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天高水阔,沈菡安顿下来,熟悉周围的人事后,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在紫禁城的四方天里憋了这么久,乍见这般开阔的景色,十分想出去浪一下。
这里就不得不再一次夸夸季纶了。
看来他这些年在南苑确实没白待,下了不少功夫。
季纶对南苑的地形十分熟悉,不管沈菡是想看花、看鸟、看树还是看鱼,季纶都能找到近便又人少清静的地界。
沈菡兴致勃勃,最近这些日子,每天清晨或午后,都要出去溜一圈。
季纶负责在前面领路,紫芙则带着两个小太监挑着茶挑,里面有小风炉、茶壶、茶杯,还有现做的点心饽饽、奶茶。
几天下来,沈菡几乎将濯月轩附近还不错的地方转了个遍。
每日看着连绵成片的山林水草,呼吸都顺畅了。
沈菡:“怪不得大家都想跟着来南苑呢,这地方确实比宫里舒服多了啊!”
沈菡坐在亭子里,周围是一大片竹林,绿意幽幽,清凉适意,在这儿呆一下午都不会觉得烦。
紫芙把茶挑里的点心和茶炉摆好,闻言附和道:“可不是,奴婢在宫里几年了,一向只能从旁人嘴里听听南苑有多好,心里向往得不行。如今可算是托了格格的福,终于亲眼见着了。”
这次因为后宫跟来的主子少,所以每人的份例供给多了很多。
蜡烛、冰之类的用不完不说,连菜色都是换着花样儿来的。
连带着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也跟着沾了不少光,心里都庆幸跟了个好主子呢!
在亭子里歇过脚,继续往远了走,景致就更好了。
树木葱郁,青草茵茵,沈菡在一片苇塘泡子里,竟然还见到了成群的野鸭子。
虽是地广人稀,但到底是皇家园林,隔一段还是有人守着的。
照料苇塘的两个蓝袍小太监,一见这衣着鲜亮的一行人,立马迎了上来。
当中的沈菡一身新作的旗装,那料子,大老远一瞧都泛着锦缎的柔光
——这位绝对是个得宠的主儿啊!
小太监虽迎上来,却不敢随意上前,隔着五步远跪下请安。
沈菡叫了起,季纶这才上前将他们引过来:“这是我们乌雅格格。”
小太监们能近前和主子说上话的机会可不多,是以殷勤得很。怕苇塘边上晒,还特意引沈菡去不远处的凉棚歇息。
沈菡见旁边竟然有菜地,好奇道:“这是?”
季纶:“这都是下面人自己种来吃的菜蔬瓜果。”
说起来也是南苑实在太大的缘故,单是太监宫女就要近千,再加上前面的官员,守卫的侍卫,各种干活的仆妇、杂役,每日的采购供给不是个小数目。
官员侍卫的还好说,没人怠慢,其他多年见不着主子金面的人可就难了,缺衣少食都是常态。
是以各处的宫人平时大多搭伙儿寻块不起眼的地,种上一点东西,量虽不大,但总归够几个人平时吃的,免得饿肚子。
小太监见沈菡感兴趣,凑上来讨好:“这边儿都是奴才们自己种的下等货,不敢奉上污格格的眼。南边儿不远有几架葡萄,是内务府种的良品,这几天正是最甜最新鲜的时候,格格可要尝尝?”
盛情难却,最后沈菡一行人便带着一筐现摘的上等葡萄回去了。
于是晚上来用膳的玄烨,就在饭后见到了几串鲜亮水嫩的葡萄。
玄烨笑道:“朕这里还没见着今年的葡萄呢,你这儿倒是抢了先了。”
说起来也是到收葡萄的日子了,但内务府收上来的葡萄,玄烨还真不是立马就能吃得上。
一来宫里都知道他更喜欢吃熟果,这等刚摘的鲜果不敢往上进。
二来毕竟是进给皇上的供奉,前后要历经好几轮的挑拣。
所以玄烨吃过的葡萄甜则甜矣,但这种现摘下来新鲜水嫩的葡萄,他还真是许久未吃了。
沈菡剥了一个喂给他:“尝尝?都是我亲自剪的,让他们用冰桶镇了一下午了,又凉又甜!”
玄烨就着她的手吃了几个,觉得滋味儿还行,比不上进给他的甜,但鲜头儿很足。
他顺手喂给沈菡:“还不错,你爱吃,过几日内务府还有新的进上来,朕让人挑些好的给你。”
两人你喂我、我喂你的腻歪了一会儿。
一边吃,沈菡一边念叨这几日都逛了哪些地方。
玄烨听说宫人们自己种菜的事儿,并不生气,反而很理解。
宫中生活不易,下面人也是没办法。
玄烨:“在宫里的宫人都免不了要忍饥受寒,可想而知外头的百姓该有多艰难。”
宫里不管太监、宫女还是杂役、仆妇,至少都有份例可用,每季也能发两套新衣裳,还能有月例银子可拿。
虽说这些东西真正到各人手里的有多少不好说,但再少也不至于饿死、冻死人。
可外头的百姓就艰难了,辛辛苦苦一整年,不定什么时候来个天灾人祸,就要全家倒霉,经不起一丁点儿的风浪。
这些日子正赶上秋收,玄烨生怕百姓被骚扰,再没了一年的收成,前几日特意召了镇守山东的副都统额黑纳,严令其加强军禁,严禁官兵践踏田禾,骚扰百姓。
可就算玄烨这里下了令,真到了下面,能执行个几分就难说了。
眼见话题涉及了百姓国事,沈菡就不太好接话了。
好在玄烨也只是随口感叹一句,并不打算继续聊这个话题。
沈菡松了一口气,继续说起南苑的许多好处。
玄烨见她实在是开心,眉飞色舞的,面上都是笑意,心里也舒坦。
玄烨:“说起来朕还不如你自在呢,自打来了南苑就没能好好歇歇。”
玄烨来南苑避暑,起居坐卧却不能和太皇太后、后宫的女人们一样。
他可不能住在南苑就不动了,京里还有处理不完的政事,见不完的人。
譬如昨儿个,蒙古诸王、台吉、公主们的长史到京请安,玄烨就得起驾回宫接见。
接见完了,为表亲近,还得再带着这一堆人赶回南苑举行围猎。
这一趟折腾下来,哪还有什么避暑的悠闲。
好容易这几天把事情都料理完了,才得空回后宫放松放松。
沈菡听着,觉得确实是怪不容易的。
大热天的,还得穿着一身厚重的甲胄,在太阳底下打上几天的猎,想想都遭罪。
“那你身上酸吗?要不我给你揉揉?”
沈菡觉得该体贴关怀一下老板,是以撸袖子准备展示她多年体验spa和足疗学的本事。
玄烨一愣,见沈菡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心里熨帖又好笑,打趣道:“快得了吧,就你那点力道,能顶什么用。”
沈菡不信邪,觉得是他小瞧了现代养生的套路
——这可都是各个足疗店美容院在市场经济的激烈竞争中几经改良的高端手法!
结果……
沈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玄烨还是不痛不痒的。
玄烨见沈菡一脸丧气,只好拉过她安慰:“朕打小练武,身上的肉硬,寻常男人的力气都推不动,何况你一小女子。行了,快歇歇吧,这种事让推揉太监来就行了。”
沈菡捏捏玄烨肩背的肌肉,可不?硬邦邦的,都是腱子肉。
不过,这么仔细一端详,皇上这身材还挺有看头的么……
沈菡不自觉地用手摩挲起来,浑忘了手底下这个贡献男涩的人是皇帝。
玄烨让沈菡东戳戳西摸摸的手指弄得心猿意马,一翻身打断了沈菡的出神。
沈菡一个天地倒悬被压倒在榻上,心差点跳出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呢。
玄烨却已经想起了来南苑之前沈菡的那番挑衅,这下换成玄烨的手不老实了。
他俯下身子在沈菡耳边低声道:
“说起来,朕记得来南苑之前,好像有人说过要好好伺候爷?”
沈菡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行宫的诱惑实在太大了,那时候她让这大饼冲昏了头脑,竟然没下限地说了那种话。
妈呀!
沈菡双手捂着脸不敢看他。
玄烨见她耳朵脖颈都如火烧一般,却仍不打算放过她。
衣袍一件件扔下床榻,玄烨的声音既暧昧又喑哑:“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他的手慢慢游走着……
“西宫这边没有汤泉,过几日朕带你去东边,爱妃可一定要让朕好好见识见识你的本事啊……”
最后的话消失在两人的唇角——
“要不然,朕就治你个欺君之罪……”
“嗯~”
一声婉转的呻—吟溢出,又被床幔遮了回去。
……
“皇上来南苑第一个侍驾的就是乌雅格格。”
——这个消息没过多久就人尽皆知了。
别看南苑地方大,但蛇有蛇道。
皇上作为唯一的主子,一点点动静都是十分引人注目的。
像这种召幸了哪个的消息,真想打听一点都不难。
至于知道后众人的滋味儿,那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像纳喇格格这种从一开始就看沈菡不顺眼,还自觉有些过节的,听到消息后自然是嫉妒不已。
纳喇格格本就因为上次惹恼皇上的事,忐忑不安,焦躁恐慌。
现在又眼见资历不如自己的沈菡一天比一天得宠,心里怎能不恨。
待再打听到,皇上又让人赏了许多东西去濯月轩,纳喇格格几乎都要端不住那副云淡风轻的面孔了。
绣锦小心翼翼道:“主子别气,仔细肚子里的小阿哥。那乌雅格格再得宠,也不过一个没根基、没子嗣的格格罢了,哪比得上您怀着龙胎的金贵呢?”
纳喇格格闻言却更加怒火中烧,没等绣锦说完就狠狠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用你多嘴!”
如今满宫皆知自己失了圣心,这次能跟来,不过是因为肚子里揣着孩子。
偏这贱婢还要在这多嘴多舌。
“滚出去掌嘴!”
绣锦吓得连滚带爬地跪到门槛外,巴掌一个个狠狠掌在脸上,丝毫不敢留力。
不过几巴掌,两边脸就迅速涨红了起来。
一院子的仆妇宫女太监都噤若寒蝉,偌大的院内只闻巴掌声‘噼啪’作响,一声声打在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