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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兰花之韧:我的前半生

2023年春节刚过,我和团队专程飞西双版纳,为法国娇兰(GUERLAIN)拍摄宣传片。

这是我第一次去西双版纳,第一次进原始森林。在版纳的山路上弯弯绕绕两个小时,进入李旻果女士花二十年时间建设的天籽山原生态雨林。这里犹如世外洞天,郁郁葱葱,云气缭绕,各种野生动物欢喜出没,菌群丰富,兰花满山。

娇兰支持旻果这项保护生态的环保工程很多年,又因为品牌盛名的“御廷兰花”系列,特别关注山上的兰花。天籽山上有一条路叫“娇兰道”。就在这条道附近,我第一次见到盘错在岩石上盛开的兰花。

在天籽山见到这株兰花时,一眼惊呆,再看惊艳。一大块长满苔藓的青白色岩石上,密密麻麻盘绕着一圈又一圈的根茎。根茎有久经风雨的沧桑感,顺着根茎仰起头,是几株小小的正在开放的兰花。兰花不再是往日大小姐清高的样子,而像是在恶劣环境里顽强求生存、坚韧不拔的一株小野花。岩石如此粗粝,就像是生活不堪的那面,那株兰花,是用了多久时间,经历了多少风雨,才把自己的根茎,结结实实与石头绑在一起,最后和岩石合为一体。从岩石缝隙中绽放出的兰花,有点骄傲和害羞地冲着阳光的方向仰着头,灿烂地笑着,那么平凡、普通,又那么坚韧、明媚。

抚摸着这株仿佛从岩石缝里蹦出的兰花像岩石一样粗粝的根茎时,有一种难言的深厚的感动。在西双版纳深山里的这个午后,在这株与往日不同的兰花面前,很多往事慢慢悠悠随着山风飘过来。

前半生一些似乎早已远去的成长记忆,像一幕幕老电影,我好像看见那个梳着马尾辫的年轻的自己,那个平凡、普通、不服输、不低头、永远向前的女孩,在悠远如深山的岁月里,她用一副柔弱的身子板,一次次和像岩石一样硬的生活磕碰,有成长的快乐,也有跌倒的伤痛,直到让自己的根,结结实实地扎进岩石缝中……

中学和大学的偶然记忆

中学时,《北京青年报》成立了一个后来风靡多年的中学生通讯社——小记者团。我很幸运,经过层层投稿与选拔,初二时就成为第一批学通社的中学生实习记者。那时《北京青年报》常为这些孩子组织活动和课程。从家到报社,要换三次公共汽车。每个周末来回坐四个半小时的公车,为了听一个小时的课。

每次出发,都是爸爸陪我坐公车,老爸性格沉默寡言,一路上都不说一句话,热天时顶多说一句:“渴了吧?吃一根冰棍?”冷天时帮我紧紧衣领。妈妈每次都问:“去那么远,都听什么课?”我说就是和记者叔叔阿姨聊聊天,我妈说:“那你爸在哪等你啊?”爸爸每次就在报社门口台阶一角,铺张报纸坐着,无论我在里面待多久。我喊他进去时,爸爸总是摇摇手说:“你在里面就行,我就外面等你。”

有一次,我的一篇采访得到报社老师的表扬,同学们一起吃饭庆祝。到了附近餐厅,大家七嘴八舌欢快地点菜,吃到一半时,我才想起爸爸还在报社门口,从餐厅跑出去找爸爸。老爸还是坐在一张报纸垫着的石头台阶上,淡定地摇摇手:“我不饿,你吃你的,爸就在这等你。”

回家路上的夜色里,在摇摇摆摆的公车上,我跟爸爸说:“爸您信不信,我以后要做个好编辑,就跟报社里厉害的老师一样。”

爸爸说:“咱们家没有干这个的,你只能凭自己本事去奔。”

我的中学成绩不错,尤其文科,作文拿奖无数。初中日记的摘抄,曾经被中学语文老师选中,放进学校的公栏上作为小作文范本。又在学通社培训了长达五年,因此我很自信会考上心仪的名校,北大、人大、复旦的中文系或新闻系,然后顺风顺水进入某著名报社或新闻机构,“就跟报社里厉害的老师一样”。

1989年的夏天,对我来说很难熬。高考失利,命运给了18岁的我人生第一个沉重打击。我只考进一所北京二线普通大学。整个暑期都在绝望中,理想是不是就此止步不前?我的人生,是否还有希望?

拯救那个暑假的,是妈妈的文学书单。做语文老师的妈妈,从小学起,每个假期都会从学校图书馆借一摞文学名著,并要求我每看完一部,写一篇读后感。家里还常年订阅文学刊物《十月》《收获》《小说月报》。

好文学切实可以滋养一个人并给人成长的力量。很多年后,我常想起来那个难熬的盛夏,如果没有雨果、托尔斯泰、巴尔扎克、司汤达、陀思妥耶夫斯基、余华、苏童、王小波……我的勇气会不会再回来?

大学开学时,我已经想好要用大学所有的业余时间和假期,突破这座小小的学校,没有可依靠的人,就靠自己,让自己的人生就此开始延展。

大学几年假期,我不断地在各处实习打零工。去过酒吧端盘子,去过麦当劳卖薯条,在电视台的剧组做过杂务和场记。受过欺负,忍过委屈,也学到了很多课堂上学不到的为人处世的经验。家里不算富裕,也不算拮据,并不只是为了挣钱。当时想通过这样的方式,为没有特殊家世背景也没有如愿考上名校的自己,多打开命运的几扇门。虽然并不知道哪扇门,最终可以抵达理想。

高考失利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很茫然。生活像一块顽固不化的石头,在实习打工的过程中四处碰壁,默默问老天:如果没有名校的金刚钻,普通的我到底可以凭什么去和未来过招?

年轻时太喜欢追问,那时还不懂得,答案都将在岁月里。

第一份玩命的工作

大学毕业后,我进了在九十年代初很“高大上”的外企,在一家港台影视公司北京办事处工作。我对这份工作至今最深刻的记忆,除了遇到人生的贵人胡爷(见本书《生命中的贵人:胡爷的故事》),还有一位仿佛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的中年女老板陈姐。

在这家公司的几年,我的大部分休息日都在加班,且没有加班费。我妈曾经数次投诉,电话里冲我嚷:“你们老板这是剥削啊,身体坏了怎么好哇……”

能干的女老板虽然没有给我足够的休息日,我却对她充满感恩。我一个刚出校门的小女孩,她就敢把很重要的工作扔给我,放心让我一个人出差办事;差事办得不好,她并不严厉批评,而是很耐心地帮我复盘,哪里做得不对,最后总是对我说同样一句话:“不会做,做错了,一点不可怕。可怕的是犯重复的错误,一次重复犯错的机会都没有,你记住了。”

在这里工作的几年,很像是出了校门,又续读了在职研究生。每天脑子都不够用,陈姐一天会布置十件事,恨不得手脚并用,但还是会丢掉一件半件。我惊讶于她像电脑一样的好记性,她吩咐的事情,到了第二天或第三天,会一件不落地听每件事的进度。

陈姐是个有故事的女人。我听台湾同事姐姐们说,她早年离婚,自己抚养女儿,曾经也是娇弱的小女人,后来炼成女强人。她说话像大部分台湾姐姐一样温柔,但做事凌厉。谈生意喝酒,喝多了就把自己关在洗手间,躺在浴池里唱三个小时的邓丽君。酒醒后,依然逻辑缜密地给我布置十件要做的事。每次在卫生间门口端着一杯解酒茶等她出来的我,都又佩服又感慨:女人自己做公司,好不容易啊……

在这份顾头不顾脚、几乎每天都在被复盘的第一份工作中,我最大的职场收获是:原来一个人同时可以做三件事,原来精力和能力可以被开发和磨炼得上一个等级,原来厉害的人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比别人勤奋。

当我成为 ELLE 主编后,曾经在虹桥机场偶遇陈姐。那时我40岁出头,陈姐大约60岁,依然涂着鲜艳的橘色口红,见到我微微笑着说:“是不是要感谢我?你看,你已经成为另一个我……”

陈姐不是一个完美的老板,但我从她身上学到很多有益一生的职场观念,比如女人在职场中需要冷静和客观,比如勤奋就是通向成功的捷径。

再比如,工作再忙,也不会耽误女孩子恋爱。陈姐有自己喜欢的男人,偶尔会看到她赴约前羞涩的小女人模样。我也在如此忙碌奔波的第一份工作中,不间断地恋爱与失恋。

二十几岁的爱情和工作一样,慌里慌张,匆匆忙忙,就像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职场方向一样,也并不知道那种传说中相守一生的真爱哪一天会出现。

电影和爱情一起来临

25岁,我进入著名的香港嘉禾电影公司北京办事处工作。如果没有后来偶然做杂志的契机,我想自己也许会成为一名不错的电影人。

在嘉禾的四年,我的好文笔都用在了写剧本简介和宣传稿上。作为一个没有任何影视工作背景的年轻人,能够进入嘉禾电影的办公室,我偷偷笑了很久,很认真地问过当时的老板:“到底为什么录取我?听说有几百人来应聘。”

我以为老板会说:因为你喜欢电影啊,因为你有电影梦想啊,云云。结果人家说:因为你做事认真负责。

“认真负责”这四个字,多么的普通,当时想自己是不是太平庸,平庸到老板都找不到一个闪光理由来夸自己。

老板四十几岁,外企职场精英,他说每一天都“认真负责”对待自己工作的人,并不多。“认真”是不在细节中出错,比如交上来的报告,不会有一个错别字;比如所有会议,习惯性地比所有人早到十分钟;“负责”呢,是有担当,尽全力做每一件事,做好了不揽功,做错了不推责,老板说:“这在二十几岁的孩子身上,很难得。”

老板并没有觉得我有任何高于其他人的专长,只是文笔还不错,但只要坚持“认真负责”,其实可以把自己手里的每一件事,都变成自己的专长。

1997年,第一届上海电影节开幕。我代表嘉禾电影公司参加,很自豪地挂着“嘉禾电影”的身份牌。电影节上遇到全国各地的电影媒体,其中有他——一本著名电影杂志的首席摄影师。那一年我还无从预知,那个夏天之后,我会在他的镜头里岁岁年年,他会成为我的丈夫和双胞胎女儿的父亲,我们共同的家里,四处摆满镜框。

有时和先生聊天,说起那时在嘉禾工作的我,以及第一届上海电影节,两个北京人在上海的相遇,他说:“你和其他做电影的人不太一样,你很时髦,说不上来哪里时髦……”事实上,那时电影圈的老师们都觉得我“时髦”,而时髦的我,最终走进时尚行业。

另外,我们都牢牢记得,那年哈根达斯进入中国,在上海开了第一家店,还是电影节的赞助商;我们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冰激凌,在活动上免费无限量供应,回忆起来总有着不限量的甜蜜。

二十年主编,弹指一挥间

从29岁到49岁,——在 iLOOK 杂志六年半,在 ELLE 十三年半。好像是老天掐指算好,刚好做了二十年时尚女主编。

我是幸运的,见证了中国时尚产业的第一个发展期,经历了传统媒体的高峰,也经历了纸媒和新媒体从激战到握手言和。

朋友们都说我的工作很光鲜,每年若干次飞巴黎、米兰、纽约、伦敦去看秀,一看就近二十年。从长发到短发,从踩着高跟鞋到换成小白鞋;从进了秀场就开始兴奋尖叫,到不动声色地坐在第一排;从谁也不认识只敢怯怯地站在秀场一角,到满场熟人大家都喊得出自己的名字……

其实光鲜工作的背后和其他工作没有不同,都是一样的辛苦付出——加班太多,出差太多,常常吃盒饭,每月倒时差。外国公司每隔两三年,就会有一次高层人事地震,除了努力做事,还要学会职场人际的周旋与妥协。

从一个等着老板开会或邮件布置工作的小主编,到几百人团队都等着你做决定的大主编;从总想听前辈支招的新人,到每年招聘季听人事部同事说:“面试好几拨应届毕业生,说想进咱们公司就是因为有机会和晓雪一起工作……”

二十年,主编养成。同时,也养成了慢性肠胃病,养成了糟糕的颈椎和腰椎,还曾经重度失眠以及中度焦虑。这一面不太被别人看到,算是这一行华丽的外袍里,隐藏的旧絮。

唯热爱让人坚持,无悔所有付出。

“时尚”对年轻时的我来说,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而不再年轻时,则变成了自己手里一块温润的玉。心里清楚地知道,这块玉哪个角度光鲜,哪个地方有瑕疵,与自己双向奔赴多年,手里的温度润它二十年,光鲜和瑕疵都坦然接受。

偶尔想起小时候做编辑的远大理想,那时想不到会做时尚主编二十年,更不可能想到,为了做好 ELLE 主编的工作,十几年京沪往返,与先生和孩子两地分居,每周坐飞机上班。曾经也有抱怨的时候,发过朋友圈,絮叨要写一篇《京沪蚂蚁记》——自己就像一只背着行李在京沪之间奔波的小蚂蚁,箱子很重,压力很大,可是每周要按时准点抵达。

如果按照少女时代的小目标,我的编辑理想已经超额实现,代价也是超额付出。命运老人绝对是算账高手,前账后账利滚息,不会让你贪便宜,也绝不让你吃亏。

那个难忘的雨夜

我在 ELLE 工作的第十年,妈妈查出肺癌。

那一年工作节奏加快,新媒体如狼似虎而来,传统纸媒必须尽快转型。杂志的工作已驾轻就熟,可多了微信公号和短视频,以及APP产品,从前一个月最多两次出刊截稿期,现在每天都在截稿,永远在出差和会议中。

越来越忙碌的工作和妈妈起伏不定的病情交织在一起,我在其中应接不暇。

从得知妈妈癌症晚期到妈妈离开的两年间,跑过不少医院,问询各家医生和偏方,以为自己很有能力,可面对晚期癌症,才知自己能够为妈妈做的非常有限。那种深深的无奈感,刺入心底。

我甚至不能有更多时间陪她。只能每周末飞机落地北京,拖着行李先回娘家看妈妈,帮爸爸和妹妹解决一些生活琐事。最后的半年,妈妈坚决不去医院,便把家里改造成病房,把护工请到家里。

那些日子里,只要看到家里来电显示,就心惊肉跳,担心妈妈不好了。妈妈走前几个月,也是她最不舒服的一段时间,北京乍暖还凉的四月天,我对那个周末黄昏的记忆,刻骨铭心。

司机李师傅拉着我,从 ELLE 北京办公室出发,去一个美轮美奂的晚宴场地。那天是一个重要客户的正式晚宴,要求穿晚礼服。我的裙子有点长,露着半个背,选了一条披肩裹着,踩着秀丽的高跟鞋,挂着长长的耳环。助理说场地里很暖和,到了地方有人接我,不用穿大衣,省得还要存衣服。

去参加晚宴的路上,家里电话来了。爸爸的语气很克制又很着急:“你妈昨晚一夜没睡,医生定制的安睡药没了,联系不上医生,今天最好能吃上药,不然你妈太难受了……”

我赶紧发微信联系医生,原来医生出差了,建议去他家里先取一盒药应急。

当即决定停车,把我放路旁,让李师傅去取药再送去娘家。那天是个周五,从我下车的地方,到医生家再赶到家里,横穿北京最堵的地段。

李师傅把我放到东四环路边,疾驰而去。我先给爸爸打了电话,让他安抚妈妈今晚可以吃上药睡好觉,再开始打车,距离晚宴的地址不算远,还有两三公里。

天上忽然乌云密布,一抬头雷电轰鸣,赶紧走出树荫,最近的躲雨地方是个公交站。穿着长裙的我,瞬间被突如其来的雨点淋湿,把细高跟鞋脱下来拎手里,光着脚一路小跑到公交站亭。脚上似乎被一块尖锐的石头子扎了一下,很痛但也顾不上。

亭子里挤满躲雨的人,这个裙摆和披肩都被淋湿的华丽又狼狈的女人,只能佯装淡定地擦擦精细妆容上的雨滴,摘下有点重的耳环。寒意袭来,忍不住发抖,有小伙子打趣地说:“姐姐,您这行头,不应该有个专车嘛?”我哭笑不得。

周五下午忽然变天的北京,根本打不到车。暴雨很快变成零星小雨,但没有大衣也没有一双好走的鞋,我不敢贸然步行两三公里去活动场地,被困在了公交站亭。

家里电话又来了,是妈妈焦躁不安的声音:“我的药到哪了?”被癌细胞折磨的妈妈,偶尔会歇斯底里,每一次听到她不再温婉的声音,都恨自己无力帮她承担更多,只能在风雨中祈祷李师傅的车顺利穿越车海,哪怕快一分钟到家也好。

雨雾中一辆车停在我面前,也是去参加晚宴的媒体朋友,拉下车窗探出头:“天啊,雪姐,真是你,什么情况啊,赶紧上车!”朋友说有事耽搁,又赶上下雨堵车,所以晚了一个多小时。但幸亏晚了,不然估计我要在雨夜里穿着晚礼服再站很久。

我们到达晚宴地点时,鸡尾酒会已结束,大家就座,头道菜刚上。我先冲进洗手间,抬起脚,发现脚底破了一块,央求服务员去找个创可贴。等创可贴的工夫,对着镜子,迅速整理妆容和礼服,裙摆湿了一大半,用卫生纸吸了吸水,抖了抖潮湿的披肩,再把创可贴贴牢,耳环戴好,踩稳高跟鞋,走到用清秀的毛笔字写着自己名字的位子,坐好,拿起刀叉。

刚坐稳,李师傅的微信来了:药已送到,放心。

晚宴上到第三道菜时,爸爸来电话了:“你妈已吃药,踏实睡了。”

往事如歌,

心事如雨,

背影也是故事。

摄影/付泉浩

眼前的餐桌上,是被精心摆放在水晶花瓶里傲然怒放的兰花。我那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礼服,别了一枚绿色水晶胸针,对面的客人说:“雪真是清雅,就像这兰花,有蕙质兰心之美。”在那个晚上,听了这样的赞美,蓦然无言以对,这么骄傲脱俗的兰花,不是我吧?我刚刚满脑子都是油盐俗事。这个穿着晚礼服端庄而坐、吃着米其林大厨晚宴的女主编,和那个拎着高跟鞋狼狈站在公交亭里、满脑子焦虑妈妈今天如何入睡的女儿,好像是两个人。

这段风雨黄昏过去数年,并不常常忆起。在西双版纳看到那株盘旋在岩石中的兰花时,往事像一片叶子,轻轻飘到眼前。

想念妈妈,心疼那时的妈妈,也心疼那时的自己。

若要做一株兰花,必不是餐桌上水晶花瓶里那一株完美绚丽的兰花,而是眼前这株外表小小的、内心极其强大的,用半生奋力拼搏终于与岩石一起生长的天籽山上的野生兰花。

妈妈期待我成为的样子,不是娇贵高傲的大小姐,而是和她一样,平和美好、坚韧有力。

这篇文章的结尾和这本书的开始

从西双版纳回来后,和兰花像有了心事,每一次再见兰花,都会心思缥缈地想起一些往事。

这本书本来的计划,是写离开 ELLE 后三四年里,不曾预料的职场奇异转身。因为这次兰花之旅,在第二段写的过程中,笔下开始不断追忆往事,你将翻开的一些故事,就像电影里的蒙太奇,时光在笔下来回穿越。这些文字,记录的是前面六千字里描述的几十年岁月背后,小女孩到大女人的心事、心情和心灵的成长。

常有人说我的优雅是蕙质兰心。平凡如我,也许最大的优雅,就是在生活无常的真相中,在如岩石般粗粝的命运里,保持勇气,保持生长,保持美,保持爱,顽强地、坚韧地、骄傲地,开出属于自己的那朵花。

成长并不只是年轻人的事,

人的一生,需要不断成长。

无惧变化,迎来中年无常的同时,

也迎来自己新的成长。

摄影/秦颖 FNh1pQ84iiJDuaqiGRHFq5/78KN+oawaRomc82Ft9VsoODpqN6h/xMcOrBkG6z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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