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秀单骑出城来到补红湾,在吕府大门口下马。管家见司马秀突然出现在吕家门外,急忙报知吕夫人。黄氏感觉司马秀来得蹊跷,就让管家去请父亲过来,她自己先到堂屋应付司马秀。司马秀在吕家堂屋见到吕夫人后就说:“吕夫人,可否差人将吕大人请回来?”
黄氏平心静气地说:“他在军中料理军务,身不由己呀!不知司马大人有何见教?”
“噢!吕夫人,令郎吕布在南河岸边照看军马这段日子与我家闺女香澜频频相约,今日他们私定终身,吕布还亲自写下了牛皮婚约,我今日来吕府与亲家商量孩子们的婚事。”
黄氏诧异地望着司马秀说:“可有此事?”
司马秀哈哈笑道:“吕夫人,我岂可拿闺女的婚事当儿戏?倘你不信请看这个。”他说着从怀中摸出牛皮婚约交到黄氏手上。
黄氏接过牛皮文约一看,上面果然有奉先那熟悉的字迹,她立刻感到脑袋有些发晕,一手拿文约一手伸出卡住前额,低头吃力地看着内容。奉先擅自决定婚姻大事实在可气可恨,上次和莹儿之事闹得鸡犬不宁,此次再生事端岂不气死父母?黄氏把目光久久盯在文约上,沉思着不往起抬头也不说话,用沉默等待着父亲的到来。
司马秀从黄氏神态上看得出她的心思,知道她不满意这桩婚姻,可你想咋样?你儿吕布已经和我闺女香澜写下了这一婚约,吕家倘若不答应我就有权向郡王府告状,到时我看你吕家如何应付得了?当然司马家最重要的还是想成全这桩婚姻,只要你吕家不悔婚,那就皆大欢喜。过去是我司马秀本人看上了吕布这位少年英雄,今日看来香澜也对吕布情有独钟,两人居然背地里偷偷相约,而且在野滩里做起了夫妻才做的事情。香澜以身相许更加说明她是喜欢吕布的,作为父亲当时看到那种场面时心里虽然愤怒,但考虑到闺女一生之幸福就忍了那口气。事已发生还能咋样?一旦抓住吕布不放反倒要把事情闹僵,逼他写下牛皮文约最好的办法,既牵制了吕布也控制了吕良,让他们有口难辩。上次吕布私下和莹儿在枳机林中相约时,司马秀就想借此机会逼吕布写下与香澜的婚约,但没有成功,这次可谓天赐良机,看你吕家还有何良策?
黄氏仍然一手卡住前额,一手拿着文约似看非看,眼睛半睁半闭象在打磕睡。堂屋里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司马秀坐在黄氏的对面颔首微笑,也不说话。
黄万财终于推门进来,司马秀很得体地站起来打躬且寒暄。
黄氏见父亲来到就将手中的婚约交到他手上说:“大,请您过目!”
黄万财接过牛皮文约看了一遍,抬头说:“司马贤弟,这婚约从何而来?”
司马秀就将吕布和香澜在南河边频频相约之事细细道来,连红柳丛中的丑事也脱口而出,但没有表明他逼吕布写婚约之事,说是吕布自己和香澜私下而定。最后他说:“本来上次我就有和吕家结亲家的欲望,可你们仿佛不太满意,我也不再强求,而现在是他们俩自己私定终身,我作为父亲只得成全他们,吕家也不会活活拆散他们吧?”
黄万财一听坏了,这下叫豆腐掉到灰堆里了,拍也拍不得打也打不了。闺女差人把自己请来是要他拿主意的,可司马秀想和吕家结亲也蓄谋已久,曾经和他当面提起过,他也将此事与闺女女婿商量过,结果都不满意,不愿和司马秀这样的人结亲。女婿吕良态度更加坚定,不与司马秀为伍。黄万财这样想着就对闺女说:“我看这事要等奉先父亲回来再做商量,奉先的婚姻大事他说了算,别人没这个权利。”他这话既是说给闺女听的,也是说给司马秀听的,同时也是缓兵之计。
司马秀当然不急,手中有牛皮文约他很踏实。
当时的牛皮文约就相当于现在具有法律效益的合同,一旦一方违约那就要负责任,虽然当时没有什么具体法律,但牛皮文约就是到郡王爷那里告状的最好依据。司马秀又有郡王爷做为靠山,他心里想,看你吕良怎么毁这个婚约?
黄氏明白父亲的意思,就叫管家进来说:“管家,快快差人去请老爷回来,家里有急事等他。”
管家说:“这就派人去。”说完出去了。
黄氏也跟着走出堂屋,把管家叫到一边悄悄说:“不必差人去,老爷夜里回来再作商量。”说就就返回堂屋。
司马秀就坐在堂屋里等着吕良回来。
黄万财赔他说话喝茶,半道黄府的管家突然来找,说府上来人请黄老爷回府。黄万财作无奈状向司马秀表示失陪,说完就走了。黄万财走时吕夫人出去送父亲,就把司马秀一个人丢在堂屋里。司马秀明显感觉到吕家人在冷落他,但他不气不躁,象在自己家一样慢慢品着那游牧民族的砖茶熬成的浓浓茶水,心里仍然是乐滋滋的。黄氏虽然想冷落司马秀,但出于礼貌她还是不断地来陪他聊上几句,时不时地说:“咋还没有回来呀?”
阳婆婆要落山时,管家进来说:“夫人,吕老爷到白马寺防洪要地去了,恐怕一两天无法赶回来。”
黄氏转身对旁边的司马秀说:“让您久等了,不好意思,既然老爷他今日赶不回来,那就明日再作商量?”
司马秀想想说:“也好,反正也不着急。”说着把牛皮文约收起来往怀中一揣向外走去。
黄氏一直将司马秀送出大门,等他上马离开后才返身回来,她对管家说:“快快差人请老爷回来,并派人到黄河岸边把奉先召回家。”
管家应声而去。
夜里,吕良从军中匆匆赶回,听了吕布之事气得暴跳如雷。
吕布回到家中后,吕良痛斥道:“你胆大妄为,竟敢擅自与人家签写婚约,好个不孝之子!”
吕布破天慌地顶撞父亲说:“奉先已经长大成人,为何不能与喜欢的女人成亲?”
吕良胸脯气得一鼓一鼓的,他大声吼道:“你你你……你竟敢顶撞老子!你无视父母,无视家法,目空一切,如此下去怎么得了?管家!家法伺候!”
管家颤抖着递上一只教子鞭,这是吕家祖传教子所用之鞭,用麻绳制成,沾水抽人一抽一道血印,非常了得。
吕布小的时候挨过两次这种家法的鞭打,一次因为他骑马追赶一只狍子,那狍子误闯一位猎人的网套之中,猎人欣喜若狂。吕布拍马赶到,从猎人手中夺回狍子。猎人不知吕布之厉害,见他不过是个一十多岁的毛头小子,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和他争执起来。吕布一时兴起,把体重超过他两倍的猎人举起来扔进了北河中。猎人几乎被河水淹死,由于会点水性勉强挣扎上岸,随后找到吕府来评理。由于几乎置人于死地,吕良大为恼火,于是动用了家法,让人将吕布捆在柱子上,然后水蘸麻鞭,三鞭下去就扯了他一块肉。另一次是因为补红湾住一户南匈奴牧羊人,家里养了一条牧羊狗,那是条恶狗,经常将人咬伤。刘贵带闺女莹儿来黄万财家宰牛时,吕布和莹儿在村边柳树下玩耍。天将黄昏,一群羊从村外归来时那恶狗就跟在羊群后面,见到吕布和莹儿就突然扑过来,将莹儿小腿咬住,疼得莹儿乱哭乱叫。吕布一怒之下一把逮住一条狗腿,那狗一慌放了莹儿。吕布趁机将恶狗抡起来使劲摔在地上,手仍然没有放开狗腿,然后再次抡起摔在地上,只三四下那狗就没了气息。惊得牧羊人哇哇直叫,随后就到吕良那里要求赔狗。由于是南匈奴牧羊人,吕良二话没说就让管家拿足够的钱赔人家。打发走牧羊人之后,吕良动用了家法。两次家法用过之后,外父黄万财和夫人黄氏对吕良极为不满,指责他家法过重,于是吕良很少再用家法,即便吕布打伤司马秀也没有动用,和莹儿发生那种丢人现眼之事也一样没动用。而今天吕良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要狠狠教训这个逆子。
“把衣裳脱了!”吕良冲吕布喊道。
吕布顶撞父亲是头一回,现在父亲一气之下又要动用家法,虽然心里不服但也不敢反抗。他深知吕家家法之厉害,也深深懂得三纲五常,父打子不羞已经铭刻在他的脑海之中,于是不得不主动把上衣脱掉,等待父亲的鞭打。
管家已经把一木盆凉水端过来置于老爷脚下,黄氏不忍心看捂着眼睛离开。黄万财怕吕良鞭打过分就守在身边。
吕良把麻鞭在凉水中一沾,然后抡起来抽向吕布的后背,一下两下,接着就是第三下。吕布背上顿时出现三条血印,但他一动不动,仿佛鞭打的不是他的肉体。
吕良还要继续时,黄万财上前拦阻说:“够了够了!鞭打过三,教训一下就行。”
吕良说:“岳父大人,您如此庇护他,他会变得目中无人,目无尊长,目无王法,将来会闯出更大的灾祸!”
黄万财深知女婿所言即是,但他还是要护着外孙,他说:“事以至此,打死他又有何用?现在应该商量咋介解决他与香澜之事?”
“用不得商量,吕家不会接受这门亲事。”吕良很干脆地说。
黄万财说:“这哪行?有牛皮文约在,你咋能毁约?”
吕良:“没有通过父母,牛皮文约也不能算数。”
“司马秀要告你吕家咋办?”
“让这个逆子去吃官司吧!吕家绝不认可。”
“莫非你要让奉先去蹲大狱?”
“他自作自受!”
“那也未必管用,司马秀要逼迫奉先娶他闺女,让奉先蹲大狱不是他的目的。”
“我不会让他得逞,这门亲事我不答应!”吕良愤怒地丢下麻鞭转身而去。
黄氏进来抱住儿子哭出了声,吕布却昂着头仍然带着不服的气势。黄万财亲自帮外孙往伤口上涂草药,管家在一旁忙得团团转。
黄氏含着眼泪说:“儿啊!大丈夫要能伸能屈,既然是你自己错了,就应该主动向你父亲认错,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吕布说:“知父莫如子,父亲终究也不会同意我与香澜的婚事。”
黄万财悄悄说:“你有何想法?”
“假如父亲不依,我就带香澜浪迹天涯,自闯天下。”
“放肆!”黄氏大声呵斥道,“你果然不把父母放眼里,这件事错在你自己,为何把怨恨强加于父亲?儿女婚事从来就是父母所定,你闯此乱子大大伤害父母,也败坏了吕家的门风,居然还想带香澜出走他乡?简直大逆不道!”黄氏第一次这样痛斥儿子,也是儿子太出格了些,不得不让她生气。
吕布见母亲如此生气时才感觉到自己确实过分了,于是马上跪于母亲面前,请求母亲的谅解。黄万财见状只剩叹息了,外孙放荡不羁确实给吕家带来许多麻烦,如此下去对奉先一生要有一定的影响,想来吕良动用家法也实属无奈。黄万财再次悔恨自己平时对外孙太骄宠了,所以才有今日的诸多麻烦。然而问题已经出现,只得想办法解决,责罚奉先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他想到此起身去找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