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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二世

退位的威廉二世在多伦

Keystone View Company

评判威廉二世的作为前,你应该先问一问,“处在他的位置,我会怎么做?”想象那是你自己,从童年起就一直相信你是一个强大国家的上帝选中的统治者,相信天生的优越血统让你高居普通人之上。想象一下在20来岁时继承了俾斯麦连续三场胜利的战争所取得的奖品:土地、权力和骄傲;想象数量、力量、财富和野心日益膨胀的伟大的德意志民族聚集在你脚下的感觉;想象淹没在忠诚的人群雷鸣般的赞美和谄媚的廷臣连绵不绝的熟练阿谀中。

“你是,”他们说,“至高无上的。你是最高军事统帅,下一场战争到来时,你将率领整个日耳曼民族走向战场。作为世界上最强大、最优秀的军队的首脑,你将在更大的规模上重现1866年和1870年的军事辉煌。国家总理和大臣由你选择,陆海军首长任你挑选。帝国上下大小官职,没有你不能罢免的。你说出的每个字,听者都会满怀喜悦,至少是尊敬,欣然接受。只须有个愿望,你就会心想事成。无尽的财富和光辉伴随着你的每一个阶段。60座宫殿和城堡等着它们的主人;数百件闪光的制服填满你的衣柜。如果你厌倦了露骨的奉承,更微妙的方法将得到采用。”政治家、陆海军将领、法官、神学家、哲学家、科学家和财政学家热切地等待着传授他们的宝贵知识,满怀感激地接受你能想到的对他们各自领域的任何评论。亲密友人在身边一天天报告你对某某某大专家的学科不可思议的熟悉给他留下的深刻印象。总参谋部似乎敬畏于你对高级战略的理解。外交官员惊讶于你根据形势表现出的果断坦率或耐心克制。画家聚集在你绘出的讽喻画前啧啧称羡。外国人接受招待时与你自己的臣民竞争,四方传颂“世上最荣耀的君主”。这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进行了30年。

你是否确信,“尊贵的读者”(借用一个过时的形式),你能承受这样的待遇?你是否确信,你会保持内心的谦卑,不夸大自己的重要性,不过分依赖自己的意见,谨守谦虚美德,一直追求和平?

但请注意,如果你这样做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将立即混入一片颂扬声中。“我们有一个软弱的国王。我们的军事统帅是个和平主义者。这个拥有巨大扩张力量的新晋德意志帝国后起之秀要由一个基督教青年会(Young Men’s Christian Association)的会长来领导吗?不朽的弗里德里希大帝与伟大的俾斯麦的谋划和征服,为的就是这个吗?解放战争的伟大领导人围绕着普鲁士要塞建设起条顿势力的巨大堡垒,为的就是这个吗?德意志各邦国分裂了那么久,成为各方势力长期的笑柄,终于团结起来。他们的力量势不可挡。只用一击,他们就羞辱了奥地利,再用一击,他们打败了法国。在整个欧洲大陆,我们无与匹敌。任何两个国家联合起来都打不败我们。那么我们是不是该被限制在欧洲?老态龙钟的英国海狼还将统治世界和海洋吗?堕落的法国长期迫害我们,现在在我们联合起来的力量面前瑟瑟发抖,它还要享受、获取和扩大一个庞大的殖民帝国吗?我们还要被门罗主义禁足美洲,被一纸英法协议挡在北非之外,被国际合谋严格排斥出中国和东方吗?荷兰还要凭着富饶的东印度繁荣昌盛吗?甚至连小小的比利时都要在广袤的刚果为所欲为吗?”

“就算我们是后来者,就算我们数世纪来一直是欧洲的苦力和雇佣兵,现在我们有了力量,站起来了。辛苦的工作、积极的思考、组织、商业、科学、哲学——哪里有我们的对手?而且,我们有铁与火和只等上面一个信号的无数铁骑的踩踏。我们‘在世界上的位置’要被拒绝吗?我们不断扩张的工业将永远不能依赖德国拥有的石油、锡、铜、橡胶等等吗?所有这些都要由英国人、美国人、法国人和荷兰人提供给我们吗?没有一处温带地区可以让德国人建立更有学问的斯图加特的学校、更富有的柏林的交易所,或新波茨坦的整修一新的操场?我们是后来者,但我们将拥有我们那一份。现在,德意志帝国在我们信任的德国之神和它自己的强大军队护佑下崛起壮大,请在饭桌上为它留一席之地,不然我们就将你们推下椅子,自己动手割烤肉!在我们历史上的这个最强大的时期,在我们不断壮大的力量的光辉黎明,我们的军事统帅会是一个‘低声下气’的弱者吗?不是这样;他有儿子。上帝偶然在其中一个身上注入了武士国王的精神。”所有这些都在一片鞠躬、敬礼和碰靴子声中,由闪亮的眼睛和紧闭的嘴唇表达出来!

如果植入年轻皇帝精神的第一课是他自己的重要性,第二课就是他宣称德意志帝国重要性的义务。在光鲜的尊敬表面下,如涓涓细流般通过上百条渠道,威廉二世被教导,如果要维持臣民的爱戴和敬仰,他必须是他们的守护者。

而且社会主义者和不满的农民一点也不关心德国的伟大,不关心国王甚至王朝的长治久安。他们不会欢呼,除了履行强制兵役期间,也不会敬礼。他们反对作为这个国家真正脊梁的贵族和地主阶级。他们对优秀的军队毫无敬意,正是靠这支军队,德国得到了它的自由,正常维持了统一的存在。年复一年,他们不断投票反对威廉二世喜爱的一切,反对身为他的忠实仆人同时又是他的意识主人的所有阶级和利益集团。而且,他们多么粗鲁啊!他们显得多么愚蠢可笑啊!他们谎话连篇,而且更糟的是,他们的真相是多么可耻啊!他要做他们观点的代表吗?那些人夸耀说他们没有国家,他们掌权后的第一项行动就是废除王权。他要为了表达那些人的意见,与所有维持他的国家和王位的强大力量争论吗?在四面八方压倒性的军事和雄性力量敦促他要正直,传承多少世纪的浪漫、传统和激励他要勇敢的祖先咒语的时候,他是否要默许外国人的观点——也是他的社会主义对手的观点呢?那么读者,你是否发自内心地确定,在这些压力下,接受着这种王室的灌输,你还会是一个温和、平凡、保守或开明的政治家?我严重怀疑!

当我们衡量这些诱惑,考虑这些形势时,威廉二世遵循的生活准则引人注目。他不应受到过度谴责。30年来,他和平地统治着。30年来,他的军官团被教导——至少是对普通外国人这么说——说防止战争是他的宗教的一部分。机会来了又走了。俄国这个举足轻重的平衡力量在日俄战争中一蹶不振。两线战争的危险消失了三四年。法-俄同盟只不过是一张废纸。法国任他摆布。他和平地统治着。挑衅并非没有。德国在阿尔赫西拉斯(Algeciras)承受了外交失败,在阿加迪尔(Agadir)受到几近羞辱的待遇。 威廉二世寻求依靠他的陆海军,通过声明和姿态达到目的。“武力威胁”,“闪光的装甲”,“大西洋海军上将”。“Hoc volo sic jubeo,sit pro ratione voluntas(拉丁文,大意:我要什么就是什么,我的意志就是足够的理由)。”他在慕尼黑黄金书上写道。

“但不要战争!”没有深思熟虑的狡猾的俾斯麦式阴谋,没有埃姆斯电报 。只是昂首阔步,摆出姿势,以武力相威胁。他希望的只是摆出拿破仑的样子,徒有其表而不需要打拿破仑打过的战役。显然非如此无法被人们接受。如果你是一座火山的顶峰,至少你可以做到冒烟。因此他冒了烟,从远处看上去就是白天的一道烟柱,夜里的一道火光;缓慢而稳步地,那些不安的观察者为了互相保护聚集起来,抱成一团。

我有幸在1906年和1908年的德国陆军演习期间成为威廉二世的客人。当时正是他荣耀无比的时刻。他骑在马上,身边围绕着国王和亲王,他的军团在他面前列队行进,似乎永远也走不完。这时的他代表了这个世界以物质形式所能给予的一切。我记忆中最生动的形象是他在两次演习开始时进入布雷斯劳市(Breslau)。他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一队穿着白色制服、戴着鹰饰头盔的胸甲骑兵前。这座西里西亚都城的街道上挤满了热情的臣民,两边排列的不是士兵,而是更加令人印象深刻的成千上万穿着铁锈黑外套、戴着高顶礼帽的老兵,似乎德国的伟大历史在向它更辉煌的未来致敬。

12年前后的对比多么惊人啊!一个绝望的人缩坐在一节铁路车厢里,在一座荷兰边境车站一小时一小时地等着获准作为难民逃脱一个民族的诅咒。他率领这个民族的军队经历了无可估量的牺牲和失败,挥霍了这个民族掠夺的土地和财富。

可怕的命运!它是罪恶还是无能的报应?当然,无能和轻率过了头也能达到罪恶的程度,这样说也有道理。然而历史应该倾向于更宽容的观点,免除威廉二世计划和阴谋世界大战的罪恶。但所有可能的辩护都于他的自尊无所裨益。简言之,它更类似在梅斯(Metz)投降的巴赞(Achille Bazaine)元帅因叛国罪受审时, 那位著名法国律师提出的辩护词:“这不是背叛。看看他,他只是铸下大错。”

这份轻率确实不可能再夸大了。整整一代人时间内,它领着德意志帝国一步步蹒跚着走向灾难。年轻的国王满不在乎地解除了俾斯麦的职务,他将很快使德国失去建立在与俄国谅解基础上的所有保障与安全。俄国被驱向对立阵营。“威利”(Willy——威廉二世)和“尼基”(Nicky——沙皇尼古拉二世)间的大量亲密通信和私人关系的全部巨大优势带来的却是一个法-俄同盟。统治全俄的沙皇发现,与一个以《马赛曲》为国歌的共和国总统联手,比与他的皇帝同胞、同党、表兄弟和知交合作更自然。

下一个致命的错误是与英国的疏远,连更牢固的血缘、亲属和历史纽带在此都被消磨殆尽。这项工作漫长而艰难,但威廉二世及时完成了它。在这一点上,他受到他对英国生活、风度和习俗的欣赏和对爱德华七世国王的嫉妒的激励。对那位威严的外祖母维多利亚女王,他一直尊敬有加,但对爱德华七世,不管是作为威尔士亲王或是国王,他都只有一种奇怪而恶意的混合了竞争与鄙视的感觉。他写信给他,对他的私生活说三道四。他冷嘲热讽的箭四处乱射,甚至在它们没击中目标时,也给人捡起来拿到那边去了。“你们的国王眼下在哪儿呢?”一天,他问一个英国来访者。“在温莎,陛下。”“啊,我想他正和他的杂货商 一起划船呢。”就这样,本可强化两国友谊的家族联系日益成为不和的起因。英国是君主立宪制,君主的个人感觉不影响现政府的政策。但更严重的冒犯并非没有。威廉二世就詹姆森突袭(Jameson Raid)事件发给克鲁格(Paulus Kruger)总统的草率电报招致英国狮子发出德国人前所未闻的咆哮。 最后还有海军问题。最强大陆军的统帅还必须拥有一支连最强大的海军力量都要敬畏的海军。

就这样,英国带着整个不列颠帝国逐渐倒向法国,并且在阿尔赫西拉斯(1906)、奥地利对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的吞并(1908)和阿加迪尔(1911)等事件的反复冲击下,英国默默地、非正式地但在实际上与法国和俄国联合起来。跟着英国而去的还有意大利。最初的《三国同盟条约》(Treaty of the Triple Alliance)的一个秘密条款免除了意大利参加任何对英战争的义务。德皇已经在1902年大大得罪了日本。

经过多年隆重的中世纪式的搔首弄姿之后,德国的政策主宰者让他的国家失去了几乎所有朋友,只剩下一个软弱、笨重、内部四分五裂的哈布斯堡帝国。俾斯麦的安全网络的所有残余都被摧毁;另一方面,一个巨大的潜在联盟悄悄形成,法国复仇的火焰在它的中心熊熊燃烧。阿尔萨斯 !在1914年7月的燥热气氛中,威廉二世能做的只有放手让奥地利为萨拉热窝的谋杀惩罚塞尔维亚,自己则走开乘游艇巡游了三个星期。

此时欧洲已经成为一个火药库,这个粗心的游客将他燃烧着的烟头丢进它的前厅。它阴燃了一阵子。回来后,他发现火药库烟雾弥漫——散发着硫黄味的呛人的黑烟——四处乱窜的火焰则进入了火药室本身。一开始,他认为问题似乎很好解决。面对低声下气的塞尔维亚人向奥地利最后通牒的屈服,他声称,“一次非凡的外交胜利;没有战争借口,没有动员的必要!”此刻他的本能反应显然是阻止这场火灾。太迟了!面对一触即发的爆炸,德国陆军接手了。恐慌的民众、鲁莽的观光客、地方消防队被正在四处清理街道的军人严密而牢靠的警戒线匆匆赶了回去。在这场混乱中,个人统治的表面辉煌、谄媚的廷臣、帝国装束、轻松得来的和平,所有这些都被无情地扫除。权力和指挥棒转到更强硬的手中。难以控制的民族激情脱笼而出。数百万人的死亡阴影悄然浮现。所有的大炮发出怒吼。

令人担心的“两线作战”毫无悬念;意大利对三国同盟的背叛毫无悬念;日本的敌对毫无悬念;对比利时的侵犯不可避免;欧洲中部帝国的大军从几个小国边境发起进攻。但它现在是一场三线作战。英国的最后通牒来了。现在,这个长期作为德国盟友的海洋帝国作为德国最无情的敌人加入了铁与火的包围圈。

此时威廉二世确实意识到他将自己的国家引向了何处。在一次痛苦和恐惧的爆发中,他写下这些引人注目的自我表白:“所以那个著名的对德国的包围最终成了一个完美的现实……一项伟大的成就,连作为它的结果将被摧毁的那个人都对它心生景仰。死掉的爱德华七世比我——依然活着的我——更强大。”

真相是根本就不该有人被放在这样一个位置上。因为德国人民对野蛮的独裁思想的顺从,一副重担落在他们头上。这是历史对他们的控诉——虽然他们有大脑,有勇气,但他们崇拜权力,那就让他们给人牵着鼻子走。对许多国家来说,一个不承担政府责任的世袭君主制是最明智的政策。在不列颠帝国,这一制度已臻于完美。世袭的国王拥有威仪和荣耀,而领薪水的频繁更换的内阁官员拥有权力和责任。但国家威仪和权力在单一职位上的结合将一个凡人暴露在超出常理的压力和超过其力量的任务面前,即使他是最好最伟大的人物。在变革和动乱时期,独裁也许有它的优势,但在那些情况下,独裁者崛起于与全部艰难险阻的真正联系。他叱咤风云,因为他身处其中。他是非常时刻的巨子。他很可能拥有主宰成百上千万人思想和改变历史进程的力量和品质。他应该与危机一起逝去。制造出一个永久的独裁制度,不管是世袭的还是遴选的,都是在准备一场新的灾难。

除开气派,威廉二世没有一点现代独裁者的特质。他是世界舞台中央一个漂亮的傀儡,被要求表演一个远远超出大部分人能力的角色。多少世纪来,时不时有一些伟大的王子因为偶然的出生而成为国家和帝国的首脑,他与他们没多少共同之处。他无可否认的聪明和才艺,他的个人魅力与活力只是掩盖了他的不足,加剧了他的危险。他知道如何摆姿态,如何说话,如何表现出帝国风度。他可以非常夸张地顿足嗤笑,或点头微笑,但所有这些装腔作势及其虚饰之下是一个非常普通、自负,但总体上怀着善意,希望自己被看成弗里德里希大帝第二的人。他的脾性里没有伟大的思想或精神。他没有自己谨慎治国的长期政策、深谋远虑和深刻的洞察给予他的臣民。

最终,在他自己在多伦隐居忏悔期间写下的回忆录里,他天真地向我们揭示了他的真正能力。你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比这份天生浅薄的揭示更让人安心,还有人比他更缺乏理解和分寸感,以及文学能力。那股一旦发动就能毁灭世界的力量,在一个能力如此有限的人的一颦一笑前俯首帖耳了30年,细思令人震惊。这不是他的错,这是他的命运。

劳合·乔治先生是个实干家,本人就是个演员,如果遂他所愿,他会为了满足胜利群众的激情让我们失去这宝贵的揭示。他会给这个凄惨的流亡者重新披上滔天大罪和超常责任的灰暗长袍,引他走向替罪羊的断头台。他会将一顶殉道桂冠戴在帝国王冠被打落的额头上;死亡将带着抹杀一切的姿态,在一个罹难者的坟墓上重建霍亨索伦王朝。

如此可怕的仪式未获许可。乏味的建议占了上风。倒台的皇帝舒适、平庸、安全地活着。流逝的岁月让他的退休生活有了尊严。他的私人品格第一次没有扭曲地表现出来。他活着看到胜利者的强烈仇恨凝结成蔑视,最终消失在冷漠中。他活着看到一个伟大的民族经历最严酷失败的苦难。他活着从他们手里拿到数百万金钱。德国还有道德力量,宁可付出这笔钱,也不愿犯下拒绝应付款项的罪过。他活得健健康康,品行端正,过着快乐的家庭生活,而他轻率地浪费国力创立的舰队却在苏格兰一座港口的海底生锈;他在和平时期长时间策马检阅过的威震世界的光荣陆军被解散,被取消;他忠实的仆人、军官和老兵在贫困和忽略中凋零。这也许是更难算清的一笔账。

但是他活得还要长;时间让他意外而荒谬地报复了一次他的征服者。他来到一个时期,这时欧洲的大部分,尤其是他最强大的敌人英国和法国,会将他们此前恨得无以言表的霍亨索伦王室复辟看成一个相对较有希望的事件和一个危险正在消退的标志。如果伴之以宪法限制,它会被整个世界看成国外和平和国内宽容的保证。这不是因为他个人的蜡烛烧得更明亮,更稳定,而是因为周遭加深的黑暗。赶跑了世袭君主,获胜的民主国家认为他们走在进步的道路上。实际上,他们走得更远,结果更坏。回首历史传统,展望未来的延续,一个王朝给民族的自由和快乐提供了一份保障因素。这永远不可能来自独裁者的统治,不管他们的能力有多强。这样,随着历史兜完一个大圈子,垮台的皇帝也许在多伦的炉边能找到令他苦笑的安慰。

西线的最终崩溃到来时,怂恿者曾力劝他准备一次攻击,劝他倒在最后残存的忠诚军官面前。他向我们道出了拒绝这份邪恶建议的理由。他不会仅仅为了给自己的退场搭一个舞台而牺牲更多勇士的生命。现在没人怀疑他的正确。毕竟,坚持活下去也是值得称道的。 CMMr7K5jLzsKtzRgbLGzs+yNfR9Un6XqQHUbQzHsj/QflVXIsq3MR5IUjyXTfY/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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