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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张家寨子的张豹子,在这一带也算得上是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他的有名一不是他有钱,二不是因为他有势。他的有名正是因为他有“三没”——没钱没势没人品。他是个有奶便是娘的角色。为了钱,他可以像狗一样,爬在地上舐人的脚趾头;为了钱,他可以拿着枪去杀人——他是个心狠手辣的枪客。

张豹子小的时候,在村里,他家也算得上个殷实之家。他家三代单传——他爷,他爸,他,都是“十亩地里一苗谷”他爷那人脾气硬,在村里跟人合不来,为点小事就跟人动拳脚,管孩子也是“拳头就是知县官”。豹子他爸比他爷的脾气还硬,是“压力越大反抗力越大”,你要我向东,我偏要向西你,要我耍猴,我偏要斗鸡。他爷要他爸勤,他爸偏要懒,他爷不准他爸抽大烟,他爸偏要抽个美。他爷气得害了“胀通鼓”,不到六十,就腆着大肚皮死去了。

他爷一死,他爸更成了没笼的鸟儿,没笼头的马,才吃了个香,抽了个美。不几年,就把一份家当,踢了个精光,连豹子的娘,也被他换了烟泡儿。没了法儿,便跑出去混营生,直到现在,仍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张豹子在这家庭的熏陶下,也养成了一副“怪脾气”——无论走到谁家屋里,摸着馍笼子就取馍,摸着老碗就盛饭。因为穷,又没大没娘,村里人可怜他,也就不计较了,都是张家的后辈,不能看着他饿肚皮呀,何况他还是个不到十二岁的孩子。就这样,混到十五六岁,他忽然不见了。到哪儿去了?谁也不知道,过了七八年,他忽然回来了。穿着长袍,戴着礼帽,叼着纸烟,像个绅士,还把手里的银元敲得叮当叮当响。村里人不知道他在外边干了什么大事,发了什么大财。后来才知道,他是跑进了北山,裹进了宁窝土匪里,跟着打抢人,分财帛。那窝土匪的头子,被官府里给打死了,散了,他带枪跑了出来,又当了“枪客”,“枪客”就是替人杀人的角色。警如你有个仇人,便出一笔钱这“枪客”便去杀了这个仇人。这角色,相当于现在的“杀手”或“刺客”。不同的是“枪客”是那时的一个专用名词指的受雇于人去杀人的人。张豹子把这当成一种光荣,常常向人讲起他当土匪或枪客时的故事,一边讲一边把一支乌亮的左轮手枪在手里捻来转去,那神态,跟美国西部片中那些舞枪的英雄侠客差不多,根本不把杀人当回事。他钱似乎来得容易,但也走得容易。一有,便狂嫖滥赌,洪吃海喝。一没了,便龟得像条狗,“有了一顿,没了抡棍”,吃了今天,不管明天。村里人都认为他是个恶鬼,又是个癞皮,既怕他,又瞧不起他,讨厌他,却也没人得罪他。

这一晌,张豹子又把弄来的钱花光了,连喝口热水都成了问题。他正在屋里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左轮手枪,琢磨着到谁家去混一顿饭吃,忽然,“大先生”家的长工头穆二过来说张蟠请他。这个“请”字,一下子把张豹子给说高兴了。他把枪往腰里一插,抬脚就走,心里想,他娘的,这顿饭有着落了!

张豹子虽说抢人杀天时胆大,其实胆儿并不大。譬如对于张蟠,他从心里多少就有点畏惧。张蟠一见他,总要训斥他几句,他总是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以后呢,他老远里瞅见他,就躲到一边儿去了,干脆不跟他照面。可张蟠用着他的时候,就叫他,一叫他,他就去,他知道张蟠是不让他白干的。譬如那回整治坠坠和明明,张蟠就叫的他,他每次到张蟠家来,一走到悬挂着“进士第”大匾的天门口忽然觉得自己仿佛矮了许多。所以,张蟠不叫,他从不到这“进士第”里来的。

张豹子跟着穆二,一走进厅房,只见张蟠坐在太师椅上正呼噜呼噜吸着水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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