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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冰游戏

几个星期以来,我第一次设了闹钟。

但不知为什么,我失眠了(鼻子的形状,蓝色影子,完美的颅骨线条,精巧的雀斑丛),在那辗转反侧的几个小时里,我制订了一个计划:我要在早上九点半出现,加入他们那个见鬼的管他什么的社团,等到茶歇就自然地接近弗兰,午饭时间是底线,一定要拿到她的电话号码,只要号码到手,我就立刻逃跑,就像印第安纳·琼斯逃开那个大圆石头一样。我反复练习要说的话:“很高兴昨天能跟你聊天,脚怎么样了?听着,嘿,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我甚至把这些话说出了声,品味“能邀请你一起去喝杯咖啡吗?”这句话带来的感觉,努力琢磨那种美国式的懒洋洋的调子。喝杯咖啡?去喝咖啡?喝咖啡?来杯咖啡?“咖啡”这么寻常的词竟会叫人这么惶恐不安,那也许我可以约她喝茶,可“茶”这个东西,似乎总该是那些戴着系带子的老式女帽的人说的。茶太清淡平静,无性无欲,咖啡就浓烈多了,更叫人兴奋。“面包小屋”茶室里有法式咖啡壶,我想象着弗兰的样子,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摆弄着一颗方糖,我在讲故事,等到我好像按下炸药包遥控杆一般抛出包袱时,她一下子大笑起来,还摇晃着脑袋。“嘿,我们换个地方怎么样,来点儿酒?”

可去哪里呢?当然不能来这里,儿童高低床,沙发上躺着随时可能精神崩溃的主人。弗兰·费舍尔也不是那种你会想要带去狗屎公园里荡秋千的人,不管有没有苹果酒。请她喝苹果酒会不会不太绅士?要不换成进口拉格啤酒,高级一点儿的东西,不要罐装的?我是不是应该往带旋盖的瓶子里加一点儿伏特加?茶还是咖啡,拉格还是伏特加,瓶装还是罐装?六点时我睡着了,八点被闹钟叫醒,爬下床,冲个澡,小心不要吵醒爸爸,祈求水声能小一点儿,然后,拿出外科医生的细致把胡子刮干净。我伸手去拿凌仕香体喷雾,这款又叫“阿兹特克”(“所以这就是他们消失的原因。”爸爸会说,一边耸着鼻子闻这味道),一口气喷了大半罐,足够把两个腋窝都盖得严严实实,就像结婚蛋糕上铺的糖霜。放下胳膊时,我几乎能听到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我把脚卡在高低床边上,像监狱里的囚犯那样,打算临阵磨枪,做五十个仰卧起坐,最终勉强做了二十个,每做一个,额头都在床板边上蹭一下。然后下楼,往嘴里塞两片面包,草草留了张便条说我一天都不在家,但没多解释(怎么解释?)。出门骑上自行车,沿着昨天的路线离开萨克雷新月街,福斯特街之后是吉卜林路,顺着伍尔夫到盖斯凯尔、勃朗特,然后是托马斯·哈代大道,绕过环形路,穿过早高峰时间里呼啸的高速公路。城外,一个白色的市政标牌标出了城市的边界,上面的标语很直白,“一座好城”(用拉丁文写的),这大概就是他们所能想到的最隐晦的表达了。

我骑在寂静的道路上,穿过好几条隧道,过了麦田……接下来的方向有点儿模糊了。我转弯早了,又原路折回,停在一个水泥浇筑的公交站台对面,那里有一条树荫低垂的小路。我横穿公路,沿着小路开始上山。天气已经热起来了,阳光切开树冠直射下来。上山的路挺长,我骑得气喘吁吁。终于能看到步道了,但我总希望这次登场能更正式一些,于是继续骑,直到看见一座小小的仿都铎式门房。两扇有五道栅栏的大门背后,一条车道蜿蜒穿越隔开房子与小路的小树林。“福莱庄园”,牌子上写着。我站起来用力蹬车,可碎石子让车轮一直打滑,我只能放弃,下车步行。车道贴着树林边缘向前伸展,渐渐开阔,连到一片老紫杉林间的草地上。

这座宅子是典型的伦敦周边诸郡风格,融合了过去一千年建筑成果的杂烩精粹:柱子和柱廊,水晶双层铅玻璃,小砾石灰浆填充着都铎式装饰性横梁之间的嵌板,颇具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风格,常青藤间支出一个卫星电视接收器的大圆盘。如果再多些见识,我大概也不会那么震撼,但眼下在我眼里的就只有它的规模、它的与世隔绝和显而易见的古老。我从没这么强烈地感觉自己像个非法闯入者,几乎确信石子路上的动静下一秒就会引来猎犬。我想找个地方把自行车停好,一路走来,庭院里的观赏鱼池、废弃的槌球场和鸽舍都那么恢宏庄严,唯一的败笔是一辆又老又破的货运篷车,车厢侧面喷着鲜艳的飘带,飘带上架着两个面具,都是笑脸,下面是一行大字:五㖊深处戏剧社。货车后门边突然冒出一个人,简直像是从门里滚出来的,还拖着两个大网袋。我僵住了,可艾弗一眼看到我,立刻就跳了过来,两个肩膀上还各扛着一个袋子。

“哈喽,是我们昨天的神秘人!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忍不住回来的。自行车丢在这里就好,安全得很,帮我拿一个,行吗?”绳编网袋里塞满了泡沫足球、豆子沙包、杂耍瓶柱,还有各式各样惊人的帽子,“我不想承认自己没脑子,不过,我这一下突然想不起你的名字了。”

“查理。”

“就知道差不多是这么个名字。查理还是查尔斯?不是恰克,对吧?你不像叫恰克的那种人。”

“查理。”

“好的,查理,我们走!”他甩甩头发,在前面带路,“你演过很多戏吗?”

“不,这个……我只是……对我来说,这是个新鲜事。我只是想尝试一下。”

“纯新人!很好,你会爱上它的,我知道你会。来吧,加入我们!”

我们循着一阵缓慢却不失节奏的拍打和击掌声往前走,穿过院子,来到一片开阔的绿地,左右两侧都有房子,我猜那一定就是大宅子那种所谓的东翼和西翼了。

“‘大草坪’,我们在这里创造我们自己的维洛那市集。我知道,很难以置信,但只管等着瞧吧——他们在那里!”

那群人围坐成一个大圆圈,盘着腿,按照稳定的四四拍节奏拍打大腿、合击双掌,我的到来打断了他们。我看到露西·陈立刻沉下脸,跟柯林·斯马特嘀咕了点儿什么。柯林·斯马特,莫顿庄园戏剧社的神秘关键人物,眼下就坐在那里,吃惊得张大了嘴。我看到海伦·比维斯咧开嘴,笑着摇了摇头。还有那边,正转过头和一个男孩儿有说有笑的,是弗兰西丝·费舍尔。她绽开了明媚的笑容,张开嘴说:“你来了!”——也许是:“乌拉!”可我撇开了目光。这是我的策略:冷漠淡然,见多不怪,只是一个刚好对所谓“戏剧活动”有点儿兴趣的男孩儿,仅此而已。

“好了,安静,各位,安静。都看着我!眼睛看过来!我想看到你们所有人的眼睛,伙计们!”艾弗抬手比了个V字,指向自己的眼睛,“好,我很高兴地宣布,我们社团有了一位迟来的新伙伴。大家都来跟查理打个招呼吧,查理……”

“路易斯。”

“哈喽,查理·路易斯!”他们齐声说。我低下头,抬手扬了扬,挤进圈子里,左右都是陌生人。

“我们还不知道查理要扮演哪个角色,这个晚一点儿再讨论。现在该做练习了,是吗?是吗?”

“是!”

“今天下午,爱丽娜会跟我们讲一讲形体动作方面的内容!”

爱丽娜双手按在膝盖上,胳膊肘抬起呈九十度角。“我们将探讨如何展现姿态,如何控制身体,如何独立完成,如何相互配合,如何呼吸,如何穿行在这个世界,表现当下,要鲜活生动,对其他人给出自然、自发的反应。因为我们的交流工具并不只有语言,对吗?不必开口,我们也能表达某些东西。我们的身体、我们的脸都可以用来交流,甚至我们都不必有动作——”她定住,压低了声音,“我们——依然——在——行动。”

正常情况下,这种时候一定有人和我一起冷嘲热讽,可现在,环顾这个圆圈,我只看到一张张热切、入迷的面孔。只有露西·陈对上了我的眼睛,瞪着我,通过心灵感应发射无声的压迫。她大概是在说:你不属于这里,你是敌军阵营的,身上的制服是偷来的,看着吧,你会知道的。只要三十秒,也许二十秒,我就可以转身逃回到我的自行车旁,可转过头,弗兰在另一边也正看着我。她在微笑,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透过那双眼睛看懂了她。我笑了,再回过神时,所有人都已经站了起来,甩手,甩掉每一丝紧张——甩,甩,甩掉它——然后,豆子沙包飞了起来。

我们玩了“老鹰抓小鸡”和“传声筒”。我们玩了“点鼻子”和“抢椅子”。我们玩了“按图寻人”“橙子猩猩”“萝卜蹲”“守卫钥匙”,然后是“接龙”和“抢答游戏” ……其他人都在哈哈大笑,放开了玩闹,把自己扔得满场乱滚,而我在努力维持厌世的超然姿态,好像小孩子生日派对上的大哥哥。我要的只是一个电话号码。我甚至在裤子口袋里塞了一支笔,它无时无刻不在戳着我的腹股沟,提醒我。一个电话号码,然后我就不打扰大家了。

可要在像“是,不是,香蕉”这样的游戏里保持冷淡是很难的,何况紧接着我们就又开始甩了,甩、甩、甩,还两两结对玩镜子游戏。我瞥见弗兰和柯林·斯马特结成了对,他们手掌对着手掌。可我自己的镜子,是个中年男人,大块头,红鼻头,脸颊泛红,就像本地店铺门外真人尺寸的“快乐屠夫”。“哈喽,我叫基斯。你来演镜子。”他踮起脚,抖了抖运动裤,开始练习,“我演的是劳伦斯神父 。”他不动嘴地悄声说,伸出一根手指压在鼻子上,然后是另一根。我照做了。“因为这个,也许……”他把一只手放在头上——他是个秃头,只有周围还留着一圈头发,就像电影里修士的秃头。我照做了。

“从湖畔剧团选出来的。你看过湖畔剧团的演出吗?《屋顶上的小提琴手》?《控方证人》?”他放松下巴,在脸颊上敲出节奏。我照做了。“不太确定我对于这些感情实在有点儿过分外露的戏剧会是什么感觉。在湖畔剧团,我们还从来没演过前三幕。但你必须适应环境。”现在,我们鼻子贴着鼻子,我能闻到他呼吸里的咖啡味儿。“保持开放的心态,你说对吗?”

“别说话,拜托!如果你说话,你的镜子也必须说话!”

基斯拍打他的脸,拽他的耳朵,把手指头塞进鼻孔里。我在想:为什么我不能保持不动?要是她看到我这样会怎么想?

“好,请更换搭档!”

可她没有看我,甚至没有朝我的方向看过一眼。我被扔进了下一场不情愿的亲密关系中,这一次是个叫亚历克斯的男孩儿,黑皮肤,非常高,瘦得皮包骨头,带着一股子六年级学生那种厌世的老辣与成熟。这次的练习是雕塑家与模型。亚历克斯上下打量我。

“查理,我觉得,”他说,“如果由我来给你摆姿势,应该效果会更好。”

“好。”

“不要跟我对抗。”

“抱歉。”

“你在对抗,你得弯下去,保持住。”

“我在努力!”

“你弹回来了。”

“不是故意的。我努力不要——”

“老天,你的脖子紧张得……”

“抱歉。”

“像打了结的绳子。”他用大拇指按压。

“哎哟!”

“我让你紧张了?”

“没有。”

“那就放松。”

“我只是没怎么做过这样的事情。”

“是的,我发现了。”他说,一边用力掐我的小腿。

“也许我可以扮演那种人体模型,就只是……躺在地上。”

“那有什么意思?再说了,现在我才是雕塑家。别多想了!照我说的做!”

“好了。”艾弗拍了拍手,说,“雕塑家们,让我们来看看你们的作品!首先是亚历克斯和查理。”

他们聚拢过来。我是厄洛斯,摇摇晃晃地单腿立着,手里拿着弓和箭,眼角的余光看到弗兰和海伦·比维斯两个人都手撑着下巴,点着头,审视我。

“十分钟,所有人!十分钟,快!”

大家这会儿都聚在院子里,围在茶壶边说说笑笑。照我对这一天的规划,现在就该是走过去说声“哈喽”然后混进人群的时候了。可自信这东西不是一按开关就能来的,事实上,眼前这段路在我看起来实在是太危险,太叫人紧张,也太遥远。也许我会被接受,也许我会发现自己一头撞到墙上,旋转着被弹向无尽的虚空。还是站在这里的好,只管盯着我手中塑料杯子里的水。可站着不动也有危险,于是我端着杯子开始绕着院子边缘兜圈,像游客绕着大教堂兜圈一样——那是在欣赏建筑。眼角的余光里,我看到有人离开了那群人,快步走过来,是头一天冲我发出啧啧声的年长女子。她伸手拉住了我的小臂,嘴咧得大得惊人,笑着,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看起来比那张嘴更年轻,眼睛又大又明亮,深棕色的皮肤多半是游艇旅行的成果,皱纹仿佛皮肤上的裂隙,很有油画感。她一定有七十岁了,个头相当小,白色的头发剪得短短的,向后梳着,宽松的白色棉布外套下看得出是一件白色长袖连体裤,像个瑜伽教练化作的幽灵。“回头茶歇小饼干一上来,只怕那些家伙就都变成饿狼了。你可得快点儿。”

“我很好,谢谢你。”

“哦,你看着有点儿郁郁寡欢,又很有魅力,一个人站着,像是契诃夫小说里走出来的人物。我知道那是你想要的,可你真的不打算一起来吗?”

“不是,我只是在看——”我指了指一扇窗户,还有排水管。

“房子?是的,它有点儿像弗兰肯斯坦的怪物,主体部分是詹姆斯一世风格的,偏偏还有那么多其他的东西,简直就是胡乱被……捏在了一起。”

“我从城里看到过它,一直还以为是个精神病院什么的。”

她大笑:“噢,我看也是,在某种程度上吧。要知道,我们就住在这里。”

“啊,很抱歉。”

“没关系,你又不知道。我叫珀莉,那边那个是我丈夫伯纳德——”那是个高个子男人,很有军人风度,正拿着塑料提桶往茶壶里添水。“想参观一下吗?”没有人会拒绝参观,于是她伸出胳膊挽住我,“我们在这里住了一辈子,不过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孩子们离开以后,这里就显得太空旷了些,所以你们这些年轻人能来真是太好了。艾弗是我们的侄子。这是第二年了。我们去年开始做戏剧,你看过吗?听说他建了自己的小剧团以后,我们就想,为什么不呢!只有一个条件,我说,我要一个角色。要知道,我年轻时也是演过戏的。艾弗脸都白了,我猜他以为我会要提泰尼娅的角色,不,我是希波吕忒 ——非常乏味——不过今年我是乳媪。我生来就该是这个角色。我在伦敦东区演过她。‘不多不少,不早不晚,到收获节的晚上她就要满十四岁了。’我试着用格拉斯哥人的口音来念台词,觉得好玩,但发音太难了,就连很多格拉斯哥人自己都没办法说得很地道。所以,目前我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当然,艾弗和爱丽娜很在行,他们对这个作品有一些计划——‘概念’——是这么说的吗?我打赌场景会放在外太空,或者委内瑞拉的某个长途汽车站之类的地方,不过我真担心运动量会太大——不是普通的走走路那种。我对哑剧有一种特别的怀疑,明明有满满一碗柜的东西,为什么偏要去凭空模拟一个水壶呢?我最大的希望就是别删改剧本,要没有了这些语言,那还算什么莎士比亚?”

我们都同意,莎士比亚就是语言。用她的话说,她是“莎士比亚的铁杆粉丝”。不过,除了提一提他大概是这世上第一个说唱歌手之外,我也没什么可再补充的了——也没必要,因为珀莉几乎连停下来喘口气的空当都没留出来。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看过了柑橘园、玫瑰圃、假山和一些名叫“人工洞穴”的东西,一个家用轿车大小的混凝土空心沙堡,上面不规则地嵌着海贝壳。她的声音低沉、嘶哑,向我发问:你有什么梦想扮演的莎士比亚人物吗?你在哪里上学?没有一个是我想回答的,但我也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变成了那种和善的年轻人的感觉,有礼貌、谈吐得体,虽说拿到电话号码的机会在一点点流走,我却没有丝毫着急生气的感觉。等到我们参观完毕时,弗兰正在和一个头发蓬乱的英俊男孩儿说话,他们的头靠得很近,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罗密欧与朱丽叶。”珀莉叹道,“他们看着是不是像画儿一样?你觉不觉得他们俩在现实中也真的深深爱上了彼此?我相信这是理所当然的,至少在排演这部作品期间是的。体验派,诸如此类的。”

“好了,所有人!”艾弗大声招呼,像杂耍一样,“回来开工了!”

球戏,竹竿戏,眼罩、手帕、帽子戏。我们在平地上爬悬崖,蜷成被篝火烤干的叶子,攀上彼此汗湿的后背,用脏兮兮的手指和黏土捏出我们父母的脸,由始至终,我都纠结于如何参与其中,同时又不要太投入。接下来的游戏是语言方面的,编故事,一次用一个关键词:

有一次——

基于——

那个——

海洋——

那里——

跳探戈——

十二——

金橘树!

这真叫人抓狂,每次我们刚刚理出一点儿合理性和连贯性,就有人扔进来一些疯狂而且毫无意义的东西,把故事变得无比愚蠢……

我——

胳肢——

每个人——

谁——

闻——

让人昏昏欲睡——

关于——

树袋熊!

他们又玩开了,进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洋蓟——电话——洗发水!单峰骆驼——梯子——垃圾箱!老天,这些人热爱这东西,这证实了我长久以来的怀疑:在戏剧的氛围下,人们看到什么老掉牙的破烂都会笑。

“好了,所有人,把这些都甩掉!甩起来,甩起来,甩起来!午餐时间到!”这次我不会失败。我小心计算自己的步伐,手揣在裤袋里握住笔。院子里,弗兰一个人站在桌子旁,可是——

“查尔斯·路易斯,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海伦·比维斯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别当我不知道。老天,你这样子,一看就知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围着那个漂亮的完美女孩儿转来转去。”

“说实话,这跟她没关系,海伦。”

“哈!是啊,你来这里是因为你对戏剧活动有兴趣!”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负责布景!作品设计。去年我就参加了,很好玩。这没什么羞于启齿的,我有兴趣,我在磨炼我的技巧。我唯一没做的,路易斯,就是浪费所有人的时间。”

“呃,也许你误会我了。”

“我不会误会别人。”

“我怎么就不能是真的有兴趣?”

“对莎士比亚?哈!”

“怎么不行了?总比整天坐在家里发呆好。我们还是……我们还是等着瞧吧。”

“好啊。”她双手按在我肩膀上,说,“但如果你真的打算参加,路易斯,一定要好好去做。坐在一边嗤之以鼻没好处,现在你不是在和那些男孩儿玩耍了,你必须负起责任来!” 2eDFtsTO9Yy6NQEXdmm6qTOCixv/QngP3bdIYZF/8+qD3KcDuEKrdvdPb4CNFbI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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