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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从小就是顽皮而懂事的孩子

一代枭雄、军统头子、人称“蒋介石佩在身边的一把犀利的匕首”的戴笠,1897年出生于浙江省江山县。此时的中国,正是政治腐败、民不聊生、外敌入侵、民族危机的时代。俗话说:乱世出英雄。特定的时代,既造出了一大批英雄豪杰,也产生了一批混世魔王。戴笠便是其中一个十分突出的典型。

在历史记载中,位于浙江西南的仙霞古道,和云贵地区的茶马古道一样,是众所周知的“通往东南的战略要道”(东南“锁岳”)。那里层峦叠嶂,有如虎踞龙盘,历来被兵家视为天然屏障。龙井村就在通道下面和深绿色山野的南面,还因其东南面山脉渐少却峰峦林立,而在当时和现在都被视为土地肥沃、景色奇异之地。

戴笠的曾祖父戴启明(1776-1865,字日明),在当地镇压太平天国起义的战争中,赢得武德左射骑的荣誉称号,从此不再是农民,而是一个有身份地位的乡绅,戴启明后来搬到了离仙霞岭20公里之外的保安村,因为一个算命先生对他说“得此地者昌。”

戴启明带着妻子和三个儿子:桢奎、顺旺(戴笠的祖父)、大猷在保安村安顿下来。戴顺旺善于经营,置了200亩良田,同时在保安开办了一系列的产业,并获得了种茶、收木材和在附近山坡上采矿的权利。到戴顺旺死时,这笔可观的产业主要落到了在衢州府衙任巡警、挥霍无度的儿子戴士富(字冠英)之手。

嫖赌成性的戴士富在生下两个儿子春风和春榜时,已耗尽了大部分家产。他去世时,那原来的200亩地只剩下了20亩。那段时间,家里的其他七个成员得靠蓝月喜的劳动来维持生计。戴氏夫人是江山县贵族蓝氏家族的后代,小名月喜,她为养活孩子,开始替人缝缝补补。蓝夫人是个识字人,她毫不犹豫地承担了教育儿子的责任,尤其是对长子。长子生于1897年5月28日,在家谱上的名字为春风。

原先,这戴家户主在世时,雇佣长工三四人,骡马喂养了一大群,很有大户人家的架式,也颇受邻居爷儿们的抬举。

可是,现如今,戴氏一门孤寡,既无什么势力,又无任何人事关系,只好任人宰割了。只有两三年的功夫,这个殷实富裕的戴家,迅速成了一个家道艰难的破落户。

小春风在这样一个破败的家庭中长到了7岁。由于缺乏严父管教,加以慈母娇滋,因而风风野野,毫无约束,不是和这家孩子斗气,就是和那家的孩子打架。为了好好管教他,他的母亲蓝月喜决定送他进本村毛逢乙开设的私塾念书。

毛逢乙是江山远近有名的秀才。这天,他正在学馆教学生读《三字经》。只见他身着长袍马褂,双手背在身后,边走边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念完一段之后,他望着教室内十几个学生问:“我已经带你们读过三遍了,谁能把这一段背出来?”

“我会!”他的话音未落,学馆门口却传来一声稚嫩的童音。他转身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白布孝鞋的孩子站在学馆门边,正瞪着两只黑亮的大眼睛望着他,毫无惧色。

“你是谁?”毛逢乙见这孩子浓眉大眼,鼻直口阔,特别是那双眼睛又黑又亮,格外有神心里便有几分喜爱。

“他叫春风,是刚死的戴冠英的崽。”还没等戴春风回答,学馆里认识他的小朋友早已快嘴快舌地说开了。

一听是刚刚去世的戴冠英之子,毛逢乙不禁生出一丝柔情。

他抚摸着春风的头问:“谁教你读过书?”

“刚才你教的呀!”春风稚气地答道。

“春风,不要调皮!”这时蓝月喜迈着小脚急急赶来。原来,春风听说是送他到毛逢乙书馆读书,便高兴地跳了起来,连蹦带跳地往书馆跑。蓝月喜是一小双脚,本来走得很慢,而且一路上又不断遇见熟人寒喧两句,所以远远地落在了儿子的后面。

戴春风见母亲责怪他调皮,就不服气地一歪脖子,噘着小嘴说:“我真的会嘛。不信,你听: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他一口气背完了一大段,竟一字不差。

“这小囝可真聪明,将来一定有出息。”毛逢乙又惊又喜。

“哪里!他就爱逞能。”其母自然打心眼里高兴。

戴春风的干支八字属“双凤朝阳”格,蓝月喜坚信儿子日后将“必贵无疑”,但口头上她还是责怪孩子。

这就是聪明的女人。

当她将来意向毛逢乙说明后,毛逢乙非常高兴地收下了这个聪敏的学生。

戴春风果然不负师望。几年功夫,他就轻轻松松地把《三字经》、《千家诗》、《朱子家训》等读得倒背如流。虽然算不上神童,但在当地却是数一数二的。

聪明是绝顶聪明,可野性终究难改。

小春风进了学堂。除了用功读书外,总是喜欢搞恶作剧,装白头妖怪吓唬人,经常把人家的小孩惊吓得哭号不已。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又掌握一些孩子玩耍打仗的把戏,自己充作战争领袖,大家都得听他指挥。小春风搞这些无聊的把戏的确是相当出色的,没有别的孩子能够赶上他,加上学业又好,更富有感召力。

11岁那年,毛逢乙自觉才疏学浅,不能再继续教他了,于是,就极力怂恿其母送他到仙霞小学继续读书。岂料仙霞小学除了多一门算术外,国语课程并不比私塾更深。初小的功课对戴春风来说就如同儿戏一般,毫不吃力。

在校四年,成绩依然优良,却依然不免母亲的责骂,有时且忍痛责打。据他自己说:“我6岁便丧父,自那时直到14岁离开家庭,整整受了10年严格的母教,数百次痛苦的笞楚。”

1910年,14岁的戴春风以十分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江山县独一无二的文溪高小。

戴春风报考文溪高小之时,学校的作文试题为《试各言尔志》。他不假思索,即挥毫成篇其主题和结论是“希圣、希贤、希豪杰”。圣人、贤哲、豪杰,正是他的理想,也是他母亲对他所寄予的厚望。文溪的老师和校长见其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雄心壮志,便非常赏识他他一入校即被任命为班长。遗憾的是戴春风入学后的表现,却让校长和老师们大失所望。他们失望的原因并非他学习成绩不好,而是他太爱惹是生非。

戴春风自幼就爱逞强好胜,交朋结友。在保安村时因蓝月喜管束甚严,他还不敢锋芒太露如今到了离家100里外的县城住校读书,母亲鞭长莫及,他则如虎归山,如鱼得水了。如同脱缰的野马,本性暴露无遗。

当时在校的住读生很多,而且年龄相差悬殊,大的二十多岁,小的只有十一二岁。朝夕相处难免发生冲突,而且每次都免不了以大欺小,以强欺弱。每逢此时,也就是戴春风大出风头之际。他身强力壮,又能言善辩,常常以“保护神”的姿态出现,为弱者打抱不平。许多大龄学生讲理讲不过他,打架也打不过他,于是他渐渐成了许多同学崇拜的“老大”。

对此,戴春风十分得意。为了进一步巩固他的地位,他每月从家里拿到不多的零花钱后,总是邀一大帮同学去下饭馆,而且总是他抢着掏钱请客。

小小的年纪,他居然知道用钱财收买人心,在他日后的政治生涯中,这种方法屡试不爽。

时间长了,他与县城里所有的饭馆老板都混熟了,以至他囊中如洗时,也常常可以赊帐请客。对此,学校的老师和一些循规蹈矩的同学对其嗤之以鼻,讥称其为“江山浪子”。但令他们费解的是,在崇拜戴春风的同学中,居然有许多是品学兼优、性格文静的优秀生。

当时崇拜他的优秀生中,就有后来成为他忠实部下的周念行、姜绍谟、毛人凤等同学。特别是周念行,他对戴春风说干就干的雷厉风行作风,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戴氏在文溪高小,仍如在仙霞初小,善读书,而不甚用功。

尽管如此,多数同学仍喜爱他,因他为人坦率而热忱。譬如他爱管闲事,常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如别人能指出他的错误,虽责怪他,亦不在意。他常喜逞口舌之能,若是理屈,他亦能坦然认错。他和任何人都可相处,即使偶有争执也不宿怨。如别人需要帮助时他总尽心尽力。

在生活方面,是最能表现出戴氏之豪爽性格的。他喜爱交结朋友,用钱非常慷慨,交际应酬之间,从不占别人便宜。因此,他虽非富有,而每季费用,常比别人多,钱到手,即花尽,乃至借债,亦所不计。传说当时江山城内所有菜馆,无一家他不曾光顾,亦无一家不曾赊帐。但他很守信用,无论所欠银钱,所借他人衣物,到时必定归还。

戴笠深知做人处事,诚信最为重要,钱财能够收买人心,但买不来贴心。别人只有觉得你诚信可靠,才会对你另眼相看,才会和你合作,把你当成真正的朋友。后来戴笠结交的一些人,诸如杜月笙和胡宗南等,都觉得他为人诚信。他答应了朋友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

但是他的这种诚信,是建立在朋友的基础上的,对待政敌和对手,他用的是别的套路。(这个我会在后面讲的)

1914年,戴春风考上了杭州省立第一中学,这一年他18岁。考上省立第一中学,这在当时是一件非常轰动的大事,相当于旧时考上了举人,前途无量啊!虽然他家庭的经济不怎么样,但是很多人都看好他的将来前途。于是,离县城不远的凤林镇大地主毛应升,主动找到蓝月喜,要把自己的女儿毛秀丛许配给戴笠,还愿意搭上大笔的嫁妆。

蓝月喜正为无法为儿子说一门好媳妇儿发愁,眼下有这样的好事送上门,哪有不答应的?当即应允下来,并在戴笠前往省城杭州读书之前,把婚事给办了。

戴笠去了学校,可是不到半年,他却因带头闹事,被学校开除了。

他写封信把情况告诉了妻母,发誓说:若不混出个人样来,永不返乡。

上一节说到戴笠从小就会用钱财收买人心,也清楚为人处世,诚信最为重要。在家乡,他虽然有着“江山浪子”的外号,但是身边的人,却认为他为人诚信,待人仗义。正是由于这一点,他日后在家乡招揽人才,人家一听说是他要用人,纷纷前去报名,一时间趋之若鹜。

所以,一个人的成功,并不仅仅靠智商,个人的品行最为重要。无论是做什么工作,无论是什么地位的人,诚信二字绝对不可丢。否则,一旦别人认为你说话做事不靠谱,就会慢慢疏远你,而本该属于你的机会,自然就没了。

且说蓝月喜接到儿子的信,顿时慌了手脚。于是她带上些盘缠和一张儿子的照片,由浙江西部的江山,直奔杭州而去。

在荒郊的一座破庙里,蓝月喜见到了蓬头垢面的儿子,她不禁放声大哭。

母亲的痛哭深深地震撼了戴春风,他慌忙双膝跪下,痛哭流涕地说:“妈妈,你莫伤心。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老人家,……我明天就跟你回去,再不让你老人家操心……”

看到他悔恨交加的样子,蓝月喜强压住自己的哭声,又反过来抚慰劝解他,“春风,你也莫哭了,知道错了就好。你爹去世时你才4岁,春榜才2岁,我一个寡妇人家,还不是拉扯你们走过来啦?你一个男子汉,又有什么提不起,放不下的?今天,当着关帝老爷的面你记住娘的话,无论如何,人在穷途,也决不可丧志。你还记得《孟子·告子下》篇中的话吗?”

戴春风默默地点点头,然后擦去脸上的泪水,低声说道:“孟子曰: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蓝月喜站起身来,又伸手让戴春风起来,从包袱里拿出两块烧饼,塞在他手上,说:“把这吃了吧!只要你能记住这几句话就好。不管怎样,人决不能丧志,不要自甘堕落,才能成大事……”

关帝庙的母训,对戴春风来说,确实刻骨铭心。在他成为戴笠以后的几十年和生活道路上这几句话几乎成了他行动的准则和口头禅。

戴春风接受了他母亲的教育,开始检点自己的行为,邻里爷儿们大为惊奇,都说:“春风这孩子变了,现在学好了。”

1915年,戴笠的儿子戴藏宜出生。有了儿子,戴笠想过要找一份工作,可是找来找去,都没有合适他干长久的工作,蓝月喜为此也烦恼不已。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时的戴春风已经是二十岁出头的人了,从小养就的一身坏德性,决不是他母亲说几句话就能够彻底改好的。他的检点只不过是一种暂时的克制而已。

戴春风从小游手好闲已经成了习惯,庄稼活懒得干,狐朋狗友不能交,天天“憋”在家里实在穷极无聊,烦闷得发慌!其实,他的思维一刻也没有闲着,白天黑夜想心事。

1918年春,戴春风刚满22岁,便决定到江山县政府国民兵团当了团丁。他生来好动不好静,当了兵丁恰好适合他的性格,简直如鱼得水,说不出心里有多痛快。

戴春风最喜欢出公差,像小孩子盼过年一样。每逢国民兵要下乡办案抓人,他总是自告奋勇,一马当先。特别是在风雪交加的冬夜,攀藤附葛,他总是领着队伍走在最前面,哪怕是刮烂了衣服,划破了皮肉,他也完全不在乎。好像只有在这种生活中,才有他真正的乐趣。

但是,久而久之,戴春风又产生了一种厌倦心理。认为当地方兵没啥意思,虽然穿上了二尺半的黄马褂,但都是本地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出差办案难免得罪人;再想想母亲的教导,行为也不敢过份;再说遇有正式部队过境,所有的地方官儿——包括县长在内,都要看人家的脸色说话,看人家的眼色行事。他心里说:“这个兵当得窝囊!既要当兵,就要到正规部队去,当个象样的兵。”

戴春风勉强在江山县国民兵团干了一年,便到浙江军阀周凤岐的部队去当兵。他是怀抱着“恢复门第”、“光宗耀祖”的信念跨进部队的,心想:干上一阵子,混个一官半职,回到乡里;街坊爷儿们一定会竖起大拇指的。不料想在军队里闯荡了两年毫无名堂。既没当官儿,当然也不可能发财,依旧是光杆儿大兵一个。于是,他又厌倦了,再也不想干这种无聊的差事了。本来,戴春风是既有“理想”,又有“抱负”的人物,并且决心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但朝中无人,因而也就做不了官。但他在军阀部队里混了些日子,以自己所见所闻,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也混出了胆量。他暗自想到:“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奇迹也是人创造出来的。有好多大军阀不都是自己拉杆子,占山头,最后当上了大官的嘛!事在人为,只要我肯大胆的去闯,不信就闯不出个名堂来。”

他当了逃兵去了上海,初到上海,人生地不熟,四处求职均遭拒绝,饥寒交迫,悲观失望深感痛苦不堪!

这个时候,他听人说去证券交易所,那里进出的都是大老板,只要帮人跑腿,就能得到小费,于是他来到了上海证券交易所。只见这里人流拥挤,声音嘈杂,他看了一下,朝大厅一侧的麻将桌而去。

原来有些大的客户,在等待证券交易的之前,会聚在一起搓几把麻将来打发时间。他看了一会,听到一个中年人说着一口的江山话,忙凑过去。不多会,这人拿出一叠钱给戴春风让戴春风帮他买骆驼牌香烟。

很显然,这个人把戴春风当成这里的服务生了。戴春风接过钱便跑了出去,要是在别的场所,戴笠肯定会把钱卷跑了,再也不回来。可他想搭上上层社会的关系,在上海滩立足下来。好容易碰到一次这样的机会,怎么会错过呢?

所以,人在一生中的行为处事,不要眼光短浅,而应该放得更远,把握住机会,可以改变自己的人生。

戴春风买了烟便回来了,把剩下的钱还给了那个人。这时,这个人才发现戴春风并不是这里的服务生,很是感动。他对戴春风说:“小伙子真不错,剩下的钱你拿去吧,就当跑腿了。”

戴春风死活不要这钱,还操着一口江山话向这个人说:“帮先生办点事,举手之劳,我应该做的!”

这个人一听高兴了,原来是老乡呀,于是说:“我叫戴季陶,你是哪个乡的呀?”戴春风兴奋的说“哎呀,太巧了,我也姓戴,我叫戴春风,是保安乡的”

戴季陶也高兴的说:“咦!咱俩不仅是一个乡的,还是本家哩。”接着他向对面的瘦高个介绍戴春风:“看怎么样,我的小老乡不错吧?”

那个瘦高个把刚才的事都看在眼里,对着戴笠点头一笑。这一笑使得戴春风冥冥中感觉,他和这个瘦高个有种说不出的因缘。

戴季陶又向戴春风介绍这位瘦高个:“他叫蒋介石,也是我们浙江人。”

戴笠听闻戴季陶介绍,赶紧向蒋介石施礼。这时的戴春风,还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以为他们是在上海做生意的大老板。其实戴季陶他们奉孙文之命,在上海这边筹集革命经费。

寒暄几句后,几人又开始搓起麻将,不再理会戴春风。戴春风就乐此不疲的站在一旁看这几位打麻将。稍一会,蒋介石抬起头来,对戴春风说:“小老乡,能否再去帮我们买点小零食。”说着便拿出一沓钱递给了戴春风。

戴春风很快买来零食,恭敬地递给蒋介石。自这以后,他经常来证券交易所,偶尔还能见到这两个老乡,帮他们跑腿买东西,但是他从来没有要过两个老乡的小费。

在证券交易所,靠着别人赏了小费,日子勉强过得去,可是这不是他的人生之路。过了一阵,那两个老乡不再露面了。他惆帐之余,有一次经过一个茶楼,听说书先生说了东北王张作霖发迹的故事。

他从中悟出了一点道理:“有好多人都是拉杆子起家,当上了师长、军长、司令的。人家能办到的事情,我何尝又办不到呢!嗨!当今的世界,只要有人、有枪、有地盘儿,也就有了一切——就是这么回事儿。”

正是在这种思想指导下,戴春风下定决心要自己拉杆子,占山为王了。他在离开上海的时候,路过一个算命的挂摊,给自己算了一下。只见算命先生解释小黄雀叼出的一张黄纸签上面写着:“一遭逢暴雨,必非池中物”。他要算命先生解释,算命先生看了看他,只说了一句话:你这命,要有暴雨才行啊!

回到家乡,邀约了几个知心朋友,经常在一起混,他们昼伏夜出,名曰“劫富济贫”,实则供自己挥霍享受。由于他以前积攒下了诚信和疏财的人气,所以很多人听说他招兵买马都来投靠,这样,便由几人到十几人,再到几十人,很快就发展到三百多人,在地方上成了一股不可轻视的势力。

由于有了人,也有了枪,也就有了势力。戴春风决定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他把三百多人分别编为三个大队,九个中队,冠上一个美丽动听的名字:“江山县国民自卫军”,自封为“司令”、又分别封了“副司令”、“参谋长”、“大队长”、“中队长”等等。

“自卫军”出没于江山县境各地,打家劫舍,“劫富济贫”,闹得不亦乐乎。

当然,不管戴春风自己如何标榜他的“自卫军”,但当地老百姓当面不敢说,在背地里却都称这一伙人是土匪。所谓“司令”者,当然也就是不折不扣的土匪头子了。

老百姓的议论终于传到了戴春风的耳鼓,他自己也觉得不是滋味。长此下去,必有不堪之虞。于是,他便召集手下十几个小头目一起商议,决定成立县政府,自任县长,公开征粮征税。

1922年3月16日,浙江省江山县峡口镇满街都贴上了红纸黑字的大幅标语:“热烈庆祝江山县县政府成立!”当地老百姓有看热闹的,也有前来帮忙的。戴春风的几百名弟兄,杀猪宰羊,大摆宴席,更是忙碌异常。经过一番热烈庆祝,戴春风的县衙门,便正式宣告成立了。

从这一天起,江山县便同时有了两个县衙门存在。

俗话说:“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县长闻报,大吃一惊:“狂徒竟敢如此嚣张,这还了得!”但继则思之,认为戴春风既然敢于私自成立政府,此人必有来头。于是便惊惊慌慌的具文上报专员公署,请示应如何处置,专署又转报到省里,省政府下令给江山县县政府。

“据报,江山县狂民戴春风聚集匪众三百余人,经常四处抢掠,危害民众。近日竟敢成立伪政府,实属胆大妄为,目无国法。为了维护民众生命财产之安全及国家纲常计,着令该县政府立即组织力量进行剿灭,并将匪首戴春风捉拿归案,依法究办。其进剿情况为何,应迅速上报为要。此令。”

县长接到省政府命令,不敢怠慢,立即着手办理。命令县国民兵团及保安队,抽调约五百人的兵力,由国民兵团副团长带队,统一指挥,浩浩荡荡,直向峡口镇戴春风的县衙门扑去。

却说戴春风的人马都是二杆子出身,警惕性特别高,峡口镇四周早已布置了严密警戒,随时准备着应付突发的情况。当岗哨发现通往县城的大路上,远处尘土飞扬,黑压压的人流有如长蛇阵般向这边滚来时,立即飞报戴春风:“报告县长,大事不好,县里派了大队人马,直朝这里逼来,现在距这里不过二三里之遥。”

“好!知道了。”戴春风道:“我这就布置。你马上返回岗位,继续监视!”

“是!”岗哨转身而去。

戴春风毫不迟疑,立即传令下属各就各位,作好战斗准备,以逸待劳,打击来犯之敌。

戴春风亲临战阵,密切注视敌情,亲自指挥。当敌军渐渐逼进,进入有效射程之内时,他大吼一声:“弟兄们,冲呀!给我狠狠地打,叫他们有来无回!”

听到命令,戴春风的队伍“唿”的一声一齐冲出村来。他们这些人勇敢异常,个个都像下山猛虎。“噼噼叭叭!”顿时枪声大作,一片喊杀声。

县城里来的队伍虽然多了近一倍的兵力,但他们脚跟尚未站稳,更来不及展开阵势,便遭到了猛烈的迎头痛击,于是,队形大乱,纷纷四散逃命。就这样,唏哩哗啦垮了下去。这一仗大败而归,徒然留下了几十具尸体和十几条枪支之外,并未捡到丝毫便宜。

县长闻报战况,直气得咬牙切齿,浑身颤抖!奈之如何?只有如实上报而已。

一个星期之后,县国民兵团经过休整和补充,专员公署又派了一个警察中队,凑了足有两个营兵力,组成了国民兵团,由县长亲自指挥,又一次来了峡口镇。

他们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因为上次是白天,目标大,导致失败。这次改由晚上来,并且更换了指挥,增加了兵力,选择了有利时机,预料出奇制胜,稳操胜券是绝对有把握的。当部队悄悄地来到村头时,又被岗哨发现鸣枪报警。戴春风的队伍早有准备,立即应战,给以迎头痛击。这一帮人都是杆子出身,久经战阵,不仅浑身是胆,而且枪法准确,战术灵活,尤善于各自为战,打得十分英勇顽强;县里的部队虽在数量上超出对方两倍,但由于平时养尊处优,既缺乏严格训练,又无战斗经验,加以地理不熟等等原因,尽管他们是主动出击,但只有处处被动挨打的份儿。特别由于县长是文弱书生出身。既不懂军事常识更不懂指挥艺术,战斗打响之后,精神紧张,惊慌失措,指挥失当,又致使部队陷于一片混乱之中。因此,交战不到一个小时,又是唏哩哗啦大败而逃。不仅白白留下了几十具尸体和枪支,而且由于县长浑身筛糠,四肢瘫软,还差一点让人家掳去。

战报到了省里,只有挨一顿训斥!

时隔半月,经过了一番充分准备之后,浙江省政府调派了一个保安团,共有四个营兵力,深更夜静,人不知鬼不觉,悄悄开到了江山县峡口镇。第一、二、三营分作三层,把一个峡口镇围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第四营留作预备队。三层包围圈儿循序渐进,步步紧缩,当接近村边时,猛然一个冲锋令号,发起了总攻击。

在枪声如爆豆似的响起时,戴春风的队伍从梦中惊醒,仓促应战,陷入了严重的被动局面保安团步步进逼,层层包围圈儿逐渐缩小,终于进到村里,进到各个院落,以至展开了肉搏战。战斗打得十分惨烈!双方伤亡相当严重!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随处都可以听到受伤者的呻吟声!

戴春风的队伍尽管十分顽强,终因寡不敌众,放弃了峡口镇,四逃星散。戴春风眼看大势已去,坚持无望,便慌忙脱掉军装,迅速换上一身农民的粗布衣裤。抓一顶斗笠朝头上一戴,趁着慌乱之际,溜出了峡口镇。

戴春风逃出峡口镇后,真是急急如漏网之鱼,惶惶如丧家之犬。他顾不得选择路径,急急忙忙一路小跑,一口气奔出十多里,几天以后不知不觉间,他居然摸到了省会杭州。

当戴春风走到一条大街的拐角处,忽然发现有一堆人挤挤攘攘,正朝街边的墙壁上张望着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出于好奇心的驱使,他也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慢悠悠走近前去,拨开了人群,挤了进去。

他猛抬头一看核桃般的大标题上写着“浙江省政府布告”,然后再去细看内容——不看犹可,一看,顿时毛发直竖,豆大的汗珠从头上往下滚落,浑身打着寒颤,感到周身酸软无力,若不是前后左右都有人依靠着,只怕他马上就要倒在地上。

原来那墙壁上的布告是浙江省政府的通辑令,内中说道,“有捉拿匪首戴春风归案的,奖给大洋伍千元。”等语。因此,所有观众,对这张布告都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看了一遍又一遍,久久不愿离去。

唯有戴春风怀着鬼胎,不愿在此地多留一分一秒。他匆匆忙忙看了一眼,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极力设法使自己站定,稳了稳神,然后拨开众人拔腿便走,好像走慢了一点儿,马上就会人头落地似的。因此,他边走边下意识用右手摸摸自己的脑袋,看是否仍然长在自己的颈项上。这一摸,却触到斗笠还在,脑袋肯定没问题。这样他便放下心来。但他不由自主地赶快把斗笠向下拉拉,尽量压得低低的,好像生怕人认出他就是戴春风似的。

钻出人群,他默默地低着头,一边朝前走,一边想道:“这布告上悬赏拿的并不是别人,明明白白说的就是我戴春风呀!一旦缉拿归案,肯定是杀无赦!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戴春风边走边想:“我不能死!我还要做一番事业!我不能死!”

但是,有什么办法不死呢?他继续往前走着,想着想着,走着……

“嗨!”戴春风突然一拍脑门儿,“有了,他们捉拿的不是戴春风吗!我只要一改名字不就得了吗!”他用手拍脑门儿,无意中触到了自己头上戴的斗笠,茅塞顿开:“我头上戴着个斗笠,恰好我又姓戴,就把名字改做‘戴笠’不是很好吗!好!合当我戴春风命不该绝,今后我就叫做‘戴笠’了。”

从此,这个自封为“司令”、被“推选”为“县长”以及后来被通缉的人,就与戴春风永远诀别,而同“戴笠”结下了不解之缘,直到他死。

但是,在他发迹之后,为了装点门面,炫耀自己的学识渊博,便常常得意地在一些人——特别是女人面前说:“我这名字是古人代我取的。”说着,便翻开书来念道:“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我步行,君乘马,他日相逢君当下。”然后把书本一合,得意地笑道:“这就是我名字的来历。”其实天晓得,他的名字,不过与古书偶然巧合罢了。

幸好,戴笠身上还有几个钱,可以节俭度日。他心里盘算着身上仅有的一点钱应该怎样花今后的日子应该怎样过。他首先想到:在城市生活比不得农村,在农村可以不修边幅,糊里糊涂过日子,但在城市多少应该讲究一点体面,否则无人看得起你。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一套农民粗布衣,实在有点不像样,因此,他决定先买一套衣服。但自己钱有限,就花了不多的钱,买了一套灰颜色的旧军装,改成一套便服,也就勉强可以凑合。又花不多的钱买了一双白力士鞋朝脚上一蹬,乡下佬立刻变新颜。这一身打扮看上去,既像一个大学生,又像一个穷公务员。

至于吃住,也十分简单,几个烧饼,几根油条就可以过一天。时值夏季,也无需被盖,庙宇内,阶檐下,随便什么地方都能躺倒过夜。真是家当一身,居无定处,食不定点,戴笠生活就是如此简单。

戴笠每天无事可干,只有四处游逛,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借以消愁解闷。一双白力士鞋穿得变了颜色,花一个铜板买点儿白粉往上一涂,又像是新的。一套灰便服穿脏了,没有衣服可换,就找个僻静处去洗澡,洗衣服,一举两得,这就是戴笠一天的生活。 rEHR9FkV/WrJvmRNqwIt+ycX27J1VHI3+4WiGyxttbilC3EMl01LXhU6z/cAb89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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