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四五天以后,我坐在门口静静地听着通道里的动静,听到了几声隐蔽的声响。
几天下来,已经习惯了每天毫无收获地度过,如今听到那几道脚步声,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这儿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任何声音都藏不住,我立刻就意识到有人进来了。
总算来了——我的心突然跳得快了起来,找出三角铁,仔细地听着那声音,判断着对方的位置。
但是要准确地判断是很难的,我只能知道他已经在这些房间或者通道里了,离我们还有些距离。
我努力集中自己的精神,一边给袁喜乐草草擦拭了一下双脚,一边和她示意一下,就走了出去。
但我的表情一定已经有了变化,她好像有一丝惊讶,我并没有给她反应过来的机会,迅速拿着罐子走了出去。
谨慎地走出去几步,我扯起事先准备好的线头,缓缓地拉动起来。
空罐子和皮带扣做成的铃铛在另外一边的房间里响了一下,这种金属的撞击声在黑暗里格外刺耳,一定会引起他的注意。
果然,黑暗里的脚步声停止了,我并没有立即再次摇动,免得他有所怀疑。我等了一分钟,才又拉动一下,然后屏住呼吸,等着对方的反应。
在安静的等待中,脚步声又出现了,声音更加轻微,简直无法分辨,显然对方走得更加小心了。我松了口气,每隔两三分钟拉动一次铃铛,勾魂的响声有规律地响起。脚步声明显缓缓靠近了,我咬住三角铁,把自己整个浸入积水通道的水里,然后站起身挪到通道口。
我不知道他会从哪里走过来,如果从我面前走过去,我制伏他的机会就可以大些,但我并不希望这样,因为袁喜乐就在后面的房间里。我预设的好机会是,他进入哪个房间再出来的一刹那。
在浑身湿透的状态下,我可以在毒气中至少生存五分钟,时间还是很充足的。
很快脚步声变得非常近,而且效率很低,对方现在几十秒才移动一步,警觉性非常高。
走廊远处的灯光下并没有出现人影,他不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在我的右边。他不会路过这条积水通道,而是从另外一条通道直接到达那个房间门口。
那边没有灯,一片漆黑。
我有点不耐烦,待在积水的边缘,毒气没有完全被中和,让人有点恶心。我不得不一会儿就把脸没入水中,这一次出来的时间比以往都长,等着我的袁喜乐也是个定时炸弹。
我没有再拉动线头。在黑暗里,他一定看不到是什么在牵引那个铃铛,但万一听到线在转角的摩擦声就麻烦了。
咬牙忍住恶心,我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耳朵上,听着声音一点一点靠近,终于,几道明显的衣服摩擦声让我能判断那人应该在那边的黑暗里,在那道房间门附近。
我不敢动,这时发出任何声音都会功亏一篑,然后听见那边传来木板被拿下的声音。
那是我做掩饰用的木板,他一定靠在门外的墙上,正在取下木板。
进去吧,进去吧,我在心里祈祷,小乖乖,里面什么都没有,里面是安全的,别怕。
忽然,我听到黑暗里传来“呼啦”一声,木板被扔到了通道的远处。
我心里一惊,再去听,黑暗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难道他已经进去了?不可能。那个洞那么小,里面还有杂物挡着,他不可能不发出一点声音就进去的。
他一定没有动,还在原来的那个位置上,这是想把屋子里的人引出来。
这家伙简直小心到了极点,一点错误都不肯犯,我在心中怒骂,这可怎么办?这样僵持要到什么时候?
不过,仔细一想我就知道只能继续等待,看谁先没有耐心。我头上冒汗,发现自己想得太美了。这家伙显然是个心思极度缜密的主,不是野地里的麻雀。
而我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等。过了十几分钟,我才听到那边传来动静,显然是他开始往里爬了,里面的杂物被他推动,立即就发出了倒塌声。
我心中狂喜,小心翼翼地爬起来,趁着混乱快步冲过去,摸索着靠到那道门边,举起了三角铁。
就在我强压兴奋的时候,面前灯光一亮,我眼前顿时一花,几乎同时,我的头就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头晕眼花,我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腿上又挨了一下,正落在我的软骨上,我猛然跪下,一把刀从后面伸过来抵住了我的脖子,冷冷地贴在我的喉咙上。
我惊了一下,后面传来了一道声音:“别动,否则就切了你的喉咙。”我顿时僵住了,接着我的手被扳到身后,整个人被死死地压在了墙上。
我想说话,但是那刀紧紧地贴着我的喉咙,感觉我只要挪动一下,我的喉咙就一定会被割开。
这是生平第一次被人用刀顶着喉咙,我有点手足无措,刀尖在我呼吸的时候会刺痛我的皮肤,我花了一点时间才真正意识到出了什么事情。
“东西呢?”背后的声音传来,“胶卷呢?”
他的声音非常沙哑,带着一种很难形容的口音,我没法想出来他到底是谁,不是我记忆中任何一个熟人的声音。难道他不是队里的人?我心中生疑,来不及仔细分辨,他的刀又贴紧了几分:“回答问题。”
我定了定神,心说:现在不是琢磨他是谁的时候,而是要琢磨该如何脱身。
无奈我身体虚弱,一时间做不出判断,结巴了几声,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说完,后面那位猛地一拉我的下巴,把我整个人扭出了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
“快说,否则宰了你。”那个声音变得更加低沉。
我暗想:你让我怎么说?第一,我不知道王四川跑哪里去了,胶卷在他们身上;第二,我说了肯定一样是死,理智告诉我,打死都不能说。“你放开我,让我喘口气,我才能说话。”我顿了顿才道。
“少废话,你没看到我的脸,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你不说,我一定会杀你。自己考虑清楚。”后面的声音冷冷道。
我听着他的声音,有点害怕起来,因为这人说话的时候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如果要我从身后制伏一个人,我绝对做不到这么镇定。
这说明眼前的局面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那我最好真的不要轻举妄动。
“我说了你也不会信的。”我决定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胶卷在哪里,但是我知道怎么拿到它。”
说完,我立即感到刀片往上一挑,顿时一惊,以为我这样说他不信,要动手了,不过那刀一下滑到了我的眼睛边上。
“别乱说话,别乱想办法,你要想用这办法找机会,我一定会挖掉你的眼睛,或者切断你的手筋,然后才让你带路,到时候你生不如死。说实话,我不想杀你,但你没多少选择。我最后一次问你,东西在哪里?老老实实说出来。”
这时我彻底绝望了,在电影里,那些主角有大把机会可以从这种局面下逃脱,他娘的在现实里出现,我竟然毫无办法。
“不在我这里,在王四川那里。”我道。
“王四川是谁,在哪里?”
“死了。”我撒了个谎。
“死了?”对方就觉得很意外,“尸体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把胶卷带回来?”
“我没有时间,这个地方有问题,当时我和那个女人都中毒了,能活着逃到这里来已经很走运了。”
“你被派到这里来,就不能叫作走运。”他冷声道,抓住我的头发,“我去看看,如果你骗我,你就准备少只眼睛。”
我已经感觉到头晕,立即道:“到不了那个地方我可能已经死了。”
他冷笑一声刚想说话,忽然闷哼一声,整个人好像被什么东西一撞,直接磕到了我的身上。
匕首立即在我眼睛边上划出了一道血痕,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后脑勺儿又被用力一撞,不知道撞到了什么。
混乱间他的手电脱了手,撞在墙上,打着转儿摔到地上。在晃过的手电光中,我看到袁喜乐拿着一把三角铁,对着那人就刺。两个人一下滚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