,一是表示对生她养她的家庭表示眷恋,二是预示着婚姻美满幸福,不哭不流泪反而预示婚姻随时要出问题。所以闺女出嫁时,即使非常高兴,但也得哭,装也得装一下。佩英在母亲怀前流泪完全出自内心,母亲屎一把尿一把把她养大,如今要永远离开妈妈做别人的媳妇了,她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

杨佩英抹掉眼泪说:“妈,我想带把手枪,防备土匪。”

杨夫人说:“不行!按乡俗新娘子是不可以带铁器的,更不用说手枪了,不吉利!”

杨佩英说:“眼下不是情况特殊吗?”

杨夫人说:“再特殊也不行!”

杨佩英只好服从母亲,把准备好的手枪交出来。母亲赶快让人把枪拿走。杨佩英开始穿装新衣服,母亲和姐姐佩兰以及婆家姐姐梁清玉在帮穿扮,这里揪揪那里扯扯,唯恐哪儿不合适似的。由于是富贵人家办喜事,新媳妇的装新衣裳都是绫罗绸缎。为了喜庆,杨佩英的棉袄是粉红色的,特别大气,也显示着新生活红红火火。直到大家都感觉满意后,她们才护送二小姐走出闺房。

新郎梁大旺牵着新娘杨佩英袖子上轿,小舅子小姨子们拦着要喜糖喜烟。梁大旺将提包内的喜糖喜烟抛向空中,散落在四处,人们四处捡糖捡烟。花轿在一片欢腾中起轿了。 VzVq4SwuDuw5eqWvGIFzWhRa3csEreDGa+ywjRkR9euSW7Ti9KVAA3brCR0zbpy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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