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山在良渚古城的城内,位于莫角山宫庙的西北部、姜家山的北面,东西长约130米、南北宽约60米,海拔12.4米(海拔数据以新测绘的为准),相对高度5—6米,是一座人工堆筑的长方形土墩,人工堆筑厚4—6米。1986年,由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组织,对反山西段的30米进行了发掘。
从20世纪70年代后期江苏吴县草鞋山、张陵山等遗址相继发现良渚文化的大墓以来,上海青浦福泉山也发掘到随葬玉器的良渚大墓,而良渚文化的发现地浙江却一直是空白。哪里会有良渚大墓呢?浙江的考古工作者们多年来一直苦苦寻觅。1986年,我们的目标最终锁定在了反山。反山是一座东西长约120米、南北宽约80米,相对高5—6米的土墩。反山的西端有条通往雉山村的路,从路边暴露的断面看,它完全是一座人工堆筑的熟土墩;但堆土中找不到任何可以断定年代的遗物,只是听说20世纪70年代在反山的南侧挖防空洞时,曾经出土过玉器。1982年上海福泉山遗址发掘以后,进一步认识到良渚文化的大墓与高大的土墩有着密切的关系,提出了“土筑金字塔”的看法,这更增加了浙江的考古学者们对于反山这座熟土墩可能埋藏着良渚文化大墓的信心。
1986年刚好是良渚文化发现50周年;5月8日,发掘工作正式开始,从反山的西端向东布了6个10米×10米的探方。发掘工作进行得很顺利,首先在表土以下发现并清理了11座汉代墓葬。堆土中除了汉墓,只有红烧土和一些良渚文化的陶片,这证明这座土墩应堆筑于汉代以前。在挖到1.5米深的时候,已经不见任何晚于良渚文化的遗物,此墩应是良渚人的堆筑,看来已不成问题。
1986年的5月31日是值得纪念的,那天我们确认了第一座良渚大墓——反山12号墓。从器物露头到清理完毕,共花了3天多的时间。当手中的竹签插进土里碰到玉器时,那种硬硬的感觉,最是让人激动和怀着无比的好奇与期待,因为土翻起来,你不知道下面会显露出一件怎样的器物来。这也正是考古工作的魅力所在。12号墓出土了至今为止个体最大的玉琮和玉钺。玉琮的重量达6.5千克,整体宽扁厚重,射部如同玉璧的形态,除四角分层雕琢神徽外,在四面的竖槽中,也各刻有2个完整的神徽图案。这种雕刻的方式也是仅此一例,因此被称为“玉琮王”。玉钺不仅形体宽大,而且在钺的两面,也各雕琢有一个完整的神徽图案和鸟纹,因此被称为“玉钺王”。反山的发掘转眼已经过去20多年了,可“玉琮王”和“玉钺王”出土时的情形,现在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当年将“玉琮王”捧出墓坑时的沉甸甸的感觉,仿佛还停留在手上。
反山的发掘一直进行到10月。在这600多平方米的范围里,共发掘11座良渚文化大墓,出土陶、石、玉、象牙、涂朱嵌玉、嵌玉漆器等1200件(组)。其中,陶器共37件,器类有鼎、豆、罐、过滤器、大口缸等;石器54件,均为石钺;嵌玉漆器4件。
这是浙江的考古工作者首次发掘到随葬玉器的良渚文化的大型墓葬。在几个月里,兴奋、劳累和收获,一直伴随着大家。这些大墓在排列位置、墓坑规格、随葬品的多寡与种类上,都反映出许多的差异和严格的规定。这是前所未有的发现与认识,为我们从一个整体上考察良渚文化的社会分化与分工等提供了新的材料。
反山的发掘大大丰富了良渚文化的玉器资料,除了以往所见的玉琮、玉璧、玉钺、玉璜、冠状器以及玉镯、管珠之外,成组的锥形器、玉三叉形器、玉带勾、玉鸟、玉龟、玉鱼等都属于新见的器类。在纹饰方面,除以往所见的兽面纹和鸟纹之外,还发现了一种刻琢于圆牌形玉器上的龙首形图案。
对于正确解读良渚玉器,了解墓主人的真实身份,反山的发掘起了开创性的作用。刻在玉琮等器物上的神徽图案,在反山发掘之前,一直被认为是一种类似于饕餮的兽面纹,反山12号墓出土的“玉琮王”的竖槽中和“玉钺王”上所刻的完整神徽图案,使我们第一次了解到,原来被认为是兽面的纹饰,其实是一个半人半兽的神灵的形象——他头戴羽冠,双手扶住两只大大的兽眼,扁宽的嘴巴里,有长长的獠牙伸出嘴外,下肢是两个弯曲的兽爪。
考古是一项“前不见古人”的工作,我们常常只是睹物思人,即使面对一堆白骨,也完全无法想象他们生前的面貌。这半人半神半兽的图案,就像一张隐约的老照片,使我们对五千年前的良渚王,仿佛有了依稀的认识。
既然所谓的兽面纹,原来是良渚人崇拜的神像,那么四面雕刻神徽的玉琮,也就是作为神灵载体的神柱了,它既是用来通神的工具,也是拥有神权的象征。在认识了这一神徽和正确解释玉琮的基础上,我们进一步解读出冠状器以及玉钺把端镶嵌的类似舰形的玉饰等玉器造型的真实含义。冠状器显然是取象神徽的羽冠,将神的冠帽戴在王和首领们的头上,那么他们便是神的象征和代言人;而玉钺把端的舰形玉饰,则是将冠状器从中间对折的一种表现方式,其意涵也无疑是羽冠的象征,将神的冠帽戴在象征王权、军权的权杖的顶端,那么王权也便体现了神的意志。
对玉钺的整体按柄形式的复原,是在反山14号墓发现时确立的,以往人们只知道玉钺本身,而并不曾想到它把柄的两端还镶嵌有玉饰。14号墓的玉钺出土时,整条把上嵌满了米粒大小的玉粒,在这些玉粒的引导下,我们恍然大悟地发现了玉钺把柄两端的装饰玉件。反山的12号墓、14号墓和20号墓的玉钺,都有相同的把端装饰,有把端装饰的玉钺,显然是一种更高规格的表示。
反山共出土了4件玉鸟。玉鸟的形态如同展翅飞翔的燕子,且腹部都钻有隧孔,可以缝缀。这些玉鸟在出土时,一般位于墓主人的下肢部位,推测原来应该是缝在巫师衣袍的下部使用的。这些玉鸟的功能究竟是什么呢?从许多玉琮的神徽看,鸟纹往往雕琢在神徽的左右两侧,12号墓“玉钺王”上的鸟纹则雕刻在神徽的下方。这种雕琢方式,反映了这种良渚人崇拜的鸟,应该是他们所信仰的神灵的载体。而与神徽配合雕刻的鸟纹,其鸟身部分,则完全用神徽的眼睛表示,更是进一步说明了,无形的神灵是以这种鸟作为附体的。巫师将圆雕的玉鸟缝缀在自己的衣袍上,显然是为了把自己装扮成神的样子,这正是原始巫教求神、通神的方式。
反山的发掘,不仅让我们明白了玉琮、冠状器、玉钺以及神徽等的真实含义和实际功能,对于墓主人的身份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他们是集首领与巫师于一体的显贵的统治者,而且有着明显的职能分工与位次高低。11座墓除了19号和21号墓时代较晚外,其余墓葬的年代大体相当,约处于良渚文化的早期,即公元前3000年左右。
这些墓葬的排列大致可以分为南北两排,南排以居中的12号墓等级最高,北排以20号墓的等级最高,处于西侧的15号和18号墓相对等级较低。墓葬的排列位置与玉器的佩戴,反映了墓主人生前的位次与职能。三叉形器和玉钺仅出于南排的12、14、16、17以及北排的20号这5座墓中;玉璜和圆牌形串饰则主要出土于北排的22和23号墓中,而且这两座墓葬也没有玉钺和石钺随葬。由于墓葬中的尸骨都已基本朽尽,仅依稀可以看到牙齿的痕迹,因此我们只能依据随葬品推测墓主人的性别。玉钺与石钺应该是军权与王权的象征,因此没有玉钺和石钺的22号和23号两座墓葬,我们认为应该是女性首领或者王后的墓葬。恰好在22号墓中出土了纺轮,在23号墓葬中出土了纺织工具,这也更加证实了她们的性别身份。(图2-1)
如果以12号墓和23号墓分别复原国王和王后的装束,我们可以看到他们鲜明的形象差异。国王(或者男性首领)一般头戴冠状器、三叉形器和成组的锥形器,左手拿着玉钺作为权杖,身上与手臂上戴满各种玉饰;而王后(或者女性首领)一般只是头戴冠状器,胸前佩戴着玉璜和成串的圆牌饰,手臂上戴着玉镯,身上也挂满各种玉饰。
M12位于T3,墓向188°,长方形竖穴土坑墓。墓口南端距T3南壁238厘米,墓口距T3南壁地表约110厘米。墓坑南北长约310厘米、东西宽约165厘米、深约110厘米。墓底筑有棺床,两侧的浅沟深约10厘米,棺床略呈凹弧状。人骨基本不存,仅在M12:87柱形器南端可辨数枚牙齿。(图2-2)出土遗物共编168号,整理增编至170号,分玉器、石器、嵌玉漆器、陶器四大类。玉器共编158号,主要种类有冠状器、三叉形器、半圆形饰、锥形器、琮、钺、权杖、镯形器、璧、柄形器以及各类管、珠等。石器均为钺,共5件。嵌玉漆器3件,分别为豆盖(疑似)、嵌玉杯、圆形嵌玉器。陶器4件,分别为鼎、豆、罐、大口缸。(图2-3)
图2-1 反山墓地整体照
图2-2 M12平面图
1.嵌玉杯 2.陶大口缸 3—5、109.琮式管 6.陶罐 7.陶鼎8、9、60—66、70、71、73、84、115、116、126、127、133—136、165、167.管10、11.长管 12—58、120—124.粒 59.镶插端饰 67.陶豆 68.嵌玉圆形器 69、75、128—132、139、142、143、149、156.管串 72.半球形隧孔珠74、114、117.锥形器 76.柱形器盖 77—79、85.半圆形饰 80.(带盖)柱形器 81.冠状器 82.特殊长管 83.三叉形器 86、119.贯孔端饰 87、89、102.柱形器 88.镶嵌端饰 90、92、93、96—98.琮 91.“权杖”镦 94.镯形器 95、111.璧 99、104、106—108.石钺 100.钺 101.卯孔端饰 103.“权杖”瑁 105.钺瑁 110.柄形器 112、113、164.榫头端饰 118.锥形器套管 162、163.鼓形珠(以上未注明质地者均为玉器)
M23位于T5西北部,墓向200°,长方形竖穴土坑墓。墓口北端距T5西壁地表约135厘米。墓坑南北长约390厘米、东西宽约195厘米、深约100厘米。墓底筑有棺床,两侧的浅沟深约20厘米,棺床略呈凹弧状。墓主人人骨无存。(图2-4)出土遗物共编208号,整理增编至210号。分玉器、嵌玉漆器、陶器三大类。玉器共编203号,主要种类有冠状器、半圆形饰、锥形器、琮、璜、圆牌、镯形器、璧、纺织端饰以及各类管、珠等。嵌玉漆器1件,为嵌玉囊形器。陶器共编4号,计4组,分别为甑鼎和鼎各1件、罐2件、过滤器1件。(图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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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3 M12出土部分器物
1.反山M12:93玉琮 2.反山M12:90玉琮 3.反山M12:96玉琮 4.反山M12:97玉琮 5.反山M12:98玉琮 6.反山M12:98玉琮侧面 7.反山M12:98玉琮拓片 8.反山M12:74玉锥形器 9.反山M12:81玉冠状器 10.反山M12:83玉三叉形器 11.M12:91“权杖”镦 12.反山M12:103权杖端饰纹饰细部 13.反山M12:100-1玉钺拓片 14.反山M12:100及105镦瑁组合 15.反山M12中部出土大量玉器 16.反山M12:87琢刻完整神徽的柱形器 17.反山M12:78玉半圆形饰正面及背面 18.反山M12:85玉半圆形饰正面及背面 19.反山M12:1嵌玉漆杯(复原)及出土场景 20.反山M12:106石钺 21.反山M12:108石钺 22.反山M12:107石钺
图2-4 M23平面图
1—3、69、173.柱形器 4、100、150、194.镶插端饰 5、11.粒 6、23、29、37、40、47、121、124、128—134、136、137、139—143、158—162、164—172、192、193.璧 7.珠(?) 8.(带盖)柱形器 9.柱形器盖 10、12、25、49、50、52—55、58—62、64、72、77、91、92、103、107、112、125、176、179—184、186—189、195、199、205.管 13、18、19、21、24、31、39、41、51、56、57、68、75、76、86、87、99、114、123、144-2、145、148-3、175、177、178、190.鼓形珠 14—17.半圆形饰 20、30、32、38、42、44—46、48、70、93、113、122、144-1、146、148-1、148 -2、174、191 -1、191 -2、204.球形隧孔珠 22、126、163.琮 26、73.珠串 27、66、71、138.管串 28、67.璜 33、34、102、185、197、206.卯孔端饰 35、43、106、157、196.榫头端饰 36.冠状器 63、135.锥形器 74.半球形隧孔珠 78—81、83、85.圆牌 94、95.镯形器 110.串饰 127.残端饰 147.束腰形管 151—156.纺织端饰 198.长管 200、201.陶罐 202.嵌玉囊形器 203.陶甑鼎 207.陶鼎 208.陶过滤器(以上未注明质地者均为玉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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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5 M23出土部分器物
1.反山M23:22玉琮 2.反山M23:126玉琮 3.反山M23:163玉琮 4.反山M23:36玉冠状器 5.反山M23:67玉璜 6.反山M23:23玉璧 7.反山M23北半部大量玉璧的叠压 8.反山M23:14—M23:17玉半圆形饰(正面和背面) 9.反山M23:151—M23:156玉纺织具端饰 10.反山M23:94玉镯形器 11.反山M23:95玉镯形器 12.反山M23:8—M23:9玉柱形器(分开) 13.反山M23:78玉圆牌 14.反山M23:26玉管串 15.反山M23:203陶甑鼎 16.反山M23:210陶豆 17.反山M23:202嵌玉囊形漆器 18.反山M23:208陶澄滤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