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 年的央视春晚上,程琳演唱了改名为《思念到永远》的《信天游》(刘志文、侯德健词,解承强曲),毛阿敏演唱了《思念》(乔羽词,谷建芬曲),彭丽媛演唱了《我们是黄河泰山》(曹勇词,士心曲),邓志乐演唱了《雨中即景》(王梦麟词曲),包娜娜演唱了《三百六十五里路》(小轩词,谭健常曲)……这些作品都立刻风行一时。而香港电视剧《万水千山总是情》的同名主题曲成为最早普及的粤语歌曲之一。
2 月,崔健在北京中山公园音乐堂举办了个人演唱会。
7 月 16 日,《人民日报》发表该报记者陈原署名“顾土”的文章《从〈一无所有〉说到摇滚乐——崔健的作品为什么受欢迎》:
崔健已经是一位知名度很高的人物了。18000 人的体育馆,只要他登台,肯定会座无虚席,连最后一排都挤得满满的。他在舞台中央振臂一呼,上万人能同时响应,随着他齐声高唱。他的作品,尤其是那首《一无所有》,引起了不知多少人的共鸣,大学生、教师、工人、个体户……他也招致了不少责难,是位有争议的歌星,骂他、轻视他,甚至刁难他的更不乏其人。但他终于熬过了数年的艰辛岁月,以自己独特的创作风格和舞台形象赢得了社会的承认。
崔健为什么能得到人们如此热情的欢迎呢?这需要回过头再听听流传已久的《一无所有》。当你听到那略带苍凉、忧郁的曲调时,当你吟咏那惆怅、凄迷的歌词时,总感到是在一吐自己的衷肠。尽管直白、袒露,但却真挚、诚恳,毫不掩饰。在那被粉饰、雕琢、溢美的风气中熏染多年后,似乎更热切地企盼着这种素朴和率真。作品表露的是一代人的感觉:失落、迷惘,抒发的是人们来自心底的情绪,故而与千万人的审美意识和生活感受相吻合。那种貌似淡泊而实际炽热的情感,自然地交织在苍劲、深沉的西北高原民歌音调和强悍、粗犷的节奏里,贴切和谐,散溢出一股清新的气息。
《一无所有》最强烈的魅力还不仅仅在于感伤的气氛、抑郁的呼唤,而在于我们从中领略到了人在艰难中的自信,在困惑中的觉醒,在走过坎坷不平的崎岖之路后对自我价值的重新认识。我们听着、唱着这首歌,不会羞于自己的“一无所有”,也不会因曲调中没有昂扬、奋激而显出消沉、哀婉;相反,却被一种不知所以然的自豪感推动。此刻,再回味生活的苦涩、辛酸,就会别有一种甜润、欣慰荡漾在心头。
《一无所有》还可以被视作当代中国摇滚乐的开山篇章。它将欧美的摇滚风格与中国传统音乐融洽地合于一体,形成具有强烈民族特色和地方风情的摇滚音乐。
摇滚乐从立足于世至今,已有几十年的历程,实行不同社会制度的许多国家,都相继建立了各种摇滚乐团,产生了形形色色的歌手和创作者。作为一种音乐文化、一种艺术流派,摇滚乐早已扎根于这个世界,且风靡几十个国家,成为亿万人的文化消费形式。可惜的是,摇滚乐在我国一直噤若寒蝉,不要说演奏,就连名字都难得见到。直到近几年,才有一些人于困境中蹒跚起步。
摇滚乐之所以为现实环境所不容,恐怕一是出于观念的束缚,二是因为不了解。过去人们总喜欢给艺术罩上大大小小的政治光圈,划分出阶级的泾渭,像摇滚乐这种来自现代西方的艺术,与传统的审美观念、欣赏习俗又截然不同,自然就要被当作异端来摒弃。再就是大多数人根本就未接触过摇滚乐,以为这种音乐大概就是又摇又滚,于是嗤之以鼻。
其实,摇滚乐既然被众多的人所接受,就自有其审美价值。它产生于美国下层社会的大众文化中,是黑人音乐和南方白人乡村音乐交汇的结果,随着发展,又与其他音乐形式相融合,最后形成了一种渗透了多样文化内涵、适应力很强的时代音乐。这种音乐曲调奔放,节奏热烈躁动,把人的内心情绪巧妙地结合在具有现代气质和风范的艺术构思中,能以自我宣泄式的直白和洒脱的乐风唤起人们对生活的思索与回忆。
当然,摇滚乐能否在我国激起如西方世界一般的狂热,尚未可知。但这无论如何只是一个民族文化心理、审美习惯的问题,不应扯到社会制度或阶级性上,大可不必为它的出现而忧虑,只把它作为一个音乐品种看就可以了。假若我们总对新的艺术形式持排斥的态度,那艺术还有发展的前景吗?但愿崔健和摇滚乐所经历的不公正遭遇能成为历史的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