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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入夜,大虎回到家正儿八经地向他大摊牌。

“大,我和桂花说定了,我娶她。”

“你敢?”王月云大怒。

“大,我想和你吵架,我只有两条路,走哪条就听大一句许啦!”大虎毫不怯懦。

“哪两条路?”

“你你,你这个不孝的逆子,你敢抛下老子当兵去?老子把你拉扯这么大,屎一把尿一把,又当老子又当娘,容易吗!盼就盼你成大成人,我有个依靠,如今你翅膀硬了,老子管不了你了,想把老子丢下自个清静去,你你——你还点良心吗?”王云月气喘得厉害,话音带着几分嘶哑。

“这是你逼的。”大虎不知哪来的勇气,第一次这么大胆与他老子对着干。

“咋是我逼的?”

“你和司不浪恩怨再深是你俩的事,我和桂花赤?子耍大,没法拆散。”大虎振振有词。

王云月自知理缺,再不说甚啦。儿子参军打日本的事,他是万万不能容忍的。枪子儿不长跟,说不定哪一天不走时气碰上去,他王家就从此断了香火.王云月最恨兵荒马乱的年月,他爷爷死在八国联军的枪口下,他大死于中日甲午战争中。山西离京城近,是非又多,他才带妻予逃往河套,图得就是过拿安稳日子。既然不让儿子当兵;那么只好答应他娶桂花。他硬不过大虎,第一次认输。况且他本来是违心的阻挠,是他的变态心理,抑或叫自私心理在作崇!但他表面上仍不示弱。

第二天前晌,王云月亲自往司不浪家去。他不是去干嘣,而是去投石问路,然后才能确定要不要托媒人的事。他做事一向重.桂花同意不意味着老人们都同意。好几年没登司不浪的家门了,他们夫妻俩是否愿意与他接亲,他心中没谱,万一冒冒失失托媒人上门去,碰个不软不硬的钉子,那脸面没处搁,沸沸扬扬的会笑破乌加河。王云月的名声在乌加河是响当当的,他怕丢脸被人小瞧。昨夜他一夜投合限,如果司不浪还恨他,那么这门亲事提也白摄.倘若司不浓不记前嫌,与他言归于好,那么无疑是一桩天公做美的好姻缘。他是抱着这种矛盾的心理去的蒙古圪梁。

王云月踏了乌加河堤,绕二财主圪旦木头桥往司不浪家走。一上路,他的心绪又变了,剁食指那件刻骨镂心的往事又在折磨他。让他心里不舒畅,也不踏实。甚至有些后悔不该答应大虎。他耽心这门亲事成了,那女人会不会借此机会又缠上他,他也许又要动邪心。若是那样,纸里包不住火,就不愁儿子媳妇儿知道;到那时,他当老人的尊严便丧失殆尽,儿子儿媳妇会甩甚样儿的目光瞧她。他就没有路可走了。他在半道歇了两歇,坐到河边看鲤鱼打挺。他不是走得累,而是心里累,想打退堂鼓,犹豫半天,终归没退,他了解儿子和了解自己一样。他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夏日的半前晌,阳婆很毒,晒得他后背发烫。一想到马上要见老朋友司不浪,他的脸比后背还烫,他由不得骂自个儿不是东西,恨那女人不检点,诱惑了他,让他做出了伤天害理辱没友谊辱没人格的事体,若不是为了宝贝儿子,他一辈子也不会踏进那个家门的。

自从那次与桂花妈喝酒察觉女人的心事后,王云月有一个多月没上司不浪家去,他害怕那双勾魂的眼神,耽心他控制不住雄性的欲火,辱没了朋友问的友情。

王云月心里矛盾极了,他既可怜司不浪,又同情桂花妈。他毕竟是个老实巴脚的农民,是正格人家的后代,他一贯讨厌不正经的男人和女人,对那种不正当的关系深恶痛绝。他很讲义气,对司不浪一家的不幸深表怜悯,但除了从日常生活上关照些外,他确实也爱莫能助,他可以想象的到,一个没用的男人守着一个青春犹存的女人,会是个什么样子。桂花妈还水灵,那种男女之一闻的生活还想有,她也是个活灵灵的女人嘛,又不是瓷瓶瓦罐子没一点七情六欲。

王云月不敢往下想,他只要想起硅花妈那双焦渴热切的眼神,心里就打鼓,他害怕见她,害怕自己陷入其中,他更怕被旁人觉,辱没了他在乌加河畔的好名声。他已熬了十多年光棍,从不往女人堆里去,从不和女人们东拉西扯,乌加河两岸没人说他的不是。可他毕竟是个殁了老婆的光棍,干柴见火没有不着的。他懂得自个儿的克制能力是有限度的,于是他躲,尽量躲着。又过了好些时日,司不浪突然寻上门,见面就嗔怪他说:“云月,你咋啦?这么长时间不去我家,瞧不起不浪哥啦?看你哥没用啦!”

王云月赶紧道歉,说:“不浪哥,看你说的,我王云月是那种小瞧你的人嘛!”他当然不敢吐露真相,只好找些理由说:“只是近些日子很忙。”

“忙甚?大虎放马,你没事忙个甚?”

“闲不住,想着创闹二亩荒地,才才整完地,秋天深浇一次,明年想种生地糜子,看有没有这个命,打他的石二八斗的。”。

“种地得本钱;籽种牛犋要甚没甚,你咋种?”司不浪对王云月的做法有些不解。

王云月却说:“我琢磨着向金巴张口借些钱做底本,能有了几分收成再还他,加些利息也算得过帐来。”

“你心厚着啦!不浪哥可是甚心肠也没了,活得没球意思,得过且过,阳圪湾湾暖和。走走走,去我家喝酒去!”司不浪说着拉他就走。

王云月木讷地说:“老在你家喝,我心里过意不去,今天咱哥俩在我这儿喝,明个再去你家,咋地的?”

“嗨,你家里没个女人,连个弄菜的人也没,你我拙手笨脚又做不来,算啦算啦,还是去我家,你嫂子骂你死了,我看她也嫌你不去呢!”

一拖二就,王云月跟着司不浪走了。那天夜里,俩老朋友一直喝到了深夜,直喝得王云月成了一堆泥,倒头呼呼大睡,而司不浪却没事一样。司不浪自从成了废人之后,馋酒馋得要命,多亏地方的水酒不贵,否则要被他喝侧塌了,酒量远远大过了王云月。

王云月醒来已是次日半前晌,桂花妈正用热毛巾给他擦着脸,一边擦一边独自流泪,司不浪和闺女桂花赶着羊群出了坡。王云月眯着一双眼看到桂花妈时,恍惚中仿佛看到了他已故的妻子那双迷人的眼睛,那双眼睛在笑,在冲他说话,那么多情,那么痴迷、那么执著……他有些心潮汹湃,“腾”地坐起来,正欲扑搂过去,定睛一看才知是不浪嫂。

桂花蚂见他醒了,说:“兄弟,你咋故意糟踏自己?”桂花妈说着摸住了他的手。

“唉!嫂子,一醉解千愁,醉了甚也就忘了。”王云月想挣脱被女人抓住的手,可他没能挣脱,桂花妈两只手攥死了他,只怕他飞了似的。

“你呀!”桂花妈腾出一只手,用食指点着他的额头说:“不吃荤的猫!”随着递过一个秋波。

王云月像蜂蜇着一般,“嗖”地抽回自个儿的手,结结巴巴地说:“嫂子,我……我和不浪哥亲如兄弟,我昨……咋能,唉!兄弟不是那种不讲义气的男人呀!”王云月说罢垂下头,不敢正视桂花妈那双火炭般的眼神。他心中象怀着一只兔子,越蹦越欢。

桂花妈低头饮泣,她说:“他废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俩一样的命苦,要不我也不会有这闲心。”她说着又把他的手拉住。

“嫂子,咱俩苦是苦了些,可最,人活眉脸树活皮,咱俩要是搞出些闲话来,咋介有脸见人?”王云月说这话是狠了心的,他用这无情的话刺伤她,想斩断她的非份之想,长痛不如短痛,他懂得这个理。

桂花妈脸上终于搁不住了,“啪”地甩开王云月的手,气急败坏地将毛巾摔到他的脸上。丰满的胸脯一鼓一鼓地鼓出一串气话:“你滚,滚蛋!给我滚得远远的,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世上死的没男人啦?咋碰你这么个不开窍的东西!无情无义的家伙!”

王云月想解释两句,想想又没必要,下地整整衣裳正欲推门,桂花妈哭喊着扑向他,又撕又挠,象疯了似的。王云月一动不动地立在地上,任她撕任她挠,象一尊泥胎没有反应。发疯的女人撕碎了他的褂子,抖烂了他的裤子,二条条一缕缕地扔了一地,王云月还是纹分不动。桂花妈愣怔了,她仿佛猛然间察觉自个儿疯过了头,一时间,羞愧,委屈和彷徨一齐袭击着她的心房,她再也无法忍受了,扑倒在炕楞上嚎啕起来。

王云月想趁机一走了之,低头一看脸红了,女人几乎把他撕剥了个精光,裆里的物件肆无忌惮地张扬着,这个狼狈相无法去人前晃荡。过了不知多久,桂花妈止了哭声,抹把泪挺起腰来,对王云月说:“我知道你的为人,再不勉强你了。我只想求你一件事。”

“甚事?”王云月瓮声瓮气地问。

“把桂花给大虎童养过去哇,娃们都十二三了,用不了几年就能圆房。我回山西老家去,省得丢下桂花让我牵肠挂肚的。”桂花妈说到此又落了两行泪。

“你回老家?”

“嗯。”

“那不浪哥呢?”“到这个份上,我也顾不上他啦,你总不能让我守着他当一辈子活寡妇吧!”她的话说的那么悲凉,让人感觉冷嗖嗖的。

“不浪嫂,你,你咋能这样呢?”

“没办法,我才刚刚三十岁,还没好好的活呢,让我这么着,实在冤枉,我受不住,我是个活灵灵的女人呀,又不是个摆设,除了回老家,我有甚法子?”她说着再次落下一串泪来。

“嫂子,一出河套部是日本人的天地,你能回去?”“死也不怕了,只想回去看看两个老人。”司不浪夫妇原是山西河曲县人,没成家前,司不浪一个人走西口,进后套扛活儿,春来冬回.后来司不浪发现后套是个养穷人的地方,那年挣了些钱回家成了亲,次年春天他便带着妻子长途跋涉上了后套,在蒙古圪梁落了脚。如今,桂花妈活得既累又苦,自然想起了老家和老家的父母以及兄弟姐妹们,她想回,这是实话。

王云月吃惊地望着桂花妈,开始劝说她,刚才的一切仿佛就没有发生过。

嫂子,那可对不住不浪哥,他过去对你可再好不过了。”他说这话时没忘了下意识地掩堵着档里。

桂花妈长叹一口气说:“唉!你说那有甚用?人的一生路还长着呢,他对我好,我对他不也一样好嘛,两顶了。”

两个沉默了,屋里静得让人难受。

“再没别的办法了?”王云月突然这么问。

“你是说改嫁?”

“不不,我绝不是这个意思!”

“那么,除非你……”桂花妈说到此打住,一双多情的眼睛又焕发了神采,盯上了王云月,她大胆地说:“其实,大虎妈死了后,我也看你可怜,咱们本来可以交往的,后套人这种事很多,人们不大扯这些闲话,你怕甚,咋这么死脑筋?”

“唉!不浪哥命好苦呀!”王云月喃喃。

“他命苦?我呢?我苦不苦?”

“嫂子,这都是命呀!”

“命呀命的,我倒不服气,活人能叫尿憋死?”桂花妈说着眼里闪上泪光,他一步步地走向王云月,在他面前站定。

王云月抬头看到那双火焰般的眼神,浑身不由地一颤,但眼神却没离开她。桂花妈看出他心动了,于是毫不失时地扑进了他的怀中,伏在他肩头上嘤嘤啜泣。

王云月的防线彻底被摧毁了,无法抗拒了,他觉得如腾云驾霉一般飘若似仙,脑海里一片空白,怀里却死死地搂着女人那热烘烘的身子,那积郁在胸的欲火终于“忽”地燃烧起来,焚舔着他的每根神经,焚灼着他那颗枯竭而悸动的心灵。

王云月轻轻地抱起桂花妈,将她平展展地放到土炕上。还没等他伸手,桂花妈已经解了衣襟,一件件地往下脱,脱得稍有羞涩却无拘无束。女人白晰光滑的胴体赤裸裸地躺在他面前,那双奶子饱满鼓胀,坚挺得玄乎,晃得他发晕。那圆圆的盛满情欲的肚脐眼在在柔软的腹部颤动着;那雪臼而修长的大腿间是一片美丽而迷人的世界,阴帛高高隆起,旺盛稠密的阴毛成三角形向上幅射,下面那微微张口的阴唇早已溢出了浆水,象条小虫似的向下爬动。王云月浑身震颤,震颤中他似乎理解了一个年轻女人那颗委屈的心情。是啊!她说得或许对!那年轻而柔软的身子正搏动着青春的气息。让一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年轻女人守活寡,委实残忍了些。王云月顾不上多想,他发疯般几把拽掉身上还残留的几缕破布条,爬上土炕。——焦渴的土地张着嗜血的嘴巴,仰天呼唤着。被开垦播种过的土地一旦荒芜,便荒芜出一片疯狂,农人还是娴熟的,犁铧早已磨得锃亮。当锋利锃亮的犁铧插入黑褐色地层瞬间,大地一阵震颤,沃土欢快地随着犁铧翻飞,带着香馨悦耳的声响……

农人耕过一遍,稀奇般地发现这片荒芜许久的土地,原是肥沃的,馨香而诱人的,比过去自个儿那片地还舒坦、迷人。他想再耕一遍,让墒情更滋润些,当他提起犁杖刚要插入时,猛地想到:这可是要好朋友的良田,怎可占为已有?他犹豫之际,仿佛看到那个断了犁杖失去耕种能力的朋友,正丢弃了农人的一切走向死亡的沙漠,罢罢罢!将错就错,硕果累累的土地总比枯竭的土地让世界感觉舒服些。于是那犁杖又……

王云月觉得浑身舒坦了,一度深身膨胀的困惑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有如倒尽粮食的毛口袋,软沓沓倒也满足。他累了,累得脸上有了喜色。

女人乐极生悲,伏在他胸脯上呜咽着。

“云月,这几年我没一夜不想你呀!今天,我们……终于。哎!我告诉你,其实你不浪哥也让我去找你。”

王云月蛇咬似的,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吃惊地说:“你胡说!”

“真的,他知道我苦,也看出我心里有你。”

“不不,这事可千万不能让知道,否则,我再也没脸见他啦!”

“好好,听你的,只要我们能好下去,天塌下来我替你顶着。”女人说着主动吻着王云月。

“我该走了。”王云月说。

“忙甚?”

她说。

“我没遮羞的咋办?”王云月苦笑着说。

“愁得你?先穿他的旧的,过几天我给你缝一身新的。”

“你个不要命的货!”王云月用食指刮桂花妈的脸,桂花妈头一低又扎入他的怀中。

缠绵过去,王云月终究该走了,他穿了司不浪的衣裤,虽说瘦小些,还能过得去,临出门前,他又把她紧紧地搂了一遍,搂得她呀呀直叫,叫得欢快。

“兄弟,你真行。”女人趁机抓住王云月裆里那根肉,很满足地说。

“你的包劲儿也不小呀!”王云月也到女人档里摸一把,于是俩人又是一阵热烈的拥吻。

王云月恋恋不舍地跨出司不浪家门,一抬头,院中栓巴桩上挂着一个人,还在晃悠,他先是一楞,随后便是一声嚎叫。

“不浪哥”王云月扑向栓马桩。

每个牧马人院中都有这么个栓马桩,为的是骑马回家来栓马方便,却从没有人找它寻死上吊,司不浪破了天荒。

王云月把司不浪从栓马桩上放下来,伸出哆嗦的手去摸那胸口,那里还热心还在跳。他才舒了一口气,蹲在地上,两只拳头雨点般地砸着自个儿的脑袋,嘴里嚷道:“不浪哥呀!我对不起你,我是畜生,是驴!”

桂花妈在发现男人挂上栓马桩的一刹那嘲,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她确认男人没死时,才一把抓住王云月的拳头。“你这是干甚?你先走哇,没你的事,怪不着你。他早就说死,死了让我和你过,我不忍心,没有听他。我们必定夫妻一场,我不会让他这么死的,你放心去哇!”

王云月没走,他抱着负疚的心帮桂花妈将司不浪抬回土坑上。许久,两个望着司不浪一句话不说。死神正在房里漫延着…

片刻后,司不浪嘴角开始抽动,悠悠的一丝气泛了上来,他正在死亡线上拚命挣扎。约一个个时辰后,司不浪终于清醒过米,发现他被救,两行凄惶的泪水挂满丁两腮。

王云月把司不浪扶坐起来,让桂花妈护着,他走到锅台前,面对夫妻俩说:“不浪哥,我王云月对不起你,不是人,不够弟兄,今天我当着你和嫂子的面,发誓!”他说到这里弯腰从锅台上“嗖”地搂起切菜刀,然后利索地将左手食指放到锅台上,右手高高举头,“腾”地一刀剁了下去。桂花妈“妈呀!”一声惊叫,扑过去已经晚了,那只食指跳了一下蹦到地上.血从王云月手上滴嗒下来,那血滴得淋漓,象杀了只鸡。

“不浪哥,嫂子,多保重!”王云月说罢一头撞开房门,走了,溜也似的,断指的血不远不近地滴落着。

桂花妈先是果呆地望着王云月摇晃着远去的背影,然后才低头看地上那只鲜血淋淋的指头,她懵了,半晌才扑进男人的怀中,悲恸地嚎啕起来。

“不浪,你不能死,我守着你这么过,不说别的,还说咱桂花呢,她是咱们的命根子。”

司不浪落了一串凄惶的泪,他对人生绝望了,但还有几分留恋,当他真正目睹早已料想抑或企盼的一幕时,是抱着矛盾心理把自己挂上马桩的,死了死了,一死百丁,可他没能轻易的死去。

司不浪搂住妻子痛哭了一场,把这些年咽进肚里的泪全挥洒出来,仿佛才轻松了许多。

王云月算是一条汉予,那天离开司不浪家届,再也没去,他发誓这辈子不登那个门坎。即使路卜迎面碰.司不浪或桂花妈,他象贼似的往开躲,实在躲不开就低着头往过走。

一晃几年过去了,大虎和桂花不知不觉都到成婚的年龄了。王云月不能同意这桩婚事,他觉得没脸见司不浪,当然也没脸与他接为顶头儿女亲家。大虎与桂花相好,王云月心明如镜,也很矛盾,拆散他们是违心的,违心也得拆,就得象那年他剁下自个儿的指头那么狠心才行,人无骨气算不上男人,他是这么想的。

可是,大虎小依,每每为此事与他顶嘴。几经磨擦后,他摸准了儿子的心事,也深知他几的脾气与自己一样的倔。他茫然不知所措。

王云月忐忑不安地往司不浪无遮无掩的院里走。院中那根栓马桩上栓着一匹枣骝儿马。是牧主金巴的骑乘。王云月认得这匹马,那年司不浪就是让它踢残的。后来乌加河两岸闻名的骑手老金巴把它制服了,闲时骑着它到处溜达,串蒙古包喝酒,有时也到他的牧人家里走走。所以王云月看到那马也没想别的,径直往门口走。当他正欲推门时,屋里传出异常的声音。金巴粗声大气的喘息,象拉着一只破风箱,文人压抑般的呻吟,从麻纸糊严的窗棂往外挤,挤得断断续续,颤颤悠悠……王云月倒吸一口凉气,一幕情景便展示在他的脑际。他慌忙转身,蹑手蹑脚地往附近的哈冒丛后躲。躲入哈冒儿丛后,他便解大手蹲下来,透过哈冒丛的缝隙窥着……

约两袋烟功夫,金巴穿戴整齐推门走出来,赭红色的蒙古袍在阳光下闪烁。身后跟出桂花妈。她一直送金巴至房西。五十开外的金巴东倒西歪地牵着马走了十多步,回头和桂花妈说了句话,便扳住马鞍往马上攀,那身肥肉拽得他有几分笨拙。但他骑马的技艺非常娴熟,上马后刮马一鞭,马蹄达达,眨眼便没入西滩的芨林。桂花妈目送着金巴没了影儿,才转身往家走。

“贱货!”王云月一边系裤带一边自言自语地骂道。他系好裤子骂一声拂袖东去,象匹跑累了的儿马,软沓沓的往家走,步履蹒跚。儿子的婚事又被他抛入脑后了。

黄昏,大虎归来,迫不及待地推开家门,刚要问话,抬头一看,他大醉成一堆泥,倒在酒菜前,人事不省。

半夜,大虎咋也睡不着。听见他大翻身,忙过去推了推问:“大,你到底去没去桂花家?”

去啦!”他大瓮声瓮气地回答,他酒省了多半。

“咋地的?”大虎问这话时心里有头小鹿乱撞。

“唉!孩子,死了那条心哇!”王云月嘟囔道。

“咋?”大虎脑门发紧,“她老人不愿意?”

“闺女是人家的,人家不想给,老子有甚法子?”

王云月说的是醉话?还是鬼话?大虎哪里知道。他认为他大向来说话丁是丁卯是卯,没说过胡话。大虎深信不疑。

大虎脑壳里嗡嗡轰响,一骨绿翻下炕穿了鞋冲出了家门,扑入黑沉沉的夜幕,身后传来他大的呼唤。他没去理会,没无目的地乱撞。他担心的就是桂花父母的阻挠。“怕处就有鬼。”这话灵验。他的自尊心和他老子一样强,容不得别人小觑。可如今,他被女人耍了,耍得好苦,他吃架不住,甚至怀疑桂花和他父母亲窜通一气,捉弄和报复他们父子。

大虎在乌加河岸上漫游了一夜。打击太大,近十年的友情,抱着美妙绝伦的希冀,做了一场荒唐透顶的美梦,婚事竟不犹豫地拒绝了,把他的梦击了个粉碎,他倒在乌加河畔昏迷不醒,滚了一身泥土,脏乎乎的没了人模样儿。晌午,王云月打踪找到了他。

“男人!你也算男人?是男人就得有男人的骨气!”王云月明知对不住儿子,也得将错就错,他以父亲的口吻教训,想刺激儿子挺起胸膛争口气。

大虎没有回话,任凭他大指责。他认为他大过去反对他的婚事是有道理的,是对的。事实上也证明了这一切。

从此后一大虎变了样,象遭霜打了似的,蔫蔫乎乎的,提不起精神,也没了话。他暗暗发誓,再不见桂花。 s8AZ+xSAaTVtgg7J92hfycZRcDGe4yz7rHDxrAElm2OnwS4ZpT5QK6C0szncjLe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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