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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男人都喜欢美女

杜月笙一身轻松地回到灶披间,马样生也因被黄府失窃的阴影笼罩,愁着脸不敢象往日那样放肆。两个人各自上床百无聊赖地读天花板上的蛛网。忽然马祥生坐起来说:“这个家贼真是害得我们好惨,如果抓住,非碎尸万断不可!”

杜月笙此时想着的是半夜约会之事,见马祥生发话,立即记起一件事来:“祥生,我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说真话:你和小翠到底是什么关系?”

马祥生又是一阵红脸,低头说:“我过去打过她的主意,可是一直没有到手。”

杜月笙放下心来,笑道:“那我教你一招,你现在抓住她的把柄了,如果以此要狭,她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马祥生瞪望着杜月笙,吃惊道:“她把什么都告诉你了?”

杜月笙先是莫名其妙,但很快明白马祥生和小翠在最近又发生什么了。他跳过这敏感而尴尬的话题,认真道:“我们先不开这玩笑,侬那娘。这个家贼真是害得我们好苦,在老板、师娘眼中,大家都成了贼。为这事儿,我今晚约了小翠在老地方见面,向她打探老板、师娘的意思。”

“好呀!”马样生叫道,“你早该这样做了。”

“所以,请你老实一点,不要打搅我们。”杜月笙狠狠地盯了他一眼。

马祥生尴尬地搓着手,说道:“其实头一次我真的是无意的。”杜月笙见马祥生不好意思,便伸出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不是我小器不愿给你看,过去在小东门我们一起逛烟花巷大家光着屁股,什么样的荒唐事没有过?记得那次你完了我没完,你用粉头的胭脂在我屁股上画乌龟。”

马祥生一听,又笑了起来。

“不过,人家小翠不是风尘女人。”杜月笙说,“规矩女人做那事是最讨厌别人窥看的。”

马祥生点点头:“知道啦,你们只顾乐去吧!”

杜月笙于是早早睡觉,一觉睡来,四处黑灯瞎火,那边传来马祥生不是伪装的鼾声。开亮灯,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杜月笙松了口气穿上衣服,把灯熄了,摸黑向那天幽会的地方走去。

就在这时,另一条黑影也向墙这边走来。

杜月笙咽了咽口水,率先爬上墙,伸出一只手拉黑影上去。

一切都是轻车熟路,杜月笙心急火燎地解了眼前之渴,才问正事:“小翠,你知不知道老板、师娘怀疑谁是家贼?”

“连我在内,每一个人都怀疑。”

杜月笙道:“那我更加是怀疑对象了。”

小翠噗嗤一笑,用一个纤指顶住杜月笙的额头:“看把你急的,告诉你,事情查出来了!”

“贼是谁?”杜月笙喜出望外。

“佣人黄望的亲戚。”

“怎么会是这样?”杜月笙不解。

小翠于是耐心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原来半个月前,黄望的一位远房亲戚黄刚柔来黄府探望黄望。此人是一位惯偷,以他职业的敏锐发现黄公馆是做烟土生意的,然后使出空空妙手盗了两块。开始时黄望并不知道此事。过了几天,他收到黄刚柔的请柬,便回乡参加了黄刚柔的结婚仪式,当晚,黄刚柔喝醉了酒,无意中透露出这次能够娶到老婆是靠了两块红土,多谢黄望给了他一个发大财的机会。听罢,黄望吓得半死,回到公馆,就报告了黄金荣。

听完小翠的叙述,杜月笙大大地松了口气,揉着胸口说:“太好了,太好了。对了,黄老板打算怎样处理?”

小翠摇头:“这事黄老板做不了主,要看太太的意思。不过,太太已把黄望叫去,说不知者不知罪,这事就算了,只是要他的远房亲戚以后不要来上海滩。”

杜月笙抓着小翠的手道:“你相信这是太太的真实意图?”

“当然不是。”小翠说,“对了,月笙哥,太太最近可能又有好差事给你做。”

“什么好差事?”杜月笙的手用力大了。

“我也不清楚。昨晚老爷到太太房里,老爷说有件重要事情准备交给程闻去做。太太说,程闻已经是黄府亲信,应该启用新人,培养更多的亲信。并赞扬你办事能干。老爷离开后,太太又向我打听你这些天的表现,我当然说你好。”

“会不会是与失盗案有关的事?”杜月笙猜测道。

“管他什么事,到时就知道了。对了,今上上午你好大胆子,在太太楼上转来转去,你不怕她怀疑你居心不良?今后可不必这样。”

“那就要看你了。”

“什么意思?”小翠不解。

“我一来楼下,你应该知道是有事。”杜月笙不满地说,“可今上午你老半天才肯下来。你是女人,如果连你都不怕露馅,我顾虑什么!”

“我是生你的气,你也真是的,青天白日来找我,当时我真想赌气不下楼,看你能等多久。”

“不管等几天,我当然得等你下楼才会罢休。”杜月笙将小翠搂于怀中,喃喃道,“别说那些了,我们难得在一起,应该珍惜,说说我们之间的情话。真的,我好开心,你是我今生今世的第一位情人,那感觉跟窑子比较真是大不一般。你说怪不怪,那晚上你被马样生吓走后,我一天一夜心里总是不踏实。”

“为什么?”小翠问。

“因为我以前睡女人每次都得付钱,所以我没给你什么,总感到不习惯,心里七上八下的。”

“你别骗我了。”小翠冷笑道,“什么我是你的第一个情人,鬼信你,你和小脚阿娥的事上海滩谁人不知?”

小脚阿娥原是外咸瓜街与老太平相交处一间名叫“幽兰”堂子里粉头。此人无名无姓,原籍宁波,出身书香门第兼武术世家,小时裹过脚。十几岁那年,父母相继去世,遂成孤儿。投奔穷亲戚,住了半年,因亲戚越来越讨厌她,便自愿到“幽兰”做粉头。

小脚阿娥中等身材,生得胸隆腰细,臀圆腿长,眼大嘴小,肤白,相貌可人,娇美端庄,但性格刚烈,曾苦练过拳术剑术,常掣剑在手,风驰电掣一通狂舞,令人生畏。这类女子在妓院卖身,当然不会长久,因连打数位嫖客,并差点闹出人命,不得不离开“幽兰”,在仁和客栈附近的兰芳里开了一间“圆润院”堂子。

小脚阿娥曾陪虞洽卿上过床,借着这点名气,“圆润院”开张时生意尚好,但后来经常受到一帮白相人的骚扰,她仗着一身武功,毒打数位嫖,一时间名声鹊起,成为上海滩与林桂生齐名的著名白相人嫂嫂。只是她毕竟是一位女流之辈,有些事情应付不过来,后经上海滩另一位著名白相人嫂嫂“强盗金绣”建议,请了十六铺刚刚名声鹊起的杜月笙做护院。当时,杜月笙正受着饿肚皮与男人荷尔蒙的双重煎熬,他领着马世奇做了护院,可算是有了暂时温饱。俗话说人心不足蛇吞象,没多久,杜月笙便做起梦来——想娶小脚阿娥为妻,名正言顺地做圆润院的龟公。

阿娥浑身性感,相貌漂亮,手脚麻利,性格直爽,在白相人嫂嫂中很有名望,杜月笙觉得她很漂亮,并不在乎她是婊子。那时杜月笙是无财无势的小瘪三,是没有资格去娶正经女子的,小脚阿娥若肯委身于他,算他三生有幸了。因此,他自从进“圆润院”就一直在动脑筋,在等待时机,经常用言语,眼神挑逗。阿娥是欢场老手,自然明白杜月笙在打她的主意,但面对挑逗她视如不见,听而不闻。不久,杜月笙发现阿娥原来是看上了宁波同乡豆腐阿六。豆腐阿六姓张,排人第六,因他为人谦和忍让,便得了个豆腐阿六的绰号。此人早年来沪谋生,在一家饭店里当学徒,满师后升做烧菜师傅。他颇有经商头脑,他看到小东门一带的宁波堂子里每晚吃花酒的酒筵数量很大,有的是由堂里自烧,有的包给了酒菜馆,便灵机一动,向亲朋好友借了些资金,租了间房屋,雇了几个伙计,开了间阿六饭店,自己当起老板来,专门承办宁波堂的酒筵。他的手艺不错,做出来的菜肴适合宁波帮口味,价格又低廉,开张后生意越做越旺。小脚阿娥的圆润院有酒筵,也由他来承包。如此一来二往,日子久了,小脚阿娥就对豆腐阿六有了意思。后来发展到姘居,并有意让杜月笙发现。

杜月笙心理极难平衡,他自信不管哪个方面都比豆腐阿六强,一气之下,他离开了圆润院。今晚听小翠又提起小脚阿娥,立即触起他的旧痛,杜月笙立即生气道:“今后在面前不许你提她!”

小翠也听说过杜月笙没被小脚阿娥看上的经历,见他发火,立即禁若寒蝉。

一会杜月笙冷静下来,又向小翠道歉;“对不起,刚才我没能控制自己。实在没有骗你,你是我的第一个情人。你记住我今晚说的话,不管今后怎样变化,我永远记住我俩之间没任何交易的感情。真的,认识你,我发现在外面玩女人没有任何意义,那不过是肉欲的简单发泄,连禽兽都会的。”小翠闭起双眼,任凭杜月笙轻薄。良霄苦短,钟楼那边传来凌晨的钟声,两人恋恋不舍地只好道别。

下了围墙,先行的小翠已走了十几步,杜月笙突然又记起一件重要事来,叫住道:“小翠,我还要问你。”

小翠停步,杜月笙赶上前问道:“这些天,你和马祥生之间发生什么了?”

小翠一愣:“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只在无意中露了几句。”

小翠叱骂道:“狗东西,不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想打他呢。他要挟我,如果不跟她好,就把我和你的事抖出去。”

“你不怕?”杜月笙追问道。

“事情牵系到你,我怕什么?”小翠十分信任地说,令杜月笙倍感自豪。

一天,杜月笙仍在睡午觉,迷迷糊糊中,小翠走进来推着他说:“月笙哥,太太叫你。”

杜月笙一骨碌爬起,连忙紧衣装随小翠去后院。一路上俩人并不说话,表面象根本没有那种关系一样。

林桂生仍在二楼的小客厅等候,杜月笙进来后躬身问好。林桂生屏退左右,用随便的口吻问道:“月笙,黄望的事你听说了么?”

“知道。”杜月笙随口答道,旋即又后悔了,但话已出口,不能随便更改。

“这事公馆里知道的人还很少。”林桂生眼睛严厉地盯着杜月笙,“你来不久,不管你是通过什么渠道得知的,都能说明你不简单。很好,”

杜月笙松了口气。

“如果你是黄老板,此事该如何处置?”

林桂生的突然提问令杜月笙打了个突,稍后即镇静地从容答道:“月笙在桂生姐面前永远是一位小弟弟,不敢有任何主张,桂生姐说怎样办,月笙愿听吩咐。”

林桂生满意地点点头:“说得好。自从你进入公馆,看你的所有作为,你果然是位人物。我林桂生从来就瞧不起平庸之辈。好吧,这事我就交给你了。”说着掏出一支左轮手枪、一把匕首、三十块银洋,轻轻地放在前面桌子上,接着说:“黄刚柔住浦东张江。这些你拿去,事情看着办。办好了,回来复命;办不好或者不敢办,你就不必回来了。”停了片刻,又压低声音:“不管办成与办不成,此事只能天知地知。”

杜月笙从容地收起桌上之物,回答:“月笙一定会办成回来见桂生姐。”

杜月笙离开后院,也不回灶披间,径至民国里亭子间,对正在睡徽觉的马世奇说:“你随我过江去一趟张江墟。”

马世奇揉着猩松的双眼问:“去干吗?”

“我新近结了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必须斩了他。而且这件事必须做得滴水不漏,不可留下任何破绽。”杜月笙撒着谎,一点也不脸红心跳。

马世奇也就不再多问,随了杜月笙乘轮船过黄浦江,赶到张江墟立即租了一间客栈住下。然后,让马世奇留在客栈里,自个去镇上打探。

很快,杜月笙得知,那黄刚柔自从偷了黄府两块红土后,心里一直不安,后听说黄金荣已查出是他偷的,吓得就要弃家潜逃。恰在这时,黄望特地回乡告诉他,说老板已经不再追究此事,只不许他再去上海滩,于是放下心来,不再逃走,在家安心地守着新娘寻欢作乐。

杜月笙探得明白,即花钱买通一位当地人,谎称是黄望托人捎口信回来,骗黄刚柔来小客栈会面。

黄刚柔果然依约前来,杜月笙并不急着动手,只用一番谎话骗过了他,就放他回去。马世奇不解,问道:“他不是你的仇人么?为什么不动手?”

杜月笙有意故作玄虚地说:“他只是我仇人的家人,我现在突然改变主意,明天是墟日,我准备绑他,让他家人出钱来赎。”

马世奇目下正穷得无钱嫖女人,听说有捞钱的机会,马上来了兴趣,愿一切听从杜月笙的安排。

第二天一早,杜月笙租了船领着马世奇去渡口,果然见黄刚柔夹在人堆里。

原来张江墟平时没有多少人,但每逢墟日,附近乡民从四方八面拥来赶墟,墟场便人山人海,黄刚柔正是选择这样的机会偷点钱。也就在他正准备动手之际,杜月笙装成赶墟与之偶遇,拉着他非要去喝酒。

当即,他们就上了江边船上喝黄酒。酒至半醉,杜月笙向马世奇递了个眼色,谎称他买了一件古玩,花了很多钱,又不辨真假,想请黄刚柔鉴定。黄满口答应。

杜月笙进内舱时,有意爬在舱板上,马世奇事先商量好的大叫:“不好,大哥发羊癫疯了,刚柔哥,快来帮忙。”

黄刚柔也就毫无防备地躬身进舱扶杜月笙,按说好的,这时马世奇从后帮忙把黄刚柔放倒,再用绳捆绑,谁想他还未动手,杜月笙翻过身一匕首扎入黄刚柔的心脏处。

马世奇吃惊地叫道:“月笙哥,你……”

杜月笙把黄刚柔放好,叫道:“世奇,别吭声,快把船摇到对岸去。”

上了岸,杜月笙掏出一块大洋塞人一位车夫的手中说:

“我内弟得了急病,快送我们到黄浦江。世奇,帮我扶扶内弟。”

车夫大喜过望,驾着车飞奔,到了人堆处,杜月笙内急,向马世奇递了眼色,把死尸放在座位上,下车后便混入人堆里脱来到民国里亭子间,马世奇惊魂未定地埋怨:“月笙哥,你一下说报仇,一下又说要钱,到最后怎么又杀了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杜月笙拉下脸,从衣兜里掏出十个大洋:“这件事到此为止,就当没有发生过,不该知道的就不要打听?”

有了大洋,马世奇的双眼又发绿了,立即忘了刚才的惊吓。

杜月笙从民国里回到黄公馆灶披间,已是傍晚时分,马祥生一眼着见,便不无醋意地说:“月笙,你总算回来了,有人真是为你望穿秋水,你好艳福啦!”

杜月笙心里明白是谁在牵挂他,却有意问道:“谁为我望穿秋水了?不会是你吧。”

“呦,那不是又来了?”

杜月笙转身,果见小翠满脸不安地走来,老远就间道:“月笙哥,事情办好了?”

杜月笙感激地向她点点头:“小翠,你来得正好,请你马上向太太通报,说我办完事回来了。”

小翠一听,愁容顿消,叹道:“你去办事也不和我打招呼呼,后来我才从太太口里得知,我真担心你事情办不好也不会回来了。这下可好了,太太会更加赏识你。”说完,转身一阵风似的通报去了。

是夜,林桂生在后院二楼小客厅会见了杜月笙。杜月笙见四周别无他人,把左轮手枪和十八个大洋放回原来的桌面上,小声说:“桂生姐吩咐的事月笙已办完,开了马世奇十个大洋的酬金,租船和马车花了两个大洋,匕首现在黄刚柔胸口上。”把经过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林桂生点点头,表示赞赏,然后又特意问道:“马世奇知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没有告诉他,只说是我的仇人。”

“好!”林桂生笑了起来,也就在笑的同时,撑不住打了一个呵欠。杜月笙眼尖,看上她身旁有一杆烟枪,他连忙跪下去帮着打出不大不小不长不圆的烟泡装上,恭恭敬敬递了过去:

“桂生姐,请香几口。”

林桂生接过,杜月笙又以惊人的速度把一个吹得通红的纸煤点在烟泡上。

一阵吞云吐雾,林桂生过足烟瘾,刹时红光满面,精神旺盛,未及开口,杜月笙又递来清水漱口,呈上热毛巾擦脸。

一切停当后,林桂生千咳一声,小翠应声从门帘探出一个头来:“太太,请问有什么吩咐?”

林桂生挥着手:“下去睡吧。没有我的传话,不许有人进来!”

小翠与杜月笙的目光相遇,旋又避开,说了声“知道了”,便将门轻轻带上。

屋里就剩一男一女,林桂生突然长叹一声:“今夜麻皮又不回来过夜,这时候正在哪位小骚货的肚皮上乐着呢。”

杜月笙耐心地听着,待林桂生再重复一遍,大着胆子说:“师父也真是的,桂生姐这么漂亮,他居然还去外头……”

林桂生连连摇头:“男人都是一个样,吃着碗里又盯着锅里。好在我气量大,要不,一百条命也气死了。你别得意,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杜月笙红了脸:“桂生姐真是冤枉月笙了,以前我是经常出入烟街柳巷,那是因为我没有一位心上人。如果有一位桂生姐你这样的好太太,月笙绝不会胡来!”

“这话可是你今晚亲口跟我说的?”林桂生笑道,“如果以后让我逮着了,你说怎样处理?”

杜月笙连说不会,搔着首发誓道:“如果我将来的太太象桂生姐一样,月笙绝不胡来。要是叫你逮着了……”杜月笙想了很久,见林桂生的一双脚在动来动去,即起誓道,“我就给你舔一辈子脚心!”

林桂生冷不住笑起来:“好呀,那我的脚就等着你天天舔吧。”

杜月笙突然想起什么来,盯着林桂生的脚问:“桂生姐,你还没洗脚,我可不可以帮你洗……”

想不到林桂生大方地一蹬脚:“好呀,我还要试试你的手艺,洗得好,我每天都让你洗。”

杜月笙麻利地倒来热水,调好水温,跪下来一双手抱了林桂生的脚就不再动了,而是认真地看。

“干吗呀?怎还不脱鞋。”

“不……”杜月笙颤动着说,“这双腿太美了,我要慢慢地欣赏、受用,如果一下子脱下鞋,看到更迷人的赤脚,那是对美的一种极大浪费……”

林桂生耳根一热,杜月笙的话令她舒服极了,想不到自己的脚还有如此魅力。

杜月笙欣赏够了之后,开始脱鞋,随即惊叫道:“太美了,太美了!”

林桂生又是一热,只感到杜月笙的嘴唇如电流,不时在她脚板上触动,最后,她痒得笑了起来:“有这么夸张吗?别装了。”

杜月笙轻轻地把脚放水里泡着,动情地对林桂生说:“我不是装的……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我可以向你说真话,对我来说,别说是你的脚,就是桂生姐的一只手套、一个发卡,都对我有无穷魅力,我也知道自己下贱,可是,只要一见到你,说什么我也争不了气。”

林桂生不再言语,仰躺着惬意地享受一位小光棍给她洗脚。她除了喜欢之外,还包含着对丈夫的报复。因为每当丈夫在外过夜的时候,只要一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黄金荣赤身裸体和另一位女人缠在一起的情景……

现在让一位小光棍侍候自己,她心理上多少有了平衡感,觉着时间也并不那么难过。

杜月笙确实是一位难得的情人,他感情之细腻,体贴之人微,真使林桂生无比开心。

半个多小时一晃过去,水凉后,杜月笙把脚捞起来,拭去水。林桂生以为到这里就再没有节目了,谁想他又找来剪刀、趾甲油,以无比熟练的手段抱着小脚丫修趾甲,涂指甲油……完事后,林桂生感到无比的回味,竟不顾长辈的庄重,火辣辣地望着杜月笙,像是期待着什么。

以杜月笙的聪明,不会不知道这种暗示后面意思。而且从内心,他也恨不能很快占有那具身体。到最后,他还是咽下了欲望,两人干干净净地坐到凌晨。

杜月笙说:“桂生姐,好象时候不早了。”

林桂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带着无限依恋的心情说:“是呀,我感觉到今晚比任何一天要过得快。”

“桂生姐,我想我该走了,虽然我们并没有怎样,毕竟男女有别,恐怕外人说闲话。”

“是吗?那就走吧,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

“桂生姐说哪里话,只要你愿意,我随时会过来侍候你。”

“很好。如果以后麻皮不在家,我就让小翠来叫你。”

“那我就告辞了。”

“走好。”

杜月笙走不到几步,林桂生又在后面叫住了他:“月笙你过来。”说着,从抽屉取出二十二个大洋,和原来桌上的十八个加在一起,向前一推。

“我……不要。”杜月笙低声道。

“我不是给你一个人的,拿去慰劳慰劳你的兄弟——”林桂生说着就认真打量杜月笙半晌,然后说,“你也该换换行头了,你如今是黄老板的人了,还穿那的那样破旧太不像话了。”

杜月笙这才接过钱,说:“多谢桂生姐。”

这是杜月笙平生第一次拿到的最大的一笔财富,他回到灶披间,兴奋得一夜未眠。

次日,杜月笙到小东门请了马世奇、万默林等一帮弟兄大吃大喝一顿,完了又各搂一个粉头行乐。下午时分,杜月笙又为自己添置了几件光鲜衣服,引得一班小兄弟羡慕不已。

马世奇叫道:“月笙哥,你真个是时来运转了,听马祥生说,你在黄府即交财运,又交桃花运,什么时候把老板娘也拿下,那一天我们也跟着沾光。”

“沾光个屁!”万默林睁着醉眼说,“真把林桂生拿下,如果让黄麻皮知道,月笙哥不挨三刀六洞才怪呢。”

“你才那么笨,给人家知道,就算抓住了,他黄麻皮可以在外头找 100 个粉头相好,难道就不许林桂生找一个小光棍乐乐?”马世奇转身打趣道,“月笙哥,大胆干,没有错,有本事把她身边的丫环小翠也弄上手——那时,你就等于控制半个黄公馆。”

马世奇一提到小翠,杜月笙又记起一件事来,急忙与弟兄们告辞,跑去首饰店打制一枚足金戒子。

一连几天,黄金荣都在家,杜月笙连送戒子的机会都没有。

一天,杜月笙正坐在灶披间与马祥生赌十三张消遣,小翠跑来说:“月笙哥,太太找你有事。”

杜月笙于是知道黄金荣今晚又不回公馆过夜了。他把牌向马祥生身前一推,起身随小翠去后院。

过道上,杜月笙见四处无人,把戒子从怀里掏出来悄悄塞给小翠,并说道:“我说过要送东西给你,请你一定收下。”

小翠也紧张地四处瞅望,把戒指退回,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说过是要月亮,不稀罕这玩意。”

杜月笙还要塞过去,恰巧过道那头又来了人,只好藏起,问道:“你知道太太有什么事找我?”

小翠摇头,走几步又回头说:“可能又有好差事,这几天听老板说,‘共舞台’需要一个能干的人收盘子钱,他做不了主,回来问太太。”

杜月笙心中一喜,去共舞台收盘子钱,可是一个肥差。所谓“收盘子钱”,就是戏馆里的前座叠匾包厢座位前,除香茗外还摆上果品,供观众享用,这些东西不管你吃不吃都得付钱,而且价钱昂贵,是一笔大收人,行话叫“盘子钱”。

杜月笙自从进入黄公馆几个月来,对这里的情况已经全部熟悉。原来这里也象所有的公馆一样,等级森严,第一等的是程闻等几个心腹大将,这帮人直接参与“抢士”(贩鸦片);第二等负责去妓院取月规钱,去赌场抱台脚;第三等才是收盘子钱。

如果小翠的话是实,林桂生要派他去共舞台收盘子钱,那么,他的地位已进入了第三等,而黄府中一般成员要进这个阶层,做得好也要几年。

杜月笙来到小客厅,仍像往常一样,林桂生屏退左右,笑道对他说:“今晚麻皮又去困女人去了,那天你的手艺不错,今晚再请你弄弄,完了我有事情交代。”

“是不是收盘子钱的事?”杜月笙直问道。

“你怎么知道。”林桂生望着他。

“这事在下人里头已传遍了。”杜月笙避开对方的目光道,“而且他们都在猜会叫我去,所以很多人心里不服。”

林桂生听后,哼道:“不服也得服,谁叫他们没本事。你不担心,有我,他们上不了天。”

杜月笙于是放下心来,替林桂生打烟泡。递烟枪、倒漱口水,修脚……一切都是那天的重复。

子夜的钟声敞响了,林桂生此时正是精神百倍的时候,只见她红光满面,一双眼睛射出异样的火焰,仰躺在沙发望着杜月笙。

杜月笙虽年纪不大,却是欢场中老手,他自然明白林桂生此时最需要什么。而他自己,也极希望在林桂生身上发泄。

这种情形下,双方中间只隔了一层极簿的纸,只要轻轻一点破,……但杜月笙还是忍住、克制自己。在黄公馆,他只是一位第三流角色,与林桂生相差的距离何止千里,如果发生那事,一旦东窗事发,以他的卑微身份,林桂林为保全自己,会将他当破烂一样甩掉。如果到了一定的时候,他能在黄公馆形成别人无法取代的势力,那时候,就算当场抓住,黄金荣也不敢把他怎样。

杜月笙面对林桂生那发烫的眼神,他咽了咽口水。谁想林桂生在挑逗无效之际,更撩起了她的决心,当杜月笙低头替她穿鞋,她失态地抓住了杜月笙的手。

杜月笙一惊,很快装出一副笑脸说:“桂生姐要借我的手捶背,月笙这就来。”

林桂生轻轻地嘘了口气,只好闭着眼任杜月笙在背上轻轻捶打。

时间过得很快,外面传来凌晨的钟声,林桂生暗忖如果就这样下去,有负良宵,她决心亲自捅破中间的簿纸。

她虽是性情中人,但毕竟还有廉耻,话到嘴边还是难以开口。她想点破簿纸有两种法子:一是用手指头直捅;二是用舌头润湿。如果羞操的话,第二种方法是最为理想的,她做了一番准备说道:“月笙,你猜猜,这个时候你师父正在干吗呢?”

杜月笙明白地在引诱他上圈套,他故作认真地想了想,说:“嗯,这个时候师父该进入梦乡了。”

林桂生第一招被杜月笙躲过后,仍紧追不舍:“那么,他身边睡着的是什么人呢?”

“大概……大概这时候师父身边不会有其他人了。”

“不,他身边一定是一位小娼妇,我知道麻皮的习惯,他连做梦都是离不开女人的!”林桂生因久逮不着,已有了急不可耐的急燥,最后她不顾一切要打碎这种场面,霸王硬上弓地一把拉了杜月笙的手,“既然他可以任意跟别的女人好,我干嘛不可以有相好!月笙,这里就我们俩,来,我把什么都给你!”

杜月笙吃惊地向后退,连连摆手道:“不不不,不可以的。”

“为什么,”林桂生杏眼圆睁,“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么?可见都是假的,假的!”

杜月笙更吃惊了,没想到会把事情弄得更糟:“我,我真的很喜欢你……”

林桂生冷笑,一咬钢牙道:“小流氓还想戏弄我,老娘是你可以戏弄的么?惹火了,明天给我滚!”

杜月笙感到林桂生的雌威锐不可当,下一句话若说得不好,恐怕真的就要离开黄公馆了。

杜月笙一见林桂生,扑通跪下:“桂生姐,月笙死后,你一定要替月笙收尸体伸冤!”

“此话怎讲?”林桂生吃了一惊。

杜月笙从怀里拿出两包烟土,双手呈上,再把阿广在徐家记古庙私分烟土的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触那娘!林桂生勃然大怒,一振桌子道,”把阿广叫来,老娘先赏他三刀六洞!

杜月笙忙向小翠递眼色,小翠即劝道:“太太休怒,此事不能这样草率了结,杜先生是‘诸葛亮’,不如让他想个办法。”

杜月笙情急之际,脱口说道:“不,我绝对没有骗你。我爱你;这种爱已经超越了一切!在我的心目中,桂生姐是那样的高贵、圣洁,我爱你已经爱得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非分之念,如果有,那是对圣洁的亵渎!”

林桂生一听,不觉红脸,转而扳着杜月笙的肩道:“好一个‘诸葛亮’,这件事又让我更深一层地认识了你!你比黄麻皮强,日后你一定会超过他的。你不仅聪明、讲义气,还有你的克制力已经到了一种最高的境界——这对一个想成就大事的男人来说太重要了。”

“桂生姐过奖了。”杜月笙道,“我并没有克制,你本有的菩萨质地,从一见面我就对你只有真虔的祟敬。”

林桂生突然拉下脸问道:“刚才你是不是认为我太轻浮、太浪荡了?”

“不,桂生姐并不是浪荡之辈,你所以那样做,完全是在考验月笙……”

杜月笙的这番话,等于给了林桂生一个台阶下。

“好聪明的家伙!”林桂生发自内心地赞道。

从林桂生老辣的口气里,杜月笙感觉到她的成熟与手段,已远远超出他原有的估计。他不觉暗暗倒抽一口凉气,如果刚才自持不住,往后,林桂生最多只把他当一个玩物,从内心都会瞧不起他。那么,他在黄公馆的前途,也到此为止。

林桂生从深深的感触中解脱出来,对杜月笙说:“我决定正式派你去共舞台收盘子钱。现在我告诉你,在黄麻皮买下共舞台时,我就和他讲好了,戏院开张后,盘子钱不管多少,一律归我收。先前我派了几个人负责管理这笔帐目,但都不使我放心。只好每过一段时间,就换一次人。以后这事就交给你,对你我不存在放不放心。戏院的人对你可能不熟,明天我就叫小翠陪你去。”

杜月笙听说小翠也跟他去,心里一阵暗喜,下意识地摸了摸摸衣兜,摸着了那枚已在里面放了几天的戒指。

次日一早,小翠就来灶披间叫他。杜月笙飞快地洗漱完毕,换了一套光鲜衣服,就随着小翠去共舞台。

共舞台的前身叫迎仙风舞台,旧址在老北门城外的法租界,戏院的大门就向着老北门,用以接揽城里来的顾客。创办迎仙凤的老板叫何宝庆。

何宝庆是上海人,他于光绪年间开设了迎仙凤舞台,设有七百多个座位,开始经营时间能赚钱,但年长日久后,戏院渐渐陈旧,下雨时东漏西滴,刮风时那冷风直穿舞台。因何宝庆无力维修迎仙凤舞台,戏院开始亏损。那里每晚虽然座无虚席,但其中半数人是看白戏的,这些人都军警兵痞流氓地痞,何宝庆一位老实商人,哪里敢得罪他们。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请出虞洽卿来当挂名老板,想靠他的威严来挡鬼,谁想不仅挡不了旧鬼,又招来新鬼,原来虞洽卿既当了不投资的老板,就难免有失业的三亲六戚各路朋友,来托他在戏院内谋份吃饭的差事,虞洽卿也乐得做顺水人情。结果迎仙凤越来越人浮于事,开支猛增,再加上戏院破旧,请不到好的戏班子,在欠下一大笔债后,不得不把舞台卖掉。其时,黄金荣的地位在上海正如日中天,他采取流氓手段,一文不花地将迎仙风戏院盘了过来,经过一番装饰,改名“共舞台”的戏院开张后,生意火红,那班看白戏的也只好乖乖买票入场。正所谓“蛤蟆吃蝎子,恶蛇吞蛤蟆,一阶压一阶,乌龟欺王八”是也。

且说杜月笙随小翠去共舞台收盘子钱,半路上,见没有了熟人,杜月笙迫上小翠,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要往她无名指上套。

小翠如遇蛇蝎般慌避,连连说:“不,不要,我真的不要!”

“为什么?”杜月笙强行地再抓住小翠的手说,“听人说,送戒指给情人那是代表恋人的心,难道你不愿接受我的爱?”

“你的爱我早已接受了,我的心里时时刻刻都有你。只要我们真心相好,又何必在乎这种形式?”

小翠如此一再拒绝礼物,杜月笙感到一定另有原因,他抓紧小翠的手:“你一定要告诉我,你不愿要戒指的理由!”

在杜月笙火辣辣的目光逼视下,小翠低下头说:“因为太贵重了。”

杜月笙诚恳地说:“以我对你的爱,我还赚太贱簿。这还不是理由。”

小翠仰着脸,只好如实相告:“你说过,在我之前,你没有一位情人,只有过用钱买到的肉欲。你的话很令我感动,同时也感到自己的身价远远地比风尘女子高贵,因此心中暗暗发誓,这辈子绝不接受你的任何馈赠。月笙哥,我知道你是真心送我定情信物,可是在我心里,那种感觉永远也无法除去。如果我接受了你的东西,你岂不等于花钱嫖妓女?我不也是把自己当成卖身女?留着吧,它应属于你日后的正式太太。”

杜月笙只好把戒指收起,苦笑道:“我一个小瘪三,谁会做我的太太,”

“不,你现在是小瘪三,日后定有前途。记住我的话,好好把握林桂生,她比黄金荣更能帮你成功。”

杜月笙点了点头。

两个人在共舞台与领班见了面,小翠代表林桂生介绍了杜月笙,戏开锣时又跟着看戏。收场时,点清盘子钱数目,竟有二百大洋之巨,把款藏好,已是黄昏,两人便又动身回黄公馆。

半路上,小翠遇见熟人,杜月笙只好一个人回来。进入同孚里,刚好黄金荣带着几个保镖出门,他一见杜月笙就问道:“月笙,去哪了?”

杜月笙记起林桂生说过收盘子钱是他的私事,欠欠身答道:“去十六铺与几个弟兄白相。”

来到后院二楼小客厅,杜月笙把钱交给林桂生,并把数目清清楚楚地交代清楚。林桂生笑问道:“刚才碰上黄老板没有?”

“碰上了?”

“他问你什么了?”

“他问我去了哪里,我说到十六铺白相。”

林桂生又问:“你怎不跟他讲真话?”

“因为桂生姐没有吩咐,月笙不敢擅自作主。”

林桂生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又习惯性地打呵欠。月笙于是跪下,帮着打烟泡。这一个晚上,他又得侍候林桂生。 uu7rZHVDUIz6mxMP5lOXa1ABzIpLBOtp67gGuarWEV5JCsiGJAWFuhQCMXW3hm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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