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还比一山高

◎超侠

《世间始终你好》

演唱者：罗文甄妮

作词：黄

作曲：顾嘉辉

发行年代：1983 年 1 月

作者简介

超侠，科幻作家，编剧，诗人，中国作协会员，中国科普作协理事。曾获动漫“金猴奖”、长征文艺奖、全国优秀科普作品奖、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中国青年诗人奖。央视故事大会科幻演讲嘉宾。代表作“少年冒险侠系列”“超侠小特工系列”等。

男：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

或者另有高处比天高

女：在世间自有山比此山更高

但爱心找不到比你好

当熟悉的旋律再次响起时，我已潸然泪下。那天是 2018 年 10 月30 日，当我在北京师范大学的课堂上看到手机里金庸逝世的消息时，一下课就抱住了我的同学杨遥和舒辉波，我的涕泪打湿了他们的胸襟。我感觉失去了一位亲人，一个偶像，一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晚上，在宿舍，听着金庸武侠剧的歌曲，看着金庸先生的小说，我想起了自己走过的岁月，我的文学之路。

是的，武侠影视剧、武侠小说，是一个少年梦想起航的地方，只有热爱，才会去追求，才能无所畏惧，踏过荆棘与泥泞，翻越一座又一座山峰，走向遥远的目的地。

1989 年，我小学四年级的暑假，家乡德宏的电视台开始播放 1983年版的《射雕英雄传》。后来根据查证，该剧引进内地的时间是 1985年，我们那整整滞后了四年，但我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些最美好的日子。我们每天先去游泳，回来后就开始看动画片《变形金刚》，之后便是《恐龙特急克塞号》，看完后，恰好能接上《射雕英雄传》，这是科幻与武侠的完美对接。

随着“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的音乐响起，黄日华饰演的郭靖和翁美玲饰演的黄蓉一出场，家家户户都守在电视机前，那是一个个激动人心、快乐非凡的夜晚，我们看得如痴如醉。在此之前，没有哪一部剧能像《射雕英雄传》这样，既气势恢宏，又幽默有趣；既天马行空，又尊重历史；既惊险悬疑，又情真意切。连平时不让我看武侠剧的爸爸妈妈，都忍不住跟着天天追，三四岁的妹妹也能看得明白，整天叫着“蓉儿”“靖哥哥”什么的。我和小伙伴们可有得玩了，我们先后学会了“降龙十八掌”“双手互搏”等武功，我还画了练功的秘籍。至今我都会背诵《九阴真经》的开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由于这部剧太过火爆，每天晚上，街上无人，电影院的电影票都卖不出去。于是有关部门下发了命令，要将后面的剧集在三天之内全部播完，电视台不高兴，观众却“因祸得福”——我们每天等个两三集，急都急死了，这回总算可以一天看个六七集过瘾了。《射雕英雄传》分为“铁血丹心”“东邪西毒”“华山论剑”三部分，第三部一开始便是蓉儿和老顽童在街上打打闹闹，我至今都记得很清楚，蓉儿叫老顽童来追她，靖哥哥看得很无奈。蓉儿之美、之俏，令我们魂牵梦萦，这样可爱的女孩，谁不喜欢？同学们都买了很多她的贴纸。那时消息闭塞，其实我们看到她的时候，她早已逝世了。当我知道这个消息时，震惊得不知所措，仿若失恋般伤心不已。

随着最后一集《世间始终你好》唱罢，《射雕英雄传》全剧终了，我们还久久回味其中。妈妈从图书馆给我借来了《射雕英雄传》的小说，是在一本杂志上连载的那种，妈妈在灯下缝补衣服，我在灯下看小说，我看得入迷，看了一本又一本。我耳边时常响起：“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或者另有高处比天高……论武功俗世中不知边个高，或者绝招同途异路……一山还比一山高。”电视剧掀起了一场练武热。这是继我六岁看了李连杰的《少林寺》后，又一波小伙伴们练武的高潮。这回，我们练的是内功。我们根据金庸小说里详细的练习内力的秘籍和《九阴真经》，再加上自己的摸索，渐渐感应到体内暗流涌动，每天上课就全神贯注地将内力运于双手之上，对付前排的同学，他们便时常感应到我们的内力勃发，后背热烘烘的。

为了研究武学秘籍，我又看了《四大名捕会京师》《楚留香》《萍踪侠影录》等武侠小说，遗憾的是其中的武功体系和金庸不是一路，我却从此爱上了武侠小说。在那个精神匮乏的年代，能找到几本武侠小说已经很了不起了。就这样，我爱上了阅读，除了很多武侠作品，还看过卡尔维诺的《意大利童话集》和郑渊洁的《童话大王》，又喜欢上叶永烈的科幻小说，文学的种子在心中萌芽。

终于，我和同学梁元、杨勇写起了武侠小说。本来我们想以梁元设计的人物为主角一直写下去，我又设定了另外一个武林高手，将他写的高手打死了。而轮到杨勇写的时候，他又设计了一个高手把我写的高手打死了，武林一片混乱。这时，我想起了外星飞碟，想起了变形金刚，想起了克赛，于是设定了一个天外来客，拥有天下无敌的武功“激光”，而且百毒不侵。当它靠着外星先进的高科技武功在地球的武林中横行无忌，秒杀一众武林高手时，我总会想起那“一山还比一山高”的旋律。这首由罗文、甄妮演唱的歌曲，至今仍是我在KTV里的必唱曲目。

遵循着这样的思路，我在初、高中时期陆续创作了一些“科幻×武侠”的作品，发表在《科幻大王》上，加之发表在《中学科技》上的一些小发明，为我换来了不菲的稿费，可以买许多磁带、漫画书和武侠、科幻小说。在高考前最忙、最焦虑的那段日子，我开始写长篇科幻小说《笑侠奇缘》。这是一部讲述校园生活，拥有无厘头爆笑风格，融合了穿越、科幻、星际大战、宋朝历史等元素的武侠作品，主角借助麦克风和武林高手比狮子吼，飙车对战武林高手的轻功，用电击和武林高手对掌……不会武功的他，终成武林盟主……

那时我最喜欢看周星驰、成龙、李连杰的电影，喜欢看《科幻世界》，特别是王晋康老师的作品，还看了阿西莫夫、阿瑟·克拉克的科幻小说以及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那时我还不懂通俗文学和严肃文学，但我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要走上这条路。于是我循着文学的气息不断创作与投稿——先是去了昆明读书，大学时出版了一些科幻武侠童话；我成天背着稿纸，有空就写《笑侠奇缘》，这部作品后来被带到了北京，我也找到了工作，一个人踏上了“北漂”之旅。我时常听的歌曲就是《世间始终你好》，虽然这是一首情歌，但那句“一山还比一山高”总能激起我昂扬的斗志，激励我努力攀登。

2016 年 2 月上映的周星驰的电影《美人鱼》，用莫文蔚和郑少秋合唱的《世间始终你好》作为插曲，歌中“呼”“哈”的声音更增加其高昂、积极之感，而周星驰的日渐苍老也不由得让人感慨时光匆匆。电影的热映让这首歌再度在年轻人中传唱，重新焕发了青春。

经典永远不会过时，因为它是时间的刻度。雕刻在人生里，生长在艺术上。

我像一个举步维艰的攀登者，始终乐观、积极地向自己的目标迈进，哪怕缓慢，哪怕迟钝，依旧保持前进的动力。这首歌始终在我心中鼓舞着我，始终在我身后推动着我，始终在我前方引领着我。我们的世界之外，还有更大的世界；我们的宇宙之外，还有更大的宇宙，向前，向外，永无止境。我向一个个文坛前辈学习，从最初的科幻童话到科幻推理，再到后来的少年科幻冒险以及科幻剧本、科幻散文、史诗科幻、科幻诗歌等，不断地在歌声中打磨我的文字，希冀用文字调动读者的视觉和感觉系统，从纯粹的娱乐到引人深思，再到形式和内容的合一，一步一个脚印。

文学之路，也是人生之路。“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或者另有高处比天高？”

一山还比一山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