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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华阳当然不会忘了她刚嫁给陈敬宗那几日。

陈敬宗生得英俊,华阳也是带着对婚后生活的美好期待嫁过去的,然而新婚夜的糟糕经历让她恨不得悔婚回宫。

疼成那样,第二天她能给他什么好脸色?

看他的胳膊嫌粗,看他的腿嫌长,只想着如果他也学了陈伯宗、陈孝宗的温文尔雅,或许就不会那般粗鲁猴急。

自己一身毛病不知改正,竟然还挑剔她的态度,还故意拧着她的喜好行事?

眼看陈敬宗又要大口吸面,华阳恨恨地指向门外:“你去厢房吃!”

夫妻一起努力才能过好日子,陈敬宗不肯配合,华阳何必忍他?

对此,陈敬宗只是看她一眼,端着碗筷就走。

华阳恼火地回了内室。

朝云跟进来,一边扶着公主坐下一边轻轻地帮公主顺背,心疼道:“公主莫气,气大伤身,为这点小事不值得。”

华阳瞪着窗外,这里,她正好能看见陈敬宗跨进东厢房的身影:“我也不想气,可他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朝云一开始走得远,后来听出公主动怒,她才悄悄靠近,然后就听驸马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只要他想公主就得配合”这种混账话,后面更是气了公主一箩筐。

别提公主了,朝云都气得不行!

好啊,驸马爷想睡觉公主就要配合,当公主是歌姬吗?

公主金枝玉叶,驸马爷不去想办法哄公主欢心主动争取夜里侍寝的机会,竟然还嫌公主摆脸色,故意气公主?

“听见了,我都想把驸马摁板凳上,打顿板子替您出气!”

朝云一边说,一边还朝东厢房飞眼刀。

华阳想象那画面,心里舒服了一点。

朝云体贴地替公主捏着肩膀,听公主的呼吸恢复了平静,她再把驸马爷打猎的事情说了:“公主,驸马爷有时候是很气人,可他心里还是关心您的,一大早饭都没吃就翻墙出去了,特意抓了一只山鸡、一条肥鱼回来,要朝月给您炖汤补身子呢。”

她很公平,对驸马爷该骂的骂,该夸的也要夸。

华阳一怔。

上辈子陈敬宗出去偷腥吃,好像没这么早,毕竟是他的亲祖母过世,这才下葬半个月。

莫非是昨晚得了好处,就用这种方式投桃报李?

可她稀罕那一碗鱼汤吗?

她明明为他指了路,清清楚楚地说了她想要什么,陈敬宗却不肯答应!

“不吃,你去告诉朝月,他想喝汤让他自己下厨,你们不许帮忙,只供他正常的一日三餐。”

朝云犹豫了一瞬,但她很快就做出了选择!

一边是普普通通一碗鱼汤,一边是公主的威仪,当然是后者重要!

驸马爷把公主气成这样,休想用一碗鱼汤打发过去。

朝云气势汹汹地来了厨房。

朝月正在刮鱼鳞,腰间系着一条围裙,哪里还有昔日公主身边大丫鬟的仪态。

不过为公主做事,朝月乐在其中,想着等会儿就可以为公主炖一锅美味的鲜鱼汤,她嘴角都是翘着的。

朝云走到她身边,低声嘀咕了一阵。

朝月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叫朝云先去伺候公主,她擦擦手,用可惜的眼神扫向那条刮了一半的肥鱼,随即走出厨房,来到东厢房的窗沿下,声音平和地道:“驸马,公主有令,她不想喝鱼汤,您要喝就自己去炖吧。”

她说完不久,陈敬宗从里面走了出来,一手端着空碗,一手拿着筷子。

朝月不卑不亢地站着。

陈敬宗看向上房,那扇窗已经关上了,挡住了里面的人。

陈敬宗皱皱眉。

拌嘴归拌嘴,他并没有动气,她是公主,有资格嫌弃他,不痛不痒的,他犯不着计较。

可他不能看着她继续憔悴下去,归根结底,这是她嫁给他才不得不承受的清苦。

陈敬宗去了厨房,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

朝月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去禀报公主。

华阳有些好奇,她知道陈敬宗会烤野味儿,难道他还会煮鱼汤?这世上,有几个男人会做饭?

厨房。

陈敬宗动作利落地收拾好了鱼。

父亲年过三十才彻底在京城安顿下来,将全家人都接了过去,可祖母住不习惯,忍了一年就带着二叔一家回了老宅。

陈敬宗十岁时也带着武师傅回来了,一直住到十八岁才被祖母催着进京,让他挣个前程。

中间的八年,村姑出身的祖母喜欢亲自下厨做饭,陈敬宗经常帮忙打下手,便把老太太的厨艺也都学了过来。

鱼是山里土生土长的,那片湖水周围地势险峻,附近的猎户都不会过去。没有危险,湖里的鱼长得肥肥美美。

陈敬宗只切了鱼头,鱼身暂时腌上,留着午饭叫丫鬟红烧。

鱼头有他的一只手那么大,先煎后炖,大火煮汤。

灶膛前很热,陈敬宗往里添木柴时,额头一滴汗落了下来。

开窗会凉快一些,可鱼汤的香味也会传出去,风一吹,万一飘到主宅,老头子闻到又要训他。

陈敬宗不怕挨训,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不想让家人猜疑她是不是也在吃荤,背后议论。

过了一刻钟左右,陈敬宗掀开锅盖,就见里面的汤水已经变得浓白,滑溜溜的豆腐与小伞似的山菇翻滚其中。

陈敬宗打开橱柜,找到一只粉彩牡丹纹的汤盅,再拿出一副配套的碗筷。

她好像很喜欢牡丹,屋里屋外处处可见牡丹的影子。

.

朝云躲在堂屋的窗户后,瞧见厨房的门开了,驸马爷也端着托盘往上房的方向走来,赶紧去内室禀报公主。

华阳坐在桌边,面前铺了一张宣纸,正准备给京城的母后、弟弟分别写一封家书。

上辈子她将陵州视为偏远清贫之地,认为自己过来是受苦的,没什么可写,所以只会在年关前送一封家书敷衍应对。

如今,她想写些有趣的东西,让母后、弟弟相信她在这边过得很好。

才写了个“母后尊鉴”,朝云就来报信儿了。

“你们都退下吧。”

华阳右手持笔,左手提着袖口,继续行文。

陈敬宗端着托盘跨进堂屋,就看见朝云、朝月一前一后地出来了。

他神色如常,似乎并不在意被丫鬟们知道他亲手给公主熬了鱼汤。

朝云、朝月低着头避到一旁给他让路,当陈敬宗从面前经过,二女都闻到了一股诱人的汤香。

朝云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对她们来说,鱼汤的确不是什么稀罕物,可三个月没喝过了,一碗鱼汤就成了人间美味。

一帘之隔。

陈敬宗径直来到书桌旁边,将托盘放在了华阳对面。

华阳微微抬头,只看了眼汤盅,便又专心写字了。

陈敬宗打开汤盅的盖子,浓浓的香气顿时在周围逸开。

华阳睫毛微动,却仿佛什么都没闻到。

陈敬宗没去看她在写什么,舀了一碗鱼汤单独晾着,再坐下来,用筷子从鱼头上夹了些无刺的肉,单独放在一个小碟子中。

“汤还有点烫,先吃肉吧。”

攒了五六块儿鱼肉后,陈敬宗将碟子推到她那边。

华阳神色淡淡:“我是来为老太太服丧的,不是来吃肉的。”

陈敬宗:“你这么瘦,老太太见了会心疼。”

华阳:“怎么会,我刚嫁过来就把你当货物挑剔,天天给你脸色看,还不许你睡床,老太太只会怨我委屈了他家乖孙。”

陈敬宗:……

“放心,老太太胆子小,纵使我夜夜都睡地上,她也不敢顶撞公主。”

他很快还了回去。

华阳看看那碟子鱼肉,再抬眸看他:“你既然心里有气,又何必来我面前献殷勤?”

陈敬宗:“你在我们家饿瘦的,我不把你养胖点,回京不好向皇上交待。”

华阳继续写字:“心情不好,东西做得再好也没胃口。”

陈敬宗:“我小声吃饭你心情就好了?”

华阳默认。

陈敬宗还想再提提上床睡觉的事,却怕两人又吵起来,只好先应了她:“行,你乖乖吃肉喝汤,我会改。”

华阳是真心想对他好点的,这会儿见他退了一步,她也没有再拧巴。

她将纸笔移到一旁,端过碟子。

陈敬宗马上递了筷子过来。

鱼肉很鲜,微微咸恰到好处,华阳吃得仔细又小心,幸好并没有吃到鱼刺。

陈敬宗坐在对面,看着她垂着长长的眼睫,清瘦的脸颊白白净净,显得唇瓣娇艳欲滴。

不愧是公主,吃东西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但又仿佛天生如此,不会让人觉得她是刻意而为之。

“将士们若都是你这种吃法,敌人的铁骑都冲进营帐了。”

陈敬宗微讽地道。

华阳看都没看他:“我不是将士。”

陈敬宗:“可我是武夫,打死我我也学不来你那样。”

华阳:“没让你学我,学学父亲大哥他们就好,当然,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随便你怎么吃喝。”

陈敬宗嗤之以鼻,手上倒是继续给她挑着鱼肉,让她面前始终都保持着五六块肉的数量。

华阳吃了七八块儿就想停筷。

陈敬宗还在挖鱼头,眼也不抬地道:“多吃点,胸都快瘦没了。”

华阳:……

陈敬宗见她不知是气还是羞红了一张脸,笑了笑:“话实说还不行了?你刚嫁过来的时候,瞧着都有点胖。”

胖是故意逗她,其实是丰腴。

他在京城见过很多瘦美人,包括两位嫂子也都是风吹就倒的姿态,她却不一样,瞧着也是小蛮腰,面颊却圆润,像一颗浑./圆饱./满散发着香甜气息的蜜桃,很想让人扑上去咬两口。

原本老头子让他去娶一个听起来就难伺候的公主,陈敬宗还不愿意,直到比武场相看那日,陈敬宗远远瞧见帝后一行人中白得发光的她,光是那抹初雪般的白,就让他小腹发紧。

他就是图她的色,只要她肯让他睡,她白天再眼高于顶再嫌弃他,甚至把他骂成孙子,陈敬宗都不在乎。

华阳本就气他污言秽语,见陈敬宗的目光竟然还专门往她衣襟处盯,顿时更气了。

一定是昨晚她对他太顺从,才助长了他的无耻。

她冷着脸放下筷子:“不吃了,你端走吧。”

陈敬宗将汤碗往她那边推:“汤才是主菜,你尝尝,好喝你就原谅我刚刚的口没遮拦,难喝算我罪上加罪,任你惩罚。”

华阳心中一动,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喝完便皱起眉头,刚要开口,陈敬宗忽然道:“如果你说难喝,那剩下的鱼汤都是我的,以后我也不会再去山里给你弄野味,除非你给我睡,睡一次换一天的份量。”

华阳:……

陈敬宗:“现在你实话实说,那以后无论你给不给我睡,只要我去山里找吃的,就一定给你带一份回来。”

华阳脸都红透了,低声斥他:“你天天就惦记着睡吗?”

陈敬宗靠到椅背上,一副错不在他的神情:“你难得才给我一两次,还不许我惦记?”

华阳不想跟他谈这个,板着脸去了床上。

她侧身坐着,脸庞朝内,露出一截泛着桃粉色的纤长脖颈。

陈敬宗看了一会儿,端着汤碗走过去,坐在她对面。

华阳不看他。

陈敬宗叹道:“喝吧,自己的身子要紧。”

他把碗举到华阳嘴边,华阳偏过头,这一偏,却瞧见陈敬宗的裤腿上湿了几片,鞋帮上也沾了些泥巴。

想到他没吃早饭就先去山里打这些野味儿,为的也是给她补身子,华阳心软了。

她接过汤碗,垂着眼,一勺一勺地喝了起来。

平心而论,陈敬宗的厨艺不错,鱼汤鲜美可口。

因为她喝了,夫妻间的气氛也缓和了下来。

陈敬宗给她盛了第二碗。

这次喝完,华阳再也不肯要了。

陈敬宗刚要回桌子那边,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她:“我好像闻到了药味儿,可是你哪里不舒服?”

华阳哼了一声,别开脸道:“我怕怀孕,吃了一颗避子丹,有点苦。”

陈敬宗蹙眉:“避子丹?”

华阳简单给他解释了一遍这种丹药的作用。

是药三分毒,陈敬宗还是不太理解:“我说过都弄外面了,你何必多此一举?”

华阳抓紧袖口,瞪着他道:“你眼睛瞧见了,能确定一滴没露?敢情怀了也与你无关,是我要喝落胎药,是我可能落下病根甚至丧命,你大可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那么苦的药,她是傻吗非要吃一颗?还不是承受不起丧期怀孕的后果!

陈敬宗见她眼尾都红了,顿时有些后悔。

他也是第一次成亲,第一次做丈夫,下意识地觉得只要弄在外面就能万无一失,那么说只是不想她白白吃药受苦。

“是我错了,你别生气。”陈敬宗将汤碗放到一旁,转身蹲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赔罪。

华阳冷着脸甩开他的手,这一上午受的气全在此刻涌上来,睫上就挂了泪珠。

陈敬宗忽然就发现,他不怕她摆脸色,不怕她冷嘲热讽,却怕她这样委屈。

“好,我答应你,除丧前都不会再惦记那个,一颗药都不用你再吃。”

华阳不为所动。

陈敬宗顿了顿,继续道:“以后我规规矩矩吃饭,天天洗澡天天漱口,保证再也不让你头疼。”

华阳终于垂睫,看着他道:“这是你自己说的,以后你若食言,我再也不会对你好。”

陈敬宗连连点头。

点完才突然想起来,她何时对他好过了? F+h5L0F37C46KS/U9vQ+9lpOcNUAJMAsrMkmc/zaR2Applf9wvfhHdFQb8UDi83q



第 6 章

剩下的鱼汤也没有浪费,包括鱼头肉,都落进了陈敬宗腹中。

刚惹她掉过眼泪,陈敬宗吃得有些局促,拿着她的小勺子一勺勺慢舀,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直接捧着碗往嘴里灌。

华阳坐在对面,继续写家书。

她没有藏着掩着,陈敬宗也就光明正大地看她写字,见她这第一页写得都是路上自家人如何悉心照顾她,字里行间充满了对他们的满意,陈敬宗手里的勺子撞到嘴角,洒了些汤水下来,他匆忙后躲,侥幸没有落到衣襟上,只是动作颇大,显得笨手笨脚。

华阳斜了他一眼。

嫌弃还是嫌弃的,却没有往常的憎恶,更像嗔怪。

陈敬宗被这一眼勾得身心俱痒,奈何才答应过她不动色./欲,只得假装心如止水。

“你这是,报喜不报忧?”

放下汤勺,陈敬宗猜测道,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路上她明明一肚子怨气,笔下的叙述却像换了一个人。

华阳:“实话而已,除了你,你们一家确实对我关怀备至,至于驿站条件简陋、车马奔波,都是在所难免。”

陈敬宗:“为何要除掉我,我哪里待你不好了?”

没等华阳翻旧账,朝云的声音传了进来:“公主,驸马,老夫人来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华阳起身收拾书桌,陈敬宗则迅速将汤盅等物藏去了……净房。

华阳:……

她大概再也不会用这套餐具了。

等陈敬宗出来,她瞪他一眼,这才往外走。

孙氏正跟着珍儿往院子里走,身后跟着她身边的大丫鬟腊梅。

孙氏是阁老陈廷鉴的发妻。

她生在陵州城内,其父是官学里的教谕,学识渊博,当年陈廷鉴就是经常去拜访先生,才认识了孙氏,求娶为妻。

婆母去世,孙氏这个儿媳妇穿了一身白布衣裳,头上插枝檀木簪子,打扮得就像个镇上的寻常妇人,只是她年轻时容貌美丽,后面又一直跟着陈廷鉴做官夫人,养尊处优的,自然气度不俗,一看就是个富家太太。

四宜堂与主宅只隔了一条走廊,昨日黄昏华阳被一条蛇吓得尖叫出声,陈廷鉴、孙氏都听见了,当时孙氏就赶过来安抚了一番,今日再过来瞧瞧,很是担心娇滴滴的公主儿媳吓出病来。

才与珍儿打听完,孙氏就瞧见华阳从上房出来了,后面跟着自家老四。

视线在小夫妻俩的脸上一扫而过,孙氏微微眯了下眼睛。

感觉不太对劲儿!

公主嫌弃老四粗野,老四也嫌弃公主骄矜,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互相看不顺眼,此时瞧着竟很是和睦!

难道公主终于发现了老四的一些优点,譬如害怕蛇虫时可以让老四挡着?

孙氏暗中思量之际,华阳重生回来再见婆母,心里便是一酸。

整个陈家,几乎人人都敬着她,其中却属婆母对她最好。

公爹与两位夫兄都是男子,纵使要照顾她也很少与她单独见面说话,两位嫂子畏惧她更多,亦或是不想叫人觉得刻意逢迎巴结,很少主动往她身边凑,只有婆母经常过来探望,对她嘘寒问暖、体贴入微。

或许这里面也有怕她的关系,可华阳能分辨出真心与面子活儿,婆母是真的喜欢她。

这么好的婆母,上辈子却在公爹病逝、全府入狱、大哥冤死的三重打击下,生生疼死了。

“娘,您来了。”

华阳快走几步,扶住了婆母的左臂。

孙氏呆住了!

大儿媳、三儿媳嫁过来后都随着儿子们管她叫娘,只有这个公主儿媳身份尊贵,一直客客气气地叫她母亲。

母亲也挺好的,她一个地方出身的寻常民女,有幸娶到一位公主做儿媳妇,已经是家里祖坟冒青烟了!

现在听到公主儿媳的一声“娘”,孙氏顿觉受宠若惊!

华阳将婆母的惊讶看在眼里,却不好解释什么。

上辈子她并没有真正融入过这个家,这一次不一样了,她想好好跟陈敬宗过日子,那么有些地方就要做出改变。

陈敬宗看了她几眼。

华阳恍若未觉,一心招待婆婆。

孙氏回过神来,先关心道:“昨晚撒了那些药后,可有再看见什么虫子?”

华阳笑着摇摇头。

孙氏看看北面的群山,无奈道:“这边离山近,蛇虫就多一些,我们早都习惯了,可怜公主金枝玉叶,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肯定吓坏了。”

华阳没有否认。

上辈子她的确被那些偶尔冒出来的虫子折磨得不轻,她受回惊,就朝陈敬宗发次脾气,激得陈敬宗四处去撒药,虫子因此越来越少。

明明胆小,昨晚误会陈敬宗是鬼时怎么没怕呢。

华阳偷偷瞥向陈敬宗。

陈敬宗以为她在抱怨他没做好防卫,没有多想,他能防住贼人,一条筷子粗的小蛇,叫待在东厢的他如何防?

话说回来,他还得感激那条小蛇,否则他还得一个人睡厢房,哪来的昨晚的畅快。

三人进了堂屋。

孙氏忽然吸了吸鼻子。

华阳做贼心虚,偷腥归偷腥,她可不想叫婆母发现。

陈敬宗解释道:“为了那一条蛇,昨晚四处检查折腾到大半夜才睡,早上起得晚,才吃过饭。”

孙氏理解,问儿媳妇:“公主今早胃口如何?”

华阳:“许是终于适应了这边的气候,胃口好多了,吃了一碗面呢。”

孙氏很高兴,瞧着她的小脸道:“那就好那就好,最近公主清减了不少,可得快点养回来。”

华阳点点头,心想如果每天都能跟着陈敬宗偷腥,身体恢复如常指日可待。

聊了一会儿,孙氏准备走了。

她自知出身低微,与公主儿媳很难说到一处去,待久了大家都不自在。

华阳与陈敬宗一起将她送出四宜堂。

往回走时,陈敬宗问她:“你怎么突然改口了?”

华阳:“我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有什么好问的。”

陈敬宗一个跨步拦在她面前,低头看她:“改口是其一,昨晚你也不太对劲儿,睡着睡着为何哭了?”

华阳撒谎:“做了噩梦。”

陈敬宗:“可当时你说没有做梦,还破天荒地对我投怀送抱。”

华阳脸色微红,瞪他道:“你不喜欢吗?”

陈敬宗神色复杂:“喜欢归喜欢,终归破了戒。”

言外之意,如果不是华阳主动勾他,他会继续老老实实地服丧。

华阳信他才怪,直接把人推开,快步回了屋,并且将房门关上,免得他跟进来,打扰她写家书。

陈敬宗推门不动,站了会儿自去了院子。

以后要经常进山,他得做些趁手的弓箭、鱼兜。

屋里,华阳写了一会儿信,忽然听到外面有嚓擦的木材摩擦声,好奇地来到窗前,就见东厢房的屋檐下,陈敬宗坐在一个小板凳上,一手握着根长长的腕粗木头,一手拿着砍刀,专心地削着尖。

两只袖子都被他卷到了手肘之上,露出一双修长结实的小臂。

他低着头,侧脸英俊凌厉,比姑母府里的侍卫们好看多了。

这是她的驸马,当初她亲眼看中的男人,纵使只是看中了他的脸,都是她自己物色的。

粗鄙又如何,她不想他死,这一次谁也别想夺走他的命。

.

四宜堂前面是浮翠堂,住着陈敬宗的三哥一家。

陈孝宗是探花郎,满腹才学文采斐然,如今回老家服丧,无事不便出门,他只能听从父亲的差遣,在自家学堂教导侄儿侄女与两个儿子读书。

陈孝宗并不喜欢围着孩子们转,父亲刚吩咐下来时,他下意识地把大哥推了出去:“父亲,大哥学问比我好,脾气也是我们兄弟里面最像您的,端重持稳,能镇住二郎他们,您为何不让大哥来教书?”

陈廷鉴面无表情:“让你教书,就是为了磨练你的性子,你大哥已经够稳重了,所以不用他来。”

陈孝宗:……

在主宅的学堂教了一上午的书,陈孝宗只觉得心神俱疲。

看着侄女大郎回了观鹤堂,走廊里,陈孝宗继续带着自家二郎、三郎往浮翠堂走。

进了院子,就见妻子站在廊檐下,一手扶着已经非常显怀的腹部,一边朝后面仰着脖子,好像在闻什么。

陈孝宗奇怪:“你在做什么?”

罗玉燕叫丫鬟先带儿子们去洗手,再走到陈孝宗身边跟他咬耳朵:“我好像闻到煎鱼的香气了,你试试。”

陈孝宗不试先笑:“怎么可能,咱们家里不可能吃荤腥,后面又没有别的人家,就算前面的街上有人家吃鱼,今日是北风,香味儿绝飘不到咱们这边。”

罗玉燕撇嘴:“谁说咱们后面没人了?四弟与公主可住在那呢,他们还有小厨房!哼,人家是公主,吃不了苦,说不定娘特意给那边送鱼送肉了!我不管,我肚子里怀着你们家的种,快三个月没吃肉了,我不馋孩子也馋,二郎、三郎都聪明伶俐,你就不怕把这个饿傻了?”

公主惨,她就不惨吗?她也是京城侯府家的千金,吃香喝辣得长到大,何时为一顿鱼肉犯难过?

陈孝宗:“不可能,父亲最重规矩,娘也都听他的。别的方面他们照顾公主,这方面绝不会,更不可能让管事去买荤食,白白授人以柄。”

罗玉燕:“可我闻到鱼香了!”

陈孝宗见她信誓旦旦,这才嗅了嗅,但不知道是真的没有,还是他的鼻子没有罗玉燕的灵,陈孝宗什么都没闻出来。

这时,主宅那边的丫鬟送午饭来了,白米饭配三菜一汤,当然,无论菜还是汤,都是素的。

陈孝宗先扶妻子进堂屋,二郎、三郎也洗完手过来了。

二郎五岁,明白家里要为曾祖母服丧,三郎三岁了,他不懂那些大道理,见饭桌上没有他最爱吃的肉,小脸上就写满了失望,委委屈屈地望着爹娘。他想回京城了,在京城的时候天天有肉吃,祖父的老家太穷,顿顿都是青菜、白粥。

罗玉燕要是没闻到鱼味儿,她也能忍,可她闻到了,想到公爹偏心四宜堂,她就委屈,她就吃不下饭!

饭桌上愁云惨淡,陈孝宗看在眼里,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

主要是妻子,堂堂侯府千金,现在又怀着身孕,只能吃这些,他何尝忍心?

“先吃,我会想想办法。”

陈孝宗温声道。

他探花郎的封号可不是白得的,长得面如冠玉、风度翩翩,柔声哄起人来,哪个女子受得了?

罗玉燕瞅瞅丈夫的俊脸,决定再忍一忍。

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大家都乖乖服丧,她没意见,可如果公爹允许四房开小灶,那她也要同样的待遇!

饭后,陈孝宗在堂屋坐了两刻钟左右,这才去了四宜堂。

珍儿坐在院门口的小凳子上,手里拿着针线,腿边摆着一个针线筐。

听到走廊里响起脚步声,珍儿探头,然后就看到了探花郎三爷,穿着一件白布杉,头戴冠巾,玉树临风。

珍儿脸颊微红,迅速收拾好身边的东西,站了起来。

“三爷。”

“嗯,我有事找你们驸马,你去传话吧。”

三兄弟的院子都是一进院,进去了容易撞见女眷,他对大嫂都敬着,对公主弟妹更不敢失礼,所以要见四弟,都是在走廊上说话。

珍儿领命,跑去告诉朝云。

上房,华阳与陈敬宗刚吃到尾声,陈敬宗前面的碟子里摆了一根长长的鱼骨,还有许许多多的小刺。

华阳这边一根刺也没有,她的肉都是陈敬宗挑好刺后再夹过来的。

“公主,三爷来寻驸马了。”

朝云嘱咐过珍儿不要说漏嘴,再进来禀报。

华阳看向陈敬宗:“莫不是闻到味儿了?”

烧鱼比炖鱼汤的香味儿更浓,虽然朝月也学陈敬宗把门窗都关紧了,可香味儿还是逸散了一些出来。

陈敬宗:“闻到也白闻,只要你我不承认,他们就无话可说。”

他叫朝云倒茶,吃了一嘴油,见三哥前得漱口,不然证据太明显了。

华阳看着他忙活,想了想,道:“三哥不似馋嘴之人,多半是为了三嫂来的,三嫂怀着身孕,餐餐食素确实可怜。”

听说很多妯娌间容易攀比争吵,这事放在华阳身上却绝无可能发生。

上辈子两个嫂子在她面前都恭恭敬敬的,反倒是华阳清高,宁可自己待着,也不屑去找妯娌们闲聊。

锦衣华服珠宝首饰她用的全是御赐之物,更是犯不着羡慕旁人。

再加上曾经亲眼目睹陈孝宗等人戴着手链脚铐在雪地中行走的凄惨,重生回来的华阳更容易心软一些。

陈敬宗吐了口中的茶,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个傻子。

华阳皱眉:“做什么?”

陈敬宗:“你哪里是公主,分明是个仙女下凡,不知人间疾苦,看谁可怜都想帮一帮。”

华阳被他损得娇面由白转红、红了又青。

陈敬宗替她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小气,一条鱼而已,却连亲哥亲嫂子都不想分?”

华阳没这么想,就是觉得,如果三房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秘密,那陈敬宗偶尔送去一条鱼一只鸡也没什么,毕竟那边有个孕妇。

陈敬宗嗤了一声:“我去抓鱼,是因为看你瘦得不成样,想给你补身子,三哥真心疼三嫂,他大可以自己去。你不要看他一副文人模样,他在这边长到七八岁才进的京,小时候也是满山乱跑,就算他现在抓不到山鸡兔子,想吃鱼也知道要去哪里找。”

“他自己不去,是怕被老头子发现,怕坏了他君子、孝子的名声。换成从咱们这里分肉,他们夫妻俩都可以心安理得,觉得是咱们先坏了规矩,万一哪天被老头子发现,他们贪嘴是因为怀孕情有可原,你我又能找什么借口,说你堂堂公主吃不得苦?”

“别说不会露馅儿,他们那边有二郎三郎,三哥圆滑,两个孩子能糊弄过老头子?”

华阳:……

陈敬宗:“幸好你是公主,你要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出嫁后但凡多几个妯娌,这辈子都是被欺负的命。”

说完,他弹弹衣摆,扬长而去。

华阳咬牙切齿。

朝云小声劝道:“公主莫气,驸马的话也有些道理。”

华阳明白,她气的是陈敬宗的态度,讲道理就好好讲道理,非得那么嘲讽?

听说很多驸马在公主面前都是恭恭敬敬的,为何他陈敬宗就不一样呢,父皇都没这么说过她! F+h5L0F37C46KS/U9vQ+9lpOcNUAJMAsrMkmc/zaR2Applf9wvfhHdFQb8UDi83q



第 7 章

四宜堂外,走廊边上。

陈孝宗负手而立,只留给珍儿一个背影,杜绝了任何他想勾引公主身边婢女的嫌疑。

珍儿偷偷打量那颀长玉立的身影,心中很是可惜。

如果驸马也似三爷这般温润如玉彬彬有礼,那公主与驸马肯定会夫妻恩爱琴瑟和谐,而非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

她正胡思乱想,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珍儿转身,瞧见虽然也长得很俊却总是板着脸的驸马,忙低下头。

驸马这种冷面孔的英武男子,整个陈宅只有阁老与自家公主敢给他脸色看。

陈敬宗径直从小丫鬟身边跨了过去。

兄弟俩相见,陈孝宗笑着唤声四弟,然后往远处走了走。

陈敬宗不太耐烦:“找我有事?”

他气势唬人,陈孝宗却是不怕,低声调侃道:“正事没有,就是在前面闻到你们这边的鱼香,特意来给四弟提个醒。你也知道,咱们父亲最为严厉,若是叫他发现你丧期吃荤,恐怕要罚你去祠堂跪着。”

陈敬宗嗤了一声:“哪来的鱼香,刚刚那桌,最好的一道菜就是木耳炒蛋。”

陈孝宗本来就没闻到荤味儿,全听妻子所说,故而先出言诈一诈弟弟。

见弟弟否认,陈孝宗笑着问:“真没跑去山里抓鱼?”

陈敬宗反手朝院子里指了指,不太痛快道:“没这祖宗,过阵子我可能真会去抓几条解馋,她在,我可不想自找麻烦,多给她一个嫌弃我的由头。”

陈孝宗马上露出一个同情的笑。

其实一家人聚在一起时,公主还算照顾弟弟的颜面,不曾刻意摆脸色,可夫妻俩感情不好,总会露出各种蛛丝马迹,实情又能瞒得住谁。

“行了,既然你们这边没事,我也回去休息会儿,下午还要继续给他们讲课,头疼。”

陈孝宗没有多问,笑着走了。

浮翠堂,罗玉燕侧着身子躺在床上,没睡,见丈夫回来了,很是兴奋地问:“怎么说?”

陈孝宗摇摇头:“四弟说他们没吃荤,你闻到的可能是木耳炒蛋的味儿。”

罗玉燕瞪眼睛:“我能闻不出炒蛋、煎鱼的区别?你归根还是不信我吧?你可别忘了,我鼻子一直都很灵,你中探花那年跑去喝花酒,还故意换了一身衣裳,都被我闻出头发上的脂粉味儿了!”

陈孝宗顿时头大:“什么喝花酒,是同窗们非要宴请,还自作主张点了歌姬,歌姬乱甩袖子脂粉四散,我身上才沾了些。换衣裳是怕你误会白白生气,你反倒当成铁证来冤枉我。”

上天可鉴,他这辈子就妻子一个女人,从没肖想过旁人,更不曾去沾染招惹。

罗玉燕旧事重提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鼻子好使,并没有怀疑丈夫什么。

公爹对丈夫他们三兄弟教导严格,严禁花天酒地与乱搞女色,家里连通房都没给预备。

据说二爷陈衍宗十八岁那年病逝前,曾有人提议让他娶妻冲喜,再不济也留个后,陈衍宗以不想耽误一个可怜女人为由拒绝了,公爹与婆母亦不曾强求,换个人家,爹娘可能用药也要强迫儿子留个后。

如此种种,足见陈家家风之正。

“四弟说没吃,你就信啊?”

罗玉燕往里面挪了挪,让丈夫躺下来说话。

陈孝宗:“只他自己,我八成不信,可有公主在,他哪敢在公主面前胡闹?”

罗玉燕哼了哼:“万一公主也嘴馋呢,两人岂不就合拍了。”

陈孝宗回想华阳公主通身的矜贵气度,否认道:“公主不像轻易被口欲动摇的人。”

越是出身尊贵的人越好面子,公主平时嫌弃四弟颇多,为了不给四弟把柄耻笑他,陈孝宗猜测,就算四弟这时候把珍馐美味送到公主嘴边,公主都不会吃。

好像也有道理,再加上已经吃过午饭肚子饱了没那么馋了,罗玉燕也就不再计较此事,依偎着丈夫聊起了旁的。

四宜堂这边,因为陈敬宗毫不留情的嘲讽,华阳又送了他一顿闭门羹,让他去东厢房歇晌。

陈敬宗不以为意。

她这种脾气才是正常的,他也早就习惯了。

.

白天有朝云陪着,华阳不太担心身边出现什么丑虫子,可是晚上不行,必须陈敬宗在,她才能睡得安稳。

所以,吃过晚饭,陈敬宗大剌剌地赖在次间,华阳也没有撵他。

“公主,水兑好了。”

华阳就准备去沐浴。

陈敬宗一手托着脑袋侧躺在临窗的榻上,看着她道:“早上才洗过,现在又洗,你也不怕洗掉皮。”

华阳早知道他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也不理会。

陈敬宗换个姿势,闭目养神。

等了约莫两刻钟,人回来了,陈敬宗偏头,看到她换了套绣着碧色荷叶的白缎中衣,乌黑的发用玉簪高高挽起,露出一截修长雪白的颈子,以及一张沐浴过后特有的潮红香腮。

他眼睛都直了,美人却目不斜视地淡淡走过,转眼就进了内室。

陈敬宗刚要跟进去,忽地想起早上答应过她,以后每晚都会洗澡。

陈敬宗就去了西次间,直接用她剩下的水快速擦了一遍。

洗完才想起自己忘了拿换穿的中衣,不过陈敬宗也懒得使唤丫鬟帮忙,擦干后径直将刚刚脱下的外衫往身上一裹,就这么若无其事地去了内室。

朝云才帮公主通过发,接下来也不需要她伺候什么了,她朝进门的驸马爷行个礼,低头退下。

华阳离开梳妆台,往拔步床外瞧了眼,见陈敬宗穿着白日的外衫,她下意识地皱眉。

陈敬宗:“洗过了,忘了拿中衣。”

说着,他解开外衫。

华阳:……

在他才露出一抹胸膛的时候,华阳迅速转身,并且放下了纱帐。

陈敬宗换好中衣,吹了灯,来到帐内。

双眼已经习惯了黑暗,看见她面朝里躺在床中央,薄薄的被子搭在身上,勾勒出纤细曼妙的身姿。

陈敬宗很有自觉,取下摆在床外侧的枕头被子,继续睡地平。

华阳默默地看着床板。

上辈子在陵州的这两年,她与陈敬宗几乎没有说过一句和气话,最开始他睡地平,后面就一直睡了,仿佛这就是他们夫妻俩该有的样子。

除服后两人当然也有过夫妻生活,只是次数不多,再加上她心里抗拒,陈敬宗也不会多温柔,那事于她而言就不怎么愉快,可有可无。

反倒是昨晚,因为失而复得,她对他颇为迎合,竟……

华阳摇摇头,打断了那不该在此刻冒出来的回忆。

“睡了吗?”

地上传来他的声音,不高不低的,有一点点哑。

华阳:“有事?”

如果他想上来睡,只要不动手动脚,她也同意的。

陈敬宗双手垫在脑后,看着黑漆漆的床顶道:“没事,早上我还带回来一只鸡,你想明天晌午吃,还是晚上吃?”

华阳根本没有想这些,可不知为什么,被陈敬宗这么一提,口中就泛起津来。

“晚上吧,不容易叫人发现。”

“嗯,山里的鱼肥,野鸡没多少肉,一只也就够咱们俩喝喝汤塞塞牙缝。”

华阳:“睡吧,别想了。”越想越饿。

陈敬宗:“忍不住。”

华阳暗暗腹诽,不就是一顿鸡,至于他惦记成这样?

“那你想吧,我睡了。”

华阳往里面挪了挪,调整好姿势就准备酝酿睡意。

陈敬宗:“你就不惦记?我看你好像也挺享受的。”

以前她的确不太喜欢那个,他看得出来,次次都不敢拖延太久,就怕她越来越抗拒,可是昨晚的她,完全不一样。

享受?

华阳终于反应过来他在“惦记”什么,咬咬牙,只当没听见。

陈敬宗却坐了起来,盯着她的背影道:“早上我吃面时,你给我列了三个条件,说我能做到就让我上床睡,刚刚我洗了澡也漱了口,是不是可以上来了?”

华阳:“可以,但是不能碰我。”

那药三个月才能吃一次,华阳可不想因为他的贪婪而坏了身体。

陈敬宗没说话,直接将枕头扔上来,再抱着被子重重躺下。

一道灼热的鼻吸喷薄在华阳的后颈上,足见他躺得离她有多近,华阳甚至能感受到从他那边源源不断传过来的男人体热。

这床仿佛一下子变小了。

脑海里不愿回忆的那些画面也越来越清晰,甚至还有姑母府里那两个侍卫缠斗的结实躯体。

华阳悄悄往里面挪。

才稳住,身后有动静,陈敬宗又追了上来。

华阳对面就是床板了,她不再动,可陈敬宗就像一条盯上猎物的狼,毫不掩饰他的食欲,喷过来的气息也越来越重,越来越热。

这样子,华阳如何能睡着?

“你转过去,呼吸那么重,吵得我心烦。”她假装不高兴地道。

陈敬宗又喷了她两下,真转过去了,人也往外挪了两尺距离,方便她翻身。

夫妻俩都躺着不动,帐内迅速安静下来。

华阳还是睁着眼睛。

她想到了自己的重生。

事情发生的那么突然,会不会明天一觉醒来,她又回到了京城的长公主府,回到了没有陈敬宗、陈家人也都发配边疆的时候?

果真如此,她也无力改变什么,可至少她该让陈敬宗明白,她并没有以前那么嫌弃他了。

华阳慢慢地转过身来,对面就是陈敬宗侧躺的背影,这个姿势显得他的肩膀更宽。

华阳的心思再度飘远。

出嫁前她都是一个人睡的,当陈敬宗死了她变成了寡妇,她依然是一个人睡。

同样是一个人,感觉却完全不同。

因为出嫁前她住在皇宫,皇宫就是她的家,有她的父皇母后弟弟。

守了寡,她孤零零地住在长公主府,不好再住进宫里,也不好将母后接过来,就算接了,母后也不会出宫,否则会激起朝臣百姓们的胡乱猜疑。

长公主府是她的家,却冷清得不像个家。

如果陈敬宗好好地活着,哪怕夫妻俩天天吵架,也是个热闹。

漫长的三年,她多少还是想他的。

“你不许动。”

早在她转身时,陈敬宗就知道了,还以为她只是换个姿势睡觉,冷不丁听到她这么说。

陈敬宗保持不动。

华阳贴了上来,手搭上他劲瘦的腰。

如果不是白天他三番两次的气人,或许她早就想这么抱一抱了。

陈敬宗全身都绷紧了。

华阳捏了捏他硬邦邦的胳膊,摸了摸他宽厚的肩,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才觉得他是个活人,真真切切地躺在她身边。

她心里一片安宁踏实,陈敬宗体内却似打翻了一盆火。

莫非这是她折磨他的新点子?

念在她早上才吃过药,陈敬宗闭上眼睛,继续做一根木头。

.

这一觉华阳睡得很踏实。

她记得自己是抱着陈敬宗睡着的,却没想到一早醒来,竟然变成了陈敬宗抱着她。

她整个人都被陈敬宗环在怀中,后面是他规律起伏的胸膛,腰间搭着他结实的手臂。

华阳一边庆幸自己还留在这边,一边又嫌陈敬宗的手臂太重,压得她不舒服。

她试着去提他的胳膊。

就在此时,那胳膊突然往前一伸,宽大的手掌准确无比地扣住了她。

华阳:……

“果然是瘦了。”

在她发作之前,陈敬宗缩回手,低声嫌弃道。

华阳板着脸坐了起来。

陈敬宗挑眉:“怎么,只许你非礼我,不许我讨回来?”

华阳拿枕头打他。

陈敬宗跳下床,一头冲向净房。

气归气,华阳还要他做事,吃过早饭,她将昨日写好的两封家书交给他:“你去问问父亲,如果父亲也有奏折要送去京城,就连着我这的信一起送了。”

父皇器重公爹,公爹处理好丧事,按理说也该写封折子给父皇报平安。

陈敬宗故意问:“他没奏折如何?”

华阳:“那你就差管事去驿站跑一趟。”

陈家祖宅太小,她与两位嫂子一样都只带了四个丫鬟,没有小厮可用。

陈敬宗懂了:“我就是你身边的小厮。”

华阳睨他一眼,从屋里拿了一片银叶子给他:“赏钱,现在可以去了吧?”

陈敬宗颠颠那银叶子,意味不明地看看她,走了。

主宅。

阁老陈廷鉴正在招待自己的二弟陈廷实。

他十九岁中状元,之后不是留在京城就是外放做官,三十年来全靠二弟打理祖产照顾母亲,如今兄弟团聚,自然有很多话要说。

“大哥,这是咱们家的账本,以前你不在家,现在你跟嫂子回来了,家里的产业还是都交给你们打理吧。”

陈廷实指指小厮抬进来的两箱账簿,恭谨敦厚地道。

陈廷鉴摆摆手:“这是何话,我们早晚要回去,这些还是你与弟妹继续打理。”

陈廷实:“大哥总要对对账……”

陈廷鉴:“你这是与我生分!”

他绷起脸来,经年累月的官威一压,陈廷实再也不敢劝说。

陈敬宗就是这时过来的。

陈廷实虽然是二叔,见到这位英武冷肃的侄子,还是紧张地站了起来。

陈廷鉴就瞪儿子:“怎么不给你二叔见礼?目无尊卑,成何体统!”

陈敬宗神色淡淡:“自家叔侄,何必生分。”

竟是用他才听见的亲爹的话顶了回来。

陈廷鉴眼角一抽,这个老四,读书不行,顶嘴比谁都厉害!

陈敬宗也不多说,将两封信放到老头子旁边的桌子上:“公主的信,您有空一道送进京吧。”

陈廷鉴眼角又是一抽,示意二弟先出去,他再问儿子:“可知道信里都写了什么?”

陈敬宗:“放心,都是夸咱们家的。”

陈廷鉴松了口气,面上却严厉,教训儿子:“我与你娘对公主问心无愧,唯一委屈公主的就是你,冥顽不灵,明知道公主嫌弃你粗鄙,还不知悔改!”

陈敬宗冷笑,话没听完便走。 F+h5L0F37C46KS/U9vQ+9lpOcNUAJMAsrMkmc/zaR2Applf9wvfhHdFQb8UDi83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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