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恐龙到海豚再到老鼠,植物发明的葡萄糖燃烧系统对所有的生物来说都相当重要。在第一株植物出现四亿四千九百万年后,人类出现了,而人类也需要靠燃烧葡萄糖获得能量。
我们的细胞,就像所有的动物和植物的细胞一样,都需要能量来维持生命——葡萄糖是细胞最佳的能量来源。虽然每一种细胞功能不同,但都需要葡萄糖的支持。心脏细胞需要能量来进行收缩,脑细胞需要能量来激发神经元,听觉细胞需要能量来听,视觉细胞需要能量来看,胃细胞需要能量来消化,皮肤细胞需要能量来修复伤口,红细胞需要能量让我们获得充足的氧气、整夜蹦迪。
每一秒,我们的身体要燃烧8×10 18 个葡萄糖分子。换个角度来看,如果一个葡萄糖分子是一粒沙子,我们每10分钟就会把地球上所有海滩上的沙子燃烧一次。
总而言之,人体需要大量的能量。但是,我们遇到了一个小问题:人类不是植物。即使有了最先进的技术,我们也不能利用太阳将空气转化成葡萄糖(我曾经尝试在海滩上进行“光合作用”,但是没有任何效果)。对我们来说,获取所需葡萄糖的最常规的方式(但不是唯一方式)就是吃。
至今,我都记得11岁时在生物课上做的一个实验。当时我们正准备上第二节课。每个学生都被分到了一片白面包。
就在我们都困惑不解的时候,老师宣布了上课内容:每个人把整片面包放到嘴里,然后持续咀嚼整整一分钟,其间不能吞咽下去。虽然这是一个奇怪的要求,但是貌似比平时的课堂内容更好玩,所以我们都按照要求做了。大约嚼了30次后,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面包的味道开始变甜了!
大多数面包都是由面粉制成的,而面粉由小麦粒研磨而成。我们都知道,小麦粒里面含有很多淀粉。任何由面粉制成的食物都含有淀粉,如馅饼皮、饼干、糕点、意面——所有这些都是由面粉制作的。我们进食时,也会使用和植物一样的酶——α-淀粉酶,来把淀粉分解成葡萄糖。
淀粉在体内转化为葡萄糖的速度非常快。这个过程通常发生在肠道,所以我们很少注意到它。α-淀粉酶将淀粉分解,葡萄糖分子被释放出来。然后,这些葡萄糖分子又像下课的孩子们一样在操场上疯跑。
完成这项重要工作的α-淀粉酶也存在于我们的唾液之中。如果咀嚼淀粉的时间足够长,我们就给了α-淀粉酶工作所需要的时间。这个分解过程发生在口腔,被我们尝了出来。这就是这项实验的神奇之处。
和面包不同,水果一开始尝起来就是甜的。这是因为水果已经含有一些没有被连接起来的甜甜的葡萄糖分子。另外,水果中还含有果糖,果糖比葡萄糖更甜。水果中还有蔗糖——葡萄糖和果糖的组合糖,蔗糖虽然没有果糖甜,但是比葡萄糖要稍甜一些。
水果中的葡萄糖可以被身体直接吸收利用,不需要再次分解。蔗糖确实需要被分解,有一种酶可以将蔗糖分解成葡萄糖和果糖,但是所需的时间极短,只要1纳秒(十亿分之一秒)。
果糖的情况则要复杂一些。我们吃下果糖后,其中的一部分会在小肠被再次转化成葡萄糖,另一部分则继续以果糖的形式存在。果糖和葡萄糖都能够通过肠壁细胞进入我们的血液。在之后的章节中我会进行讲解,现在我希望大家记住的是,葡萄糖是我们身体所需要的燃料,但果糖不是。现在的状况是,我们吃了很多不必要的果糖,因为我们吃了太多的蔗糖(一份蔗糖中的一半是葡萄糖,另外一半是果糖)。
那么纤维呢?纤维有着特殊的命运。
酶的作用是断开淀粉和蔗糖中的连接,但是,没有任何酶可以断开纤维中的连接。也就是说,纤维不能重新变回葡萄糖。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吃了纤维之后,纤维仍然是纤维。
纤维会从胃到小肠,再到大肠。这很好。尽管纤维不能转化为葡萄糖,不能为细胞提供能量,但是,纤维是我们饮食中必不可少的物质,在帮助消化、保持健康的肠道运动、维持微生物健康等方面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见图1-7)。
图1-7 葡萄糖和淀粉、糖类、纤维的相互转化
除了纤维,我们吃的植物的任何部位都会在消化过程中被分解成葡萄糖和(或)果糖,而纤维则会被我们直接排出体外。
淀粉、纤维、果糖和蔗糖就像四个性格不同的兄弟姐妹。不管它们怎样争吵,也不管它们看起来差异多大,我们都无法忽视它们是相关的这一事实,因为它们有着共同的父母——葡萄糖。
哪怕给它们一个家族名字,都很合理。1969年,几位科学家联名发表了一篇长达20页的论文《碳水化合物命名法的暂定规则》( Tentative Rules for Carbohydrate Nomenclature ),并将论文呈交给了科学界。在那之后,人们接受了这个家族的名字——碳水化合物。那么,为什么称它们为碳水化合物呢?因为它们是由碳(含碳化合物)和水(水合物)结合而成的,这也是在光合作用中发生的事情。
碳水化合物 = 淀粉 + 纤维 + 糖类(葡萄糖、果糖、蔗糖)
在碳水化合物家族(包括淀粉、纤维、葡萄糖、果糖和蔗糖等)中,科学家将其中最小的分子——葡萄糖、果糖和蔗糖,组成了一个亚组。我们称这个亚组为糖类。这里的糖类与我们常说的食用糖是不一样的,尽管它确实包含构成食用糖的分子,如蔗糖。“糖类”在这里是一个科学术语。
碳水化合物家族的成员在植物中以不同的比例存在。例如,西蓝花中有大量的纤维和少量淀粉,土豆中有大量的淀粉和少量纤维,而桃子中大部分都是糖类,只有少量纤维(我们可以注意到每种植物中至少会有少量纤维)。
但是,令人困惑的是,当人们谈论营养时,总是用“碳水化合物”或者“碳水”来描述淀粉和糖类,而不包括纤维。这是因为纤维不能像它的兄弟姐妹一样被人体吸收。我们可能听过一些说法,如“西蓝花中碳水化合物很少,大部分都是纤维”。根据科学命名法,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西蓝花含有大量的碳水化合物,其中大部分都是纤维”。
在本书中,我会继续按照惯例来叙述,因为这是我们在生活中最可能听到的说法。但是同时,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希望大家能够了解科学!
当我说到“碳水化合物”或者“碳水”时,我指的是淀粉类食物(土豆、面食、米饭等)和含糖食物(水果、派和蛋糕等),而不是指蔬菜,因为蔬菜的成分大部分是纤维,只有少量是淀粉。并且,当我说到“糖”时,就像我们大多数人一样,我指的就是食用糖。
既然葡萄糖对生命如此重要,那么肉食动物又是如何生存的呢?毕竟,许多动物并不吃植物,如海豚,它们以鱼类、鱿鱼和水母等为食。还有一些人也不吃植物,因为他们生活的环境里没有水果和蔬菜,如俄罗斯冻原地带的人。
葡萄糖对我们的身体细胞特别重要,当确实无法从外界摄入葡萄糖时,身体还可以自己生成葡萄糖。
虽然人不能进行光合作用,不能通过空气、水和阳光生成葡萄糖,但是,身体可以通过食物来生成葡萄糖,如通过脂肪或蛋白质产生葡萄糖。肝脏则通过一种被称为糖原异生 的过程,来完成这一目标。
我们的身体甚至还能进一步地自我调节:当葡萄糖很少时,身体的很多细胞能够在必要时将脂肪作为能量。这就是代谢灵活性。(只能依赖葡萄糖的细胞是红细胞。)
事实上,一些饮食方法,如阿特金斯饮食法 和生酮饮食法 就是通过刻意限制碳水化合物的摄入量,让人体内的葡萄糖处于一个极低的水平,来刺激身体通过燃烧脂肪来提供能量。这种方法被称为营养酮症,也是代谢灵活性在实践中的应用。
所以,可以确认的是,碳水化合物在生物学上并不是必要的(我们不需要通过吃糖来维持生存)。但是,它们确实是快速获得能量的途径,也是人类饮食中的一道美味,并且已经被食用了数百万年。研究发现,人类的史前食谱中既包括动物,也包括植物:有植物时就吃植物,吃什么取决于他们在哪里生活。人类的饮食方式与周围的食物供给相适应。然而今天,我们的饮食方式似乎彻底脱离了大自然原来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