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上山文化的概况

21世纪初，为探索河姆渡文化的来源以及浙江新石器时代早期文化，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提出“浦阳江流域新石器时代遗址的调查和研究”课题。在课题指导下，2000年秋以蒋乐平为领队的考古队首先在浦江县黄宅镇渠南村发现了山背良渚文化墓地。随即，考古队将调查范围拓展至墓地以北的小山丘上，在小面积试掘中发现了较多夹炭红衣陶片，并复原了一件大口盆，由此发现了上山遗址 。

2001年、2004年、2005—2006年、2007—2008年，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先后对上山遗址进行了四次正式发掘，发现了以大口盆、双耳罐、平底盘、石磨盘、磨棒、石球、穿孔石器及打制石器为代表的考古遗存，文化面貌新颖独特，特别是碳十四测年数据显示其年代距今约11400—8600年 ，为将其命名为一种新的考古学文化准备了条件。此外，2005年嵊州小黄山遗址的发现也证实了同类型文化遗存的内涵及年代 。

2006年11月，“第四届环境考古学大会暨上山遗址学术研讨会”在浦江召开，与会专家高度评价了上山遗址及其发掘成果，上山文化得以正式命名 。以此为契机，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对上山文化展开了持续而系统的调查工作，经过20多年的努力，目前在以金衢盆地为中心的浙中地区、灵江流域、台州湾近海地带共发现了21处遗址，进一步明确了上山文化的分布范围、文化内涵、地域特征和时空关系，特别是小黄山、荷花山、桥头、下汤等重要遗址的发掘，使我们对上山文化的研究逐步深入，在稻作农业起源、早期农业社会、旧—新石器时代过渡、早期陶器等研究领域取得了一系列重要认识，为研究长江下游地区稻作农业社会的形成、发展以及早期农业文明的出现提供了重要资料。

下面结合几处重点遗址介绍上山文化的主要收获。

浦江上山遗址 上山遗址位于钱塘江支流——浦阳江上游的浦江县境内。具体位置在浦江黄宅镇渠南、渠北和三友村之间，从地理位置上看，位于浦阳江盆地的中心，地处浦阳江北岸的二级阶地上。

2001—2008年期间，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先后进行四次考古发掘，发掘面积约1880平方米，发现上山文化、跨湖桥文化以及相当于河姆渡文化阶段的连续堆积，其中上山文化共发现灰坑183个、房址2处、用火及烧土遗迹5处，以及若干个柱洞，碳十四测年数据经过校正后为距今约10000—8500年 （图2-2）。上山时期的遗物主要为陶器和石器。陶器的主要类型有盆、罐、钵、盘、杯、筒状器、纺轮、陶拍，以及圜底器、圈足器、平底器残件，另有少量器物附件，如器耳、器鋬等。石器大致可分为三类：打制石器、磨盘磨棒类石器、磨制石器。打制石器包括了石片石器和砾石石器两大工业传统，以石片石器为主；磨盘磨棒的数量多且形制多样；磨制石器数量较少，以锛斧类为主 。

此外，上山遗址还出土了比较丰富的稻作遗存，包括炭化稻米、稻壳、水稻植硅体以及与水稻加工、收割和食用有关的器物和工具。通过对炭化稻米、植硅体和小穗轴的形态观察可知，上山遗址出土的水稻遗存已进入驯化阶段 。

嵊州小黄山遗址 小黄山遗址位于嵊州市甘霖镇上杜山村，2005年1月被发现，2005年3月至2007年1月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对此进行发掘，发掘面积3000多平方米，发现壕沟、房基、灰坑、墓葬等，出土陶器、石器2000多件（图2-3）。

小黄山遗址是上山文化中发现的第一处带环壕的聚落，壕沟结构保存比较完整。环壕内生活区的房基均挖坑立柱，柱坑密集且深大，多有斜坡式坑道或二层台，部分柱坑底部用残磨盘、块石作柱础。在遗址内还发现6座墓葬，均为长方形竖穴土坑墓，墓向为东西向，其中敞口小平底盆、圈足罐、平底罐、高领壶为常见随葬陶器。

环壕结构存在多条壕沟相互打破的迹象，表明有重复使用。另在壕沟内发现有宽窄不一、深浅不等的沟槽遗迹，可能是储藏食物的专属设施，槽底部用块石固定的石磨盘可能是加工食物的工作台。在壕沟底部还发现较密集的圆形坑，坑壁陡直规整，坑底平整，可能与环壕内房屋附近的长方形深坑一样，是储存块茎、坚果类食物的储藏坑。

关于小黄山遗址的年代，其主体堆积为上山文化和跨湖桥文化，文化遗存可分三期。其中小黄山一、二期遗存，相当于上山文化中晚期阶段，一期陶器以平底器、圈足器为主，圜底器不多。敞口小平底盆、平底盘、圈足钵、平底钵、平底罐、圈足罐、绳纹圜底釜、高领壶为常见陶器，背壶、尖底瓶等陶器十分特殊。石磨石、石磨盘是出土数量最多的石器，打制石器有砍砸器、刮削器等，磨制石器中石斧、石锛居多，穿孔石器及带槽石球颇具特色。

二期陶器中常见绳纹圜底釜、双耳与口部齐平的平底罐、平底盆、平底盘、钵、小杯及器盖。石制品中砾石数量很多，少量砾石可见简单加工或直接使用的痕迹，磨石、石锤、石斧数量较多。

依据小黄山遗址的地层叠压关系、出土陶器和石器的形态特征，并结合碳十四测年数据，小黄山遗址一、二期年代距今约9000—8500年，三期年代距今约8000—7500年 。

义乌桥头遗址 桥头遗址位于义乌市城西街道桥头村村西，坐落在一个相对高度约3米的高地上，义乌江支流桐溪在其东侧50米处由北向南流过。

2012年底，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进行小范围试掘，确认这是一处上山文化遗址，2014年秋至今对其开展了持续性的考古工作，发掘成果表明桥头遗址是一处环壕聚落居址，遗址主体年代约为上山文化中晚期至跨湖桥文化，距今约9300—8000年 。

目前发掘工作仍在继续，上山文化时期的遗迹主要有环壕、房址、器物坑（堆）、墓葬和灰坑等（图2-4）。经过系统钻探和发掘，桥头遗址是一处北、东、南三面为人工挖凿的壕沟，西面为自然河流构成的环壕聚落，并且东面壕沟向外延伸一段，形似连接外部的出口，整体上形成“三面环壕、一面临河、一面开放”的聚落空间。环壕结构清楚，内沿保存完整，外沿破坏严重，总体宽度10—15米，深度1.5—2米。如果以环壕的外沿为界，则内部聚落（台地）的南北长度约80米，东西宽度约50米，保存面积约1600平方米。器物坑、墓葬分布在聚落北部，中部为红烧土分布范围和柱洞式建筑，南部靠近环壕内沿分布着几组器物堆，东部环壕内沿则有成组的柱洞遗迹，由此体现出非常清晰的聚落内部空间结构和功能分区。

桥头遗址出土了数量丰富的陶器、石器遗存，陶器保存状况较好，类型包括大口盆、平底盘、圜底罐、双耳罐、圈足盘等，特别是器物坑（堆）内出土了数量众多、器型一致的成组器物，可能具有祭祀功能。彩陶的发现显现出高超的陶器制作工艺。石器常见磨盘、磨棒、石片石器，磨制石器中石斧、石锛也有一定数量。同时，在灰坑等遗迹单元中还发现了数量丰富的炭化稻米、水稻小穗轴和植硅体，表明水稻在当时人们的经济生活和食物来源中占有一定的比重 。

仙居下汤遗址 下汤遗址位于台州市仙居县横溪镇下汤村，灵江上游的最大支流永安溪从遗址东南流过，遗址主体为高出周边农田1—2米的台地，平面近椭圆形，总面积近20000平方米（图2-5）。

1984年，省、市级文物考古工作者曾对遗址进行调查，采集到大量陶器、石器，当时认为其主体年代相当于新石器时代晚期 。2014—2015年对遗址进行全面勘探，明确遗址范围及堆积情况，并进行小范围试掘；2018年进行第一次正式发掘，发掘面积1000平方米。

根据地层堆积及包含物，下汤遗址主要包括四个时期的遗存，从早到晚分别为上山文化、跨湖桥文化、河姆渡文化、好川文化，重点揭露出上山文化晚期红烧土营建的活动广场，以及广场活动面上的20余处陶器坑（组），另在部分探方发掘出上山文化晚期的房屋建筑。同时通过在高墩外围布设探沟发掘，了解到跨湖桥文化、好川文化的堆积向东、南拓展，同时确认了存在环壕，年代不晚于跨湖桥时期。

下汤遗址上山文化时期的遗物数量十分丰富，陶器主要为敞口盆、圈足罐、双耳罐、敞口钵和杯等，筒形器独具特色。石器主要为磨盘、磨棒、石球和各类打制石器，磨制石斧和石锛也占有一定比例，另有非常多的石断块和砾石。通过系统浮选，在上山文化时期的灰坑中也普遍发现数量丰富的炭化稻米，表明稻作农业在下汤遗址经济生活中的重要性 。

龙游荷花山遗址 荷花山遗址位于龙游县湖镇镇马报桥村邵家自然村，钱塘江上游的衢江南岸，坐落在一处相对高差约15米的低丘上。2011—2012年，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进行了正式考古发掘，发掘面积1000平方米。

发掘分为东、西两区，东区在荷花山的东端，西区在东区西南约150米处（图2-6）。东区处在坡顶向下的位置，地势西高东低，西南部由于种植茶树几乎无文化堆积，但在生土层上发现20多个有一定分布规律的柱洞。东北部文化堆积较厚，清理出20余个灰坑。出土遗物分陶器、石器和块石三类，陶器有大口盆、平底盘、圈足器以及类型比较丰富的双耳罐。石器除少量磨制的石锛、石凿等，以砾石石器为主，如磨盘、磨棒、石球、石锤等，也有一定数量的石片石器。遗址中的卵石块数量很大，其中包含了用作工具的自然石块。

西区处在地势略低的山坳位置，堆积厚薄不均，主要发掘一处“石器、块石混合堆积”区域。该遗迹分为上、下两层，面积约150平方米，遗存中缺少“石器制造场”应该具备的石砧、石器粗坯、碎屑等，相反，所见石器都是成品或使用损毁的石器，如石磨盘、石磨棒、石球、石锤、石锛、石凿等。出土陶器迥异于东区，以夹炭陶为主，多见红衣剥落痕迹，陶色明显偏黑，绳纹多见，器型有釜、罐、盘等，特征近似跨湖桥文化。

荷花山遗址东、西两区，均保存有丰富的稻作遗存，包括作为陶器羼合料的稻壳、稻叶，以及浮选出的炭化稻米，更重要的是，在遗址周围的低洼地区，也发现了水稻植硅体分布，是否与水田有关还需要进一步证实。根据碳十四年代数据，东区遗存的年代距今约9000多年 。

除了以上几处重点发掘过的遗址，永康的湖西遗址、长城里遗址、长田遗址及临海的峙山头遗址、金华的青阳山遗址也经过小规模试掘或发掘，发掘收获不在此一一赘述（表2-1、表2-2）。 2tfwOavOfIarys6glpBxyH1seGk4fTWkN7zhfb55rbjPyek0ShJs3lpdhT+O24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