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科策试的成功,使苏轼兄弟在仕途上跨进了一大步。但是,也正因为在策试中极论时弊,苏轼兄弟一开始就尝到了被穿小鞋的滋味。
虽然仁宗以为找到了两个未来的宰相,但现任的宰相容不得这未来的宰相。按理说,苏轼兄弟参加制科策试,苏轼还入了第三等,应是翰林院的当然人选,但只得了个大理寺评事的京官衔,签书凤翔判官。
如果是在汉唐,关中为帝都,凤翔为长安的西门户,那是个好去处。但到了宋代,情况就不一样了。宋太祖定都东京汴梁,政治中心在中原,关中便为偏僻所在。尤其是西夏强盛以后,关中成了兵连祸结之处。凤翔府所在的秦凤路,与西夏毗邻,虽说十多年前双方签了和约,宋朝政府每年“赐”给西夏白银七万两、绢十五万匹、茶叶三万斤,以换取边境的安宁,但西夏人越境劫掠之事仍时有发生。将一位以文章著名的才子放到这个地方来办事,不能不说是当权者在进行某种报复:既然年轻人没吃过苦头,那就让他尝尝吧!
苏辙比哥哥更惨,他只得到个商州推官的头衔。商州也在关中,本来兄弟二人可结伴而行,但负责起草诏令的知制诰王安石认为苏辙在制科策试时“专攻人主”,故不写委任状。苏辙只好在京城等待,苏轼只得独自上路了。
从童年起,兄弟二人一起进州学,一起随父往成都拜谒张方平,一起考乡试、考省试、考殿试中进士,又一起回川奔母丧,一起二度出川,一起应制科,虽然不能说是形影不离,却也是同进同退,不曾落单。这次苏轼的签判凤翔,是兄弟两人第一次分别,从此以后,两人只得各奔东西。说来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终不成兄弟二人像当年伯夷、叔齐那样,厮守首阳山。只要图进取,兄弟总是要分开的。但从感情上说,难舍难分。
苏辙从开封一直将哥哥送过郑州,在兄嫂的一再劝说下,才挥泪掉转马头,踏雪东回。望着已长大成人的弟弟渐渐远去,苏轼不禁一阵难受。以往是携手闯难关,往后就得孤身走天涯了。
在朝中权贵看来,将苏轼发往凤翔,是对他狂妄不羁的惩罚;而对苏轼自己来说,去关中却是求之不得。有道是好男儿志在四方,大凡血气方刚、抱负不凡的年轻人,都希望到边疆去,到能够体现自我价值的地方去,成就一番轰轰烈烈的业绩。凤翔地处西陲,逼近西夏,自己从小敬仰的大豪杰范仲淹当年就在这一带和党项人周旋。初入仕途,就被派往此地做官,谁能说不是天意的安排呢!
苏轼到凤翔时,凤翔太守名叫宋选。这是一位为人厚道的实干家,对在京师闯下极大名头的新下属,宋选更表现出他的长者之风。说实在话,苏轼开始对这位不大摆弄文字的上司是有些看不起的,但很快被他的深入细致、与民同忧的作风和品格所感染。
苏轼第一次赴京时,途经凤翔府所属扶风县,在此地住了一个晚上,传舍的条件极差,叫人无法忍受。这次到凤翔,他重游扶风传舍,却发现刚刚改建一新,可以和官府、庙观及富人住宅媲美。来往士商都称赞说,到了传舍犹如到了自己家里,乐而忘去。条件一改善,住的客商多了,也促进了凤翔的经济发展,可说是一举两得。
苏轼虽是以文章取官职,却自小以天下为己任,以万民为忧思,只是不知从何入手。传舍的变化,使他开始感受到了当年使自己激动不已的范仲淹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的真正含义,欲成大事者,不正是应该从老百姓衣食住行之类的小事做起吗?他开始对宋太守刮目相看了,也开始脚踏实地为百姓办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