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戈堵了仇人一个礼拜,并没有发现这个人在小区门口出现。
这天,干戈又驾车来到了安庆小区正门,后面有一辆黑色摩托车想从右侧超上来,正巧干戈打算靠边停靠,堵了它的路,它画了个“S”形,从干戈的左侧超上来,完全是飙车的速度,摩托车严重倾斜着,车手的膝盖几乎快挨着地面了,“呼”一声冲到了干戈的车前,把干戈吓了一大跳。
摩托车一个急刹,停在了几十米远的地方,拖出一道十几米的刹车印痕,车上的两个人先后跳下来。
他们都戴着银灰色的头盔,摘掉之后,干戈看清是一男一女,年纪大概在20岁左右,打扮得很杀马特,男的红头发,女的绿头发。
干戈知道,他们来找事了。
本来,干戈有要事在身,没想怎么样,刚才他靠边停车,确实挤着了对方。在他们走近之前,干戈摇下车窗,甚至想跟对方真诚地道个歉。
红头发走过来之后,操着东北口音骂道:“你他妈X妹(没)长眼睛啊!”
对方出言不逊,干戈没法道歉了。
他就没有说话,静静地看对方。准确地说,他是在看那个女孩,那个女孩长的还挺好看。只是,她的眼神并不温柔,充满了敌意。
见干戈不敢顶嘴,红头发越发嚣张了:“你他妈不直(知)道我是谁吧?整个密云县谁敢说不认识我郝三儿!”
干戈转头看了看安庆小区正门,担心漏过目标。有三个老太太走进去,两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跑出来。这时候正是寒假。
红头发踹了一脚干戈的车门,叫道:“不吱声是不?放挺儿是不?你他妈下来,今天我让你一竖变一横!”
干戈把脸转过来,看了看红头发,终于说话了:“我给你个机会。”
红头发愣了愣:“你说啥?”
干戈说:“哎,你知不知道沈向文住哪个楼?如果你碰巧知道,并且愿意告诉我,我就不追究你骂我这么半天。”
红头发说:“我就骂你咋地了?你家灵车漂移骨灰拌饭坟头蹦迪棺材冲浪!……还要不?”
干戈说:“你再说一遍。”
红头发说:“我刚才说的话乘以2!”
干戈打开车门,慢慢走下来。
红头发后退一步,把头盔交到了绿头发手上。
干戈说:“虽然我很生气……”
说到这儿,“青龙学习小组”组长突然伸手锁住了红头发的脖子,一个转身就把他摔到了路面上。同时他的脚已经上去了,猛踹红头发的小腹。
红头发“一竖变一横”了。
这是干戈打架惯用的伎俩——无论如何,以“虽然”开头,后面肯定有“但是”。一般人都会等着他说下去,这是本能的反应。另外,干戈说的是“虽然我很生气”,那么,“但是”之后一定是缓和的话,那一瞬间,对方肯定有些放松。可是,干戈根本没有“但是”,他只有半句话,那是他动手之前的预告。
干戈摔倒红头发的一刹那,绿头发惊叫了一声。
干戈在踹红头发的时候,绿头发冲上来拽他:“大哥大哥,你这是嘎哈(干啥)呀!”噢,原来他们是老乡。
干戈不再踹了,他蹲下来,对红头发说:“我最受不了骂人用乘法了。还来吗?”
红头发双手捂住小腹,露出痛苦的表情。
绿头发把他扶起来,不停地问:“你没四(事)儿吧没四(事)儿吧?”
红头发盯着干戈说:“你硬!你等我10分宗(钟)!”
干戈说:“我等你到地老天荒。”
红头发趔趔趄趄骑上摩托车,戴上头盔,带着那个妞儿跑掉了。
……事后想起来,干戈真不该留在原地。他是来复仇的,如果跟一个混混纠缠不清,当然会误大事。
红绿头发离开之后,干戈继续监视安庆小区正门。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他听到了一阵阵摩托车的引擎声,声音越来越大,令人心烦。他朝车外看了看,四五辆摩托车聚集在车外,把他团团围住了。他数了数,对方总共七个人。
其中一个人敲了敲他的车窗。
他把车窗摇下来。
虽然对方戴着头盔,但他肯定,这个人不是红头发。
此人的头盔是黑色的。黑头盔说话了,口气很平静:“这地方环境不好。”
干戈说:“你说去哪儿?”
黑头盔四下看了看,说:“你跟我走好不好?密云我熟。”
干戈没有动,他说:“我有个条件。”
黑头盔说:“嗯,我听着。”
干戈说:“你能帮我打听到沈向文家的住址吗?”
黑头盔想了想,问:“沈小题她爸?”
干戈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原来是中科院的。”
黑头盔说:“那就是他了。我知道。”
干戈的眼睛一亮:“那好!我跟你们走,但是解决我们的事之前,你要告诉我他家的门牌号,OK?”
黑头盔说:“成交。”
然后,他拧了拧油门,“呜!呜呜!——”摩托车一下就蹿出去了。
其他的摩托车陆续追他而去。
看来,他是老大。
干戈把车发动着,咬住了这个摩托车队。
摩托车队沿着滨河路一直朝北,半个钟头之后,看到了云佛山山体上那个巨大的“佛”字。
摩托车队拐弯了,驶上了一条村道。这地方四周都是树木,基本没什么人。
摩托车队停下来。
这时候干戈有些后悔了,他应该带上所有的刀子。他怎么都想不到会遇到今天的麻烦,这属于突发事件。
他把刀子装进口袋,下了车。
摩托车上的人都下了车,纷纷拿出了家伙,有二节棍,甩棍,还有人亮出了九节鞭。无论如何,干戈都认为九节鞭是个搞笑的武器。
那个戴黑头盔的老大说:“你打听的那个沈向文,他住在安庆小区。”
干戈说:“我知道,我问的是门牌号。”
那个老大拍了拍头盔,说:“不记得了,反正是最后一栋楼,左边数第二个门洞,四楼,左边那个门。”
干戈掏出手机,写在了备忘录上。这才是大事。
那个老大说:“可以了吗?”
干戈说:“可以了。”
说完,他故作轻松地收起手机,同时偷偷掏出了刀子。那个老大使劲拧了拧油门,声音震天响,他开始围着干戈转圈。擒贼先擒王,干戈深知这个道理,他突然朝那个老大甩出了刀子。刀子刺进了他头盔的风挡玻璃,那玻璃竟然没有碎,而是裹住了刀子,刀尖刚好碰到那个老大的眉心。
他愣了一下,然后很平静地摘下了头盔。
接着就打起来了。
干戈一对七。准确地说,是一对六。那个老大根本就没上,他一直骑在摩托车上,抱着中刀的头盔,嚼着口香糖。
他们打了大概四五钟。四五分钟已经足以让斗殴者精疲力竭。
干戈记不清具体的细节了,他只记得他狂追那个红头发,有人用棍子砸了他脑袋一下,他一晕就栽到了地上,好像是那个老大冲了过来,他已经从头盔上拔下了干戈的刀子,他把它捅进了干戈的肚子,干戈只感觉肚子凉瓦瓦的,低头看了看,看到了缠着帆布的刀把还有脏兮兮的血。
好像有个女孩骑着电瓶车路过,她喊了一声:“大壮,你们在干什么!”
这时候,干戈已经站不起来了,眼前也越来越模糊,很冷,很困。
在最后的意识中,那个黑头盔似乎走到那个女孩跟前,两个人还聊了几句……之后,他就没有意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