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海青说:“行!具体事宜你找杨佩英谈,我就不出面了。”
巴图说:“刚才她按照杨家的规矩来为本召上布施,出手就是五百大洋。我不想收,她却不高兴了。”
孙海青说:“杨满仓是个开明的老财,对百姓还算说得过去。他这一死民生渠也停了下来。杨佩英是个刚烈女子,继承了她父亲的秉性,所以我们要主动接近她,帮助她,慢慢从思想上教育她,要让她逐步走上革命道路。”
巴图说:“这项工作我正在做,她的确是个好女子,也是咱们重点培养的人才,终究会成材的。”
孙海青说:“那五百大洋你如果觉得收下不妥的话,可以用它来购买枪支弹药送给她,岂不一举两得。”
巴图说:“我也这样想,可目前军火不好买。”
孙海青说:“可以到洋教堂试试,这些洋人知道中国民众不愿当亡国奴,秘密地向中国贩卖军火。”
巴图说:“好!我马上去办。”
孙海青说:“我到杨佩英那里一趟,想动员她把民生渠挖完。”
巴图说:“修渠做坝是造福子孙后代的好事,杨满仓也在向后套的王同春学习,在咱们哈什拉川修过一条渠,不但他杨家受益,也给当地人民群众带来了福音。假如把民生渠修完,百姓的生活就会有显著的改善。这事我也会跟她说的,她是个聪明能干的刚烈女子,只要咱们说明修渠的必要性,她就会听的,而且肯定能把民生渠挖完。”
孙海青说:“目前杨小姐报仇心切,我们还不能把想法强加于她。”
巴图说:“我同意你的想法。”
孙海青说:“今天就到这儿吧,没有重要事我是不来的,你也要注意隐藏自己的身份,国民党反共浪潮随时可能席卷而来,这是组织上不断告诫我们的事情。”
巴图将孙海青送出了卧室门外,想继续往外送,却被孙海青阻止。
这天夜里,孙海青来到了杨家大院。在大院门外,与站岗放哨的曹玉光迎头相遇。
曹玉光说:“苏甲长,你要见杨队长吗?”
孙海青说:“嗯,你帮我通报一声。”
曹玉光说:“不必了,她知道你要来,在房间等着呢。”
孙海青走进了杨家大院,云丽从杨佩英屋里出来,看到孙海青就说:“孙甲长,我家小姐正等你呢!”
孙海青走进杨佩英的房间时,她正在煤油灯下看书,看毛泽东的《论持久战》见孙海青走进来,她赶快放下书给他让座。
孙海青说:佩英看书呢?”
杨佩英说啊:“书读的少了些,毛泽东《论持久战》有些道理我还是理解不深。海青,你坐。刚刚装修的屋子很潮湿。”
孙海青说:“是有点潮湿,到冬天多烧炕,否则会落下病的。”
杨佩英说:“搬进来之前云丽就每天烧炕,天还不冷,烧的多了家里有股湿闷气。”
孙海青说:“土炕必须烧干。冬天多拉点大炭。”
杨佩英说:“大炭是咱们这儿的特产,去年拉回许多车,至今还没烧完。海青,你这当甲长的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哇,我知道你找我肯定有重要的事情。”
孙海青直截了当地说:“民生渠修了一半就被鬼子骚扰的停了下来,眼下进入秋季,如果今年不修通就要影响明年的灌溉。我认为你应该组织民工把它修完。”
杨佩英叹口气说:“民生渠是父亲的一大遗愿,我又何尝不想!可是日本人来骚扰,民心涣散,许多人都不愿意出来做工。再说我把心思都放在打鬼子上面,没有信心去挖渠。”
孙海青耐心地劝说:“日本鬼子迟早要被中国人民赶出去,毛泽东主席的《论持久战》讲得很明确,我们要有与鬼子长久打下去的思想准备。民生渠是哈什拉川灌区的一项重要工程,可不能半途而废,那样的话就对不起你死去的父亲了,他的一片心思也就枉费了。”
杨佩英解释说:“海青,你有所不知,父亲多年积攒的金条被鬼子抢跑了,用来挖渠的钱很少了,我也有难处呀!”
孙海青说:“这我知道,可不可以赊欠民工的工钱,等来年秋收后再付清。”
杨佩英说:“民工们都拖家带口,他们也要生活,赊欠了工钱,他们今年冬天咋熬得过去?”
孙海青说:“实在过不去的想办法解决,大部分还是可以赊欠的。咱们村的民工我可以帮你说说,其他地方招来的民工也可以与他们协商,写字据就行。杨家的声誉一向很好你的威信那么高,我想这事不难解决。假如你信得过我,我就找几个人来帮助你。你看怎么样?”
杨佩英感激地说:“那就谢谢你了,你这当甲长的信誉也挺好的,肯定有人响应。”
孙海青说:“乡亲们不是推举你接替你父亲保长的职位吗?你怎么想?”
杨佩英说:“那种催粮要税的差事我不愿干,我只想把游击队带好,狠狠打击日本鬼子,为父亲和丈夫报仇。”
孙海青说:“当保长不影响你抗日,甚至于有利的,你还是考虑考虑。”
云丽走进来说:“二小姐……”
杨佩英赶快提醒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不要再这么称呼。”
云丽说:“噢!忘了。杨队长,玉光说往独立旅送粮草的马车已经装车完毕,看是不是现在就启程?”
杨佩英说:“既然都装车了就马上走,告诉他路上小心,特别要小心土匪和康王的保安团。”
云丽说:“好的,我转告他。杨队长,我有个请求。”
杨佩英望着云丽说:“甚事这么神秘,说哇?甚请求?”
云丽说:“我想跟着送粮队伍出去见识见识,不知道杨队长能不能批准。”
杨佩英笑了,说:“你那点鬼心思我知道,好吧!你跟着去吧,让曹玉光多操点心。”
云丽高兴地说:“嗳!知道了。”
云丽走后,杨佩英对孙海青说:“那就这么定了,挖渠所用的钱我再从婆家想想办法。”
孙海青说:“好,我这就替你找几个好帮手去。”
杨佩英送孙海青出来。
孙海青告辞出去后,姐姐佩兰进来说:“海青跟你说挖渠的事是哇?刚才妈也说,民生渠应该挖完。”
杨佩英说:“我已经决定了,马上开挖,让杨管家去操办。姐,妈的身体好多了,我看你还是回桃力民看看姐夫和两个娃娃吧,娃娃经常放在爷爷家会耳生的,再过两年就不认识你这当母亲的了。”
杨佩兰说:“二妹,不是说好了咱们共同为父亲报仇吗?我当游击队员才几天?你咋就赶我走?”
杨佩英解释说:“姐,不是赶你走。姐夫在独立旅当排长,你却在这里,两人老也到不了一起,影响夫妻生活。再说两个娃娃也想你。这样,你也随送粮草的队伍回去一趟,至少看一眼姐夫和娃娃们,然后再回来,这总可以哇!”
杨佩兰说:“你姐夫一天钻在队伍上,总也不见面,我回去还不是一个人守空房?还不如和你一起打日本鬼呢!”
杨佩英说:“你只要回到家,姐夫就会三天两头地回去眊你,你现在离他这么远,他想你也捞探不上呀!你说是不是?”
杨佩兰说:“好吧,我回去走一趟。”说罢出来了。
9
杨佩英打发走去独立旅送粮草的车辆之后,自己骑马带了两个随从回新民堡婆家。跟她的随从就是巴图今天一大早送来的两个小喇嘛,色愣和金巴。据巴图介绍,这两个孩子虽然年龄和她仿佛,但很机灵,而且还学会了一些武功,可以给她当保镖和随从。她见两个后生确实机灵,而且换上游击队的服装后更显得精神英武,所以她听从了巴图,把这两个后生当作自己的贴身保镖。
色愣和金巴两人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十二岁时被送到王爱召当喇嘛,受巴图的影响两人很快成为了进步青年,并于前不久正式成为了中共地下党员。到游击队来工作完全是党的安排,一方面他们要负责杨佩英的安全,另一方面要做好游击队的政治思想和教育工作。当然了他们还不能把自己的真实真实身份告诉杨佩英,这是组织纪律。
杨佩英问:“当了喇嘛之后,巴图对你俩咋样?”
色愣回答:“住持就像兄长一样关心爱护我们,教我们学文化,学佛学,念佛经,还教导我们懂得抗日救国的道理。大家都很尊敬他,他是个好住持好师长。”
金巴也说:“队长,我们住持很佩服你,也很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派我们来当游击队员,给你当警卫,并且帮助你做队员的工作,业余时间我们俩还可以教其他队员们学习文化。”
杨佩英听了心里美滋踪的,看来巴图心里是有她的,也许和她想的是一样的。对于巴图送来这两个后生,她很喜欢,也许是爱屋及屋吧,她对两个小后生有了特殊的感情,更让她动心的是他们两人的命运几乎完全相同,都成了孤儿。听过之后,她的心情很沉重,暗暗琢磨应该把这两后生当作自己的亲弟弟看待。与此同时,她十分感激巴图,感激他送来两个机灵的后生来给自己当保镖,这份情义已经超出普通意义,她一定要珍惜。
杨佩英一行三人来到新民堡村外时,就望见梁振旺喝得醉醺醺的进了全福家。她早已听说梁振旺的一些所作所为,但都是道听途说,今天亲眼望见他进了全福家,马上什么也明白了。可她仍然纳闷,听说全福老婆不愿意,曾经用杀羊刀几乎割下他的家伙,此事在新民堡成了一大趣闻,按说梁振旺不敢再找白娥了,可今天……她想不明白,也不愿意想了,毕竟梁振旺是她的大伯哥,他干甚与她无关,即使干些对梁家不好听的事,也应该由公公梁有才出面去管,还轮不到她做小婶子插手。想着这些打马快速走过全福家那个破旧的院落的。紧挨着全福住的就是曹玉光的家,但是她从来没有去过,不知道家里的情形,如今路过,她突然心生一念,带着色愣和金巴走进了曹玉光家。
这是一处比全福家更如破旧的小院,院墙都是用哈冒儿碴起来的,房子十分低矮,看了让人心酸。把马交到金巴手中,杨佩英带色愣走进屋子。屋子里没有一点声响,刚进来时一片黑暗,稍过一会儿才看能清楚,土炕上躺着一位老人。老人听见有人进来,把生硬的脑袋拧过来看,却认不得是谁。
“大娘,我是梁家媳妇,杨家的二小姐,回婆家路过你家门口,顺便进来看看您。”
老人嘴张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有那无神的眼睛流露出一丝感激的色彩。
杨佩英问:“大娘,您的病还不见好?”
老人仍然没有说话,脑袋动了动,仿佛算是回答。
杨佩英后悔自己一直没有来曹家看看,她摸摸自己的衣兜,从来不习惯带钱的她身上没有一纹钱,很尴尬,转身问色愣:“你身上带钱没有?”
色愣赶快从身上摸出几块铜钱,交给了她,并且说:“就这点,太少了些。”
杨佩英把那几块铜钱放到老人面前说:“大娘,赶明儿我让玉光回来看您。”说完含着眼泪离开了那个又黑又潮的屋子。
杨佩英一行三人进了梁家大院时,管家刘宽刚好出来,与他们迎头相相遇。
刘宽说:“少奶奶,你回来了,老爷正在屋子里生气呢?”
杨佩英问:“因为甚生气?”
刘宽回答:“还不是因为大少爷,他总是给老爷惹祸,他赌博欠下人家的钱还不上,人家上门来找老爷。老爷替他还了钱之后把他叫去教训了两句,他却顶撞老爷,老爷能不生气吗?”
杨佩英说:“这都是他惯得,要不他梁振旺哪里敢这么放肆。”
“是呀!你说的不无道理,可老爷也有老爷的难处,你去劝劝老爷哇!”我出去办点事。
杨佩英说:“刘管家,你忙你的。”
杨佩英把马拴到马桩上,带着两个随从往公公房间走,到了门口,两个保镖就站下了。她说:“你们不进去吗?”
色愣说:“我们在外面等着队长,需要时我们再进去。”
杨佩英默认地点点头,然后自己走进了公婆的屋子里。
敞亮的大正房里有一盘大土炕,土炕上铺的是十分鲜亮的地毯,下炕垛着整整齐齐一摞被褥,都是绸缎的,很是鲜艳夺目。地下摆一顶红色的大躺柜,旁边供着财神爷,三柱香火在燃烧,香气萦绕。地下还有个烟榻,其实是一张很舒适的木头床,梁有才躺在上面边抽大烟边生气。
梁夫人见杨佩英走进来,赶快站起来问候:“媳妇儿,你回来了?”
梁有才把烟枪从嘴边拿开,顺手指指门,给他点烟的丫头会意的离开了。
杨佩英说:“爹,妈,最近打日本很忙,一直顾不上回来看望二老,今天总算抽出时间来了,特地回来看看你们。咋样?身体还好哇?”当地媳妇称公公叫爹,而称自己的父亲叫大。
梁有才叹口气回答:“我和你婆婆身体是没有问题,可是这烦心事不少。这不刚刚和振旺生了气,气得胸口还疼呢!唉!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实在让我头疼。”
“又是因为他欠了人家的赌债?”
“可不是吗?他哪里有钱还人家,人家就来找我。你也知道,参与赌博的那些人大多是社会渣滓,亡命徒,不给就和你耍横,咱梁家不想惹是生非,所以从来没和人翻脸,上门来要就给了了事。可振旺得寸进尺,谁不知道他耍钱很有道行,掏宝他是输不了的,而总是赢。”
杨佩英问:“那么赌债是哪里来的?”
梁有才哭笑不得,他说:“起先我也以为是他输了,后来一调查,他没有输在赌场上,而是把钱都扔在女人身上,为了和女人鬼混,他不惜钱财,手头没钱就向赌徒们借,借下的说成输下的,变着法儿向家里索要钱财。”
“爹!都是你惯的,我建议你从现在开始不要再给他钱了,只付他适当的生活费就可以了,赌下的,嫖下的,吃喝欠下的一件不要管,由他自己去还。”
梁有才再次叹气,然后说:“佩英,不行呀!他大死的时候总是咽不了气,再三吁嘱我要把振旺当作自己的儿子一样对待,我满口答应后他才闭上了眼睛。我不能辜负我的哥哥。也不能食言,要是不管他了,我就显得不仁不义,何况他毕竟是我的亲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