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亚加拉瀑布
——美加两国共享的“雷神之水”

著名的尼亚加拉大瀑布坐落在纽约州西北部的布法罗城（Buffalo），这里是连接安大略湖与伊利湖的路桥通道，也是美国与加拿大陆路交通往来频密的重要关卡之一。因为从瀑布的加拿大一侧去往加拿大经济中心城市多伦多，仅需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而从这里去往美国纽约和波士顿，也不过600-700公里的距离，自驾车或者乘大巴一天或一夜即可轻松到达。

尼亚加拉瀑布在印第安语中意为“雷神之水”因为意即持续不断的浩大瀑布从高崖上跌落到尼亚加拉河底，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印第安人认为瀑布的轰鸣是雷神说话的声音，故将之称为“Niagara”，意即“巨大的水雷”。尼亚加拉瀑布从被发现观赏价值到名满天下，自然离不开早期法国和英国殖民者在这里持续不断的移民以及间或发生的战争。

1776年美国独立战争结束、美国联邦宣布独立之后，英国殖民者以及一部分美国的保守派退守加拿大，美国有些独立党人希望进一步向加拿大进军，获得更多的土地，而盘踞在加拿大的英国保守派则想伺机夺回他们在美国独立战争中失去的土地，双方剑拔弩张，摩擦不断。双方最著名和时间最长的一次交手，是1812年至1814年的美英战争，因为这场战争主要发生在美国东部和加拿大东部地区，也被称为美加战争，战争的核心地段就是尼亚加拉大瀑布所在的地区。在这场战争中，双方各有胜负，得失均衡。战争结束后，两国签订了“根特协定”，规定“尼亚加拉河为两国共有，主航道中心线为两国边界”。从那时起，两国在瀑布两侧各建了一个叫做尼亚加拉瀑布城的姐妹城，一个隶属于加拿大的安大略省，另一个隶属于美国的纽约州，两城隔尼亚加拉河相望，中间由后来建成的彩虹桥连接，行人步行或者驾车通过关卡往返两国之间十分方便，故而使尼亚加拉瀑布成为跨国共享、交通便捷、游人如织的著名自然景观。

我第一次从美国一侧造访尼亚加拉瀑布，是在2004年的夏天。那一夜，从波士顿搭乘灰狗巴士到布法罗，历时约八九个小时，天色微明，车已驶入布法罗的灰狗巴士站。这里有直接通往尼亚加拉瀑布的公交车，实现了旅游公共交通的无缝对接。因为是一大早，我乘坐首班公交车前往大瀑布，车上的乘客只有我和一位老者。我问开公交车的黑人司机师傅：“这么早去大瀑布，是不是公园还没有开门？”这位黑老兄哈哈大笑说：“大瀑布没有人管，也没有门和围墙，你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公交车从布法罗到尼亚加拉瀑布城不到一个小时，我和同车的老者一起下车，此时耳际已经传来如炸雷般的瀑布轰鸣声，我问老者这么早去哪里？不会是来看大瀑布的吧？老者说他就住在布法罗，今天是要去对面的加拿大瀑布城看望刚生了孩子的女儿，所以走得早，一会儿穿过彩虹桥走不远就到女儿家了。我向老人表达了我的祝福的同时，也在思忖：美加通婚及其婚后的安居乐业就这么简单？只需要一趟公交车和一座桥相连。

夏天的清晨，也就是尼亚加拉瀑布当地时间早上7点左右，我站在了大瀑布美国一侧靠近彩虹桥的地方，全方位观览大瀑布，这里除了瀑布的轰鸣和鸟儿的歌唱，没有一个人，除了那位逐渐远去的老者，此时仿佛我就是大瀑布的主宰，人与自然的合一，就这样在无形中实现。

因为来得太早，连个清洁工人都看不到，尼亚加拉河码头上的游船要9点以后才可以买票上船、下河游览，我只好坐在瀑布旁公园里的长椅上小憩，顺便吃着从波士顿出发时妈妈带给我的甜馅儿锅盔（发酵后的面粉烙饼）早餐。此时，清晨的阳光从树林里渗入，光彩斑斓，清晰可见，许多麻雀、松鼠和其他不知名的鸟儿围在我的身旁捡食掉落的饼渣，并且大胆到飞落在我的肩膀和手上，彼此争食，欢欣不已，我就索性将背囊里的饼全给它们分食了。这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与一大群自然野生的鸟儿如此近距离接触，离开尼亚加拉瀑布，那些可爱的、自然的鸟儿就成了永远的回忆。

尼亚加拉瀑布之所以著名、壮观，除了它的交通便捷、水流量浩大、跨国共享的因素之外，还和它的构造独特颇有关系。它实际由三部分组成，从大到小，依次为：马蹄型瀑布（Horseshoe Falls）、美利坚瀑布（American Falls）和新娘面纱瀑布（Veil of the Bride Falls）。马蹄形瀑布，其形如马蹄，是主流瀑布，在美加之间，靠近加拿大一侧；美利坚瀑布和新娘面纱瀑布都在美国境内，是马蹄形瀑布的陪衬。在美国一侧，看到的只是尼亚加拉瀑布的侧面，而在加拿大一侧或者在彩虹桥上才可以一览全貌。

美国和加拿大政府对尼亚加拉瀑布景观的管理采取了完全开放的态度，即不在景区做任何限制性的围栏或者围墙，任由游客自由出入，政府要做的就是分别规划、建立各自的旅游城市来发展旅游业，包括保护这一地区的自然、人文遗迹，建设公园、停车场、游乐设施、观光塔等，收费项目仅限于搭乘游船下河、近距离观赏马蹄形瀑布和搭乘收费电梯瞭望瀑布全景或者深入地下隧道。这种公益性的服务与管理，吸引了全球观光客，每年前来这里参观的游客高达1400万，对拉动当地的旅游经济的起到显著作用。

尼亚加拉瀑布是一幅壮丽的立体画卷，从不同的角度观赏，会有不同的感受。

从美国一侧，可以攀登著名的“前景观望台”，其巍峨耸立，高达86米，人们只要肯势力攀登，便可将尼亚加拉大瀑布一览无余。如果想仰视大瀑布倾泻的景色，既可以沿着山边崎岖小路，前往大瀑布的脚下，也可下河乘船驶往马蹄形瀑布跌落核心区域。到此翘首仰望，便会看见大瀑布以铺天盖地的磅礴气势飞流直下，而人在此处不禁显得渺小可怜，如果不穿雨衣，瞬间还会被大瀑布掀起的漫天水雾淋成落汤鸡。在大自然的造化面前，我们只有虔诚地膜拜和顺势而为的行动，而绝无与之抗争的激情，任何逆势而动，只会害己害人。早年也有一些自然挑战者来到大瀑布，或裸身或钻桶，从瀑布顶端跃入激流，造成不应有的死伤，现在大瀑布全程禁止游客入水探险。

要完整地观赏大瀑布的壮丽景色，尤其是俯瞰马蹄形瀑布的博大浩瀚，需要来到加拿大一侧才能实现这一愿望，而我是在10年后的2015年，才从加拿大一侧续上对尼亚加拉的情缘。

2015年夏季的一天，我由加拿大多伦多大学驾车前往尼亚加拉瀑布，仅仅一个半小时就到达了大瀑布的加拿大一侧，这面的地势比河对岸的美国一侧高出许多，故而观览大瀑布就有了自上而下的俯瞰感，而且距离马蹄形瀑布的顶端近在咫尺，也就没有了水雾的滋扰，可以更加轻松地欣赏大瀑布的全貌。从加拿大一侧再看河对岸的美利坚瀑布和新娘面纱瀑布，说是陪衬，一点都不为过。如果没有马蹄形瀑布的磅礴无比的震撼效果，也就谈不上尼亚加拉的自然伟大。

从大瀑布的加拿大一侧驾车进入美国，需要穿越彩虹桥，此桥目测也就是不到200米的长度，进入美国一侧的桥面之前有美国海关关卡，美国海关警察会对驾车人员查验护照和询问简单的问题，比如：“到美国干什么？”“有没有携带武器或毒品？”驾驶人员和随行人员不用下车，即问即离，一般仅需一两分钟时间。对我盘查的年轻的美国海关警察还刻意问道：“你怎么一个人驾车到加拿大旅行？你的家人呢？”我直接回答说：“我喜欢一个人旅行。”他翻了翻眼睛，没再说什么就示意让我离开了。在我通过关卡，驶下彩虹桥时，我突然想起彩虹桥与中国游客关联的涉及中美两国法律认知的故事，作为资深法律人，不得不提。

其实，美加之间跨越大瀑布下游的尼亚加拉河的彩虹桥既不长，也不壮观，就是为两岸通行便捷而建成的普通钢梁拱桥，在桥上步行5分钟，便可从美国走到加拿大，反之亦然。传说拿破仑的兄弟曾从新奥尔良搭乘驿马车到尼亚加拉瀑布度蜜月，后来人们纷纷仿效这一做法。每年到这里观光的有不少是新婚燕尔的年轻人，使得尼亚加拉瀑布蜜月之旅蔚然成风，亦成为大瀑布区域具有人文文化的一大特色。瀑布管理机构借此大打“婚恋蜜月牌”，不仅在夜晚沿瀑布景区展示各款霓虹灯光秀，而且每个周末夜晚还安排烟火表演，旁边的彩虹桥便因此获得了“蜜月小径”这样一个动听的美称。

然而，“蜜月小径”的宁静与甜蜜却被2004年7月21日发生在这里的一起针对游客的“美国警察暴力事件”所打破。当天傍晚，美国边境巡逻局干员拘捕了一名毒品嫌犯，因为怀疑这名嫌犯与来自中国天津的女性游客赵某及另外两名妇女同行，于是联邦探员罗伯特·洛德斯命令赵某等人进入检查站接受检查，但赵某和那两名妇女没有遵守命令，而是从边境检查站逃跑。罗伯特·洛德斯在截获赵某后，使用“胡椒水”对其面部喷射，再用自己的膝部撞击赵某，致使赵某浑身上下布满瘀青，眼睛肿胀，脸部多处软组织瘀伤。事件发生后，赵某声称，她跑开是因为边境巡逻局人员让她感到害怕。美国媒体则进行了广泛的报道，继而传播到中国，引起中国政府和民众的愤慨。

2005年9月，美国政府检察人员在布法罗地方法院以刑事案件起诉了罗伯特·洛德斯，称其在没有调查清楚来自天津的中国妇女赵某的情况时，涉嫌使用了过度的暴力，但罗伯特·洛德斯的答辩是其当时正在执行职务，是赵某的强力拒捕才导致他采取了“制服嫌疑人”的履职行为，其并没有过错。法庭陪审团认为，虽然洛德斯使用了过度暴力，但是赵某拒捕。此外，赵某的验伤证明显示她没有骨折及骨裂的重大伤害。最终法庭判决洛德斯无罪。

于是，2006年，赵某在美国纽约对罗伯特·洛德斯提起了民事诉讼，要求赔偿1,000万美元。2017年8月，该案经过长达10年的审理，终于有了结果。纽约州罗彻斯特联邦法院在经过无陪审团审理后，法官沃尔福德在8月7日做出裁决。裁决认为，美国政府对于一名海关与边境保护局特工在尼亚加拉大瀑布的美加彩虹桥过境点对赵某处置不当负有责任。鉴于赵某被错捕以及承担的医疗费用、承受的痛苦及失去的收入等因素，决定给予赵某46.1万美元的赔偿。

正义迟到，但终归来临，民事赔偿总算是对中国公民赵某错捕受伤的一些抚慰。本案所以发生，终极原因还是中美两国的文化尤其是法律文化的差异导致。如果赵某熟悉英语，了解美国法律，遇事不慌，服从美国边境警察的检查或者要求检查必须在有律师在场的情况下进行，这一切原本可以避免。这个案件也给更多来美国旅游、留学、经商乃至移民的国人一个警示：遵守法律法规，服从在岗警察和其他履行职务的公务人员的指挥或者检查，是所有文明国家的制度要求，依法合规地给予配合是最佳选择，千万不要有侥幸逃脱的举动，尤其是在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