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顺生磕磕绊绊地结束了他所厌倦的学生时代,在劈柴院头摆了一个小摊,卖茶蛋卖面包和热牛奶,每天上午十点左右,他就拎着空了的塑料桶摇摇晃晃回家,把装着潮湿纸币的布兜扔在饭桌上,端着一碗豆腐脑趴在窗户上慢慢喝,眼睛眯成一条长长的细线,穿越了上午的阳光,抵达了街对面涮锅店的内堂,他的理想是摸一摸胖老板娘的乳房,他想知道,它们摸起来是不是像老李家的豆腐脑那样爽滑细嫩。
因为搬到了江宁路,离湛山市场远了,来去不方便,母亲的炉包摊就搬到了四方路,四方路紧顶在青岛最繁华的商业街中山路上,是个搭着各色棚子的自由市场,靠中山路这端是卖服装的,往里走个二三百米,就是卖炒货卖水果卖各种小吃的摊子,其中,天津狗不理包子也在这一带,它的对面是著名的四方路大茅房。
母亲的炉包在博山路上,紧挨着狗不理,她常常很得意地在两个儿子面前卖弄说:“管他娘的什么高密炉包不高密炉包,反正老娘的炉包技术是一流的,青岛港哪个卖包子的敢在狗不理门口抢饭吃?老娘就敢。”
自从住在了劈柴院楼上,母亲变了很多,其中最显著的变化就是喜欢自称老娘,四方路是小商小贩的天下,一个拖着两个半大儿子过活的寡妇如果不敢自称老娘,能被人捏死,泼妇不是天生的,都是被逼出来的,在鱼龙混杂的市井坊间扒饭吃,扮演好泼妇就等于握了让混混们发憷的武器。
何春生在七中读书,每天都要路过四方路,放学后,他都要到母亲的摊子上帮一会忙,时间长了,就有规律了,每天下午,远远看见何春生来了,母亲就会指指大茅房的方向又指指摊子,何春生会意地点点头,母亲把着腰带,扭着肥硕的身子,扒拉开逛市场的人,一摇一拽地往大茅房跑去。
何春生转到摊子后面,放下书包,相邻摊子上的娘们就开始逗他,荤话素话一起上,他的脸涨得通红,不敢抬头。不一会,母亲就来了,她拍打着刚洗过的手骂那些戏弄何春生的娘儿们:“回家发骚去,别作践我家春生。”说完,就问春生饿不饿,要不要给他买点东西吃,何春生摇摇头,开始帮母亲整理摊子,把旁边摊子上的娘儿们羡慕得满嘴胡说八道,每逢这时,母亲的眼里,就会流淌着心满意足或是骄傲的光彩。
何顺生的牛奶和茶蛋,总是半个上午的时间就卖完了。他要么回家发呆要么不知蹿到哪里猫着,一天见不着个影子,惹得母亲回家就骂,生怕他跑出去惹出事来。
可,何顺生到底还是惹出事来了,在他16岁的夏天。
有一段时间,对面涮锅店的男人经常找不到自己的老婆,一找不到她,他就站劈柴院的街当中扯着嗓子喊:“温小玉!温小玉!!”
一听见他喊这个名字何春生就想笑,觉得他应该喊温大玉才对。
这一天,太阳温暾地烘烤着湿润青石板街面,整个劈柴院温润着薄薄的白色雾气,食客和伙计们穿梭在这乳白色的薄雾中,使得下午 3 点钟的劈柴院看上去像无声电影,模糊而缓慢,充满了暧昧的祥和。
涮锅店的男人又在喊温小玉。
他喊了半天,温小玉才慢吞吞地从对面院子走出来,她懒洋洋地看着他,不高兴地说:“喊什么喊?叫魂啊。”
她男人就笑着说:“你就是我的魂嘛,你跑丢了,我不叫你不知道回来。”
她撇了他一眼:“我去对面院子上厕所了。”说完,就趿拉着粉色水晶鞋拖往店里走,夏天的阳光扑在她白花花的后背上,她喜欢穿吊带背心,吊带把白嫩嫩的、软软的肉从腋下挤了出来,很像刚片进碗里还没打卤的豆腐脑。
男人狐疑地站在她身后:“咱店后边不是有厕所吗?”
“里面有人。”温小玉头也不回。
“温小玉!”男人突然叫住了她,她后背上有几朵吻痕,在她白花花一片的后背上,很显眼,是被人吸上去的。
温小玉转过身看着他:“我都在你眼前了,你还叫什么叫?”
她男人一把拽住她:“温小玉,你他妈的要不要我洒泡尿给你当镜子照照,你看你脊梁上,是哪个王八蛋亲的?”
温小玉一挥甩开他:“去你妈的,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你看见谁亲我脊梁了?”
男人急了,眼睛红红的,一把拽住了要往店里走的温小玉问在店门口摆弄海鲜的小伙计:“小石头,你告诉她,她脊梁上有没有被人亲出来的红印子?”
小石头歪头看了一眼,就笑了,相邻店里的伙计也笑了,哄地一声,象飞起了一群苍蝇。
在这哄笑声中,温小玉的脸噌地红了,低着头,咬牙切齿地骂了声:“小王八蛋!”
正是半下午的时候,还不到饭点,整条劈柴院都闲得发慌,涮锅店这边的热闹马上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很快,劈柴院里就响起了一片拖鞋打着石板路的劈啪声,陆续的,凌乱地聚向了一点。
丑闻一旦被围观,很容易就会演变成罪恶。
比如在这天下午,在越来越多人的围观里,温小玉的男人觉得,他必须做点什么维护自己的尊严,于是,他第一次打了温小玉,逼问她那个在她脊梁上留下了吻痕的王八蛋究竟是谁。
温小玉先是脸红了一阵,然后就开始抽抽搭搭地哭,象受尽了凌辱终于逃出虎口的弱女子。
男人厉声问:“究竟是哪个王八蛋?”
人们看见温小玉的手,缓缓抬起,缓缓指向了对面街上的二楼,再然后,他们看见何顺生的脸一闪,不见了。
男人扔下温小玉,像阵狂风卷上了对面二楼,一脚踢开了何顺生的家门。
接着,一脸做了坏事被发现却不知怎么办才好的何顺生就被温小玉的男人踹在了地上。
也就是从那天起,何顺生终于知道,你可以偷一个男人的钱可以和他决斗可以揍他,但是,你千万不要动一个男人的尊严,女人就是男人的尊严,一个被触犯了尊严的男人的暴发力是令人恐怖的。
脚和拳头暴雨一样落在何顺生身上,他怀疑这个男人的身体不是由骨头和肉组成的,而钢筋制品。
男人拎起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何顺生:“你对温小玉干什么了?”
何顺生有气无力地说:“我什么都没干。”说完这句话,他的屁股上又挨了一脚,“你和温小玉干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干。”他肋下挨了一拳,何顺生觉得他全身的骨头已经相互失去了关联,它们像一些散落的积木,只是,被皮肉兜住没崩落得到处都是就是了。
何顺生听到了温小玉带着哭腔的哀求:“再打就出人命了,他真的什么都没干,只摸过我奶子……”
周围,静了很短暂的一个刹那,男人恶声恶气地问:“哪只手摸的?”
何顺生的右手动了动,他听见男人骂道:“我X你妈的,我给你剁下来,我看你还摸不摸?”
何顺生听到有人冲到厨房去的声音,还有从刀架上拿刀的稀哩哗啦声,他想站起来跑,可是,他站不起来,四肢像面条一样柔软而无力。
“我让你以后再也摸不成女人!”
何顺生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外面扑进来,然后,有个巨大的物体扑倒在了地板上,同时,他觉得右手腾地木了一下。
虽然劈柴院离四方路不超过四百米,但,接到消息就往回跑的母亲还是回来晚了,何顺生失去了右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他的母亲鬼哭狼嚎地在地板上找那三根手指,并试图把它们按回到何顺生手上,可是,她按上去它们又掉下来,掉下来她又按,温小玉的男人望着何顺生血淋淋的指头,仿佛梦游刚刚醒来一样,瞠目结舌。显然,他被眼前这惨烈的一幕惊呆了,好像不相信这暴行是自己干的。他扑通扔了菜刀,抱起何顺生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去叫出租车。”
何顺生被送往了 401 医院,但是,他们没有把那三根断指一起带去,等他们知道医生可以让那三根手指回到何顺生手上时,才风风火火跑回劈柴院找那三根手指,可惜,太晚了,拿到医院时,它们都已变成了紫色,而且,在离开身体这段时间,它因没得到妥善而科学的保管,被深度污染了。
就这样,何顺生失去了他的三根手指。
失去了三根手指的何顺生在医院躺了一周,又回家躺了一个月,那一个月,他像根等待生出木耳的木头,关着窗帘,躺在床上看电视,用脚趾一按一按地换台,为了让他在家不因寂寞而烦躁,母亲把电视机摆在了他床头。
他不出门,谁也不搭理,像一条被收养了的哑巴流浪狗,虽然身有所栖,内心却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怨恨。
又痛又气又有气无处撒的母亲总是一边哭一边骂他,像痛骂一条狗一样地暴骂,他不吭声,好像聋了哑了。
一个月后,他洗了个澡,洗干净之后的何顺生其实是个帅得很有青岛特点的小伙子,一米七五的身材虽然算不上高个,但,他很瘦,这就让他显得很挺拔,轮廓清晰的瘦长方脸,挺拔的鼻子,像何春生一样,眼睛很大,惟一的不同就是他的眼里流窜着一股子不羁的野气。
那会,已经是初秋了,他穿着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一件红体恤,很帅很帅地从家里走出来,他站在涮锅店门口,两手插在牛仔裤后兜里,定定地看着温小玉,一句话也不说。
店里的伙计有点懵,飞快地往后院跑,很快,温小玉的男人就来了,他站在很帅很帅的何顺生面前,相形之下,显得有些畏缩,但,还是提着一口气问:“兄弟,有什么事和我说,是爷们就别和女人计较。”
何顺生看了看他,又扬了扬眼皮,瞄着温小玉惨淡地笑了笑:“你告诉你男人,我怎么和你耍流氓了?”
温小玉一慌,眼泪就下来了,黑色的眼线流了一脸。
何顺生说:“哭有什么用?”
温小玉的男人拉了拉何顺生的胳膊:“兄弟,有事,咱里面说。”
何顺生一把甩开他:“谁和你是兄弟?谁他妈的是你兄弟?你他妈的知道不知道,你老婆老是跑到我们楼里上厕所,上厕所就上吧,他妈的她是个妖精,不知怎么回事她就知道我想摸她奶子,我想摸她奶子怎么了?哪个男人看见漂亮女人不想搞?关键人家的女人能夹紧了腿不让那些想搞她们的男人搞,可你的烂女人知道我想摸她的奶子就自己掀上衣服去让我摸,她喜欢让我摸你知道不知道?”
温小玉嗷地叫了一声,从吧台里的椅子上跳下来,冲进后厨去了。
温小玉的男人吸取上一次冲动的教训,他忍着,脸上青筋暴起,他的拳头像石头一样紧紧地蜷缩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何顺生猛地把手伸进牛仔裤后腰的位置,出门前,他把菜刀别在那儿了,接着,人们听到了咣当一声,菜刀应声落地,菜刀落在地上让何顺生觉得很意外,本来,他想猛地把菜刀抽出来,猛地劈在涮锅店的桌子上,杀一杀温小玉男人的威风,给自己找回一点面子,可是,他忘记了一件事,他的右手,只剩了拇指和食指,因为缺少了三根手指它们不仅力量比以前少了,连拿东西的姿势都要重新适应。
温小玉的男人看着躺在地上寒光四射的菜刀,也愣了一下,显然,菜刀的出现以及落地的姿势,出乎每一个人的意料。
何顺生呆呆地望着菜刀,弯下腰去捡它,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温小玉的男人往后退了一步,他紧张地看着何顺生,有点磕巴地说:“兄弟……”
何顺生捡起菜刀,吹了吹沾在刀刃上的灰,突然地,就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他失去了三根手指,再也不是以前的何顺生了。
就在这时,有人喊:“不好了,老板娘自杀了。”
温小玉的男人愣了一下,一下子跳进后厨,温小玉躺在后厨脏乎乎湿漉漉的地板上,她用熟食刀切开了手腕,鲜红的血一流下她的手腕就被黑乎乎的脏水吞噬了,何顺生看着温小玉的男人像老鼠扛了个麻袋包一样扛着温小玉往外跑,他发了一会傻,就捡起菜刀,怏怏地回家去了。
后来,有人说,温小玉的自杀不过是个表演,在频繁有人进出的饭店后厨自杀,怎么能成功呢?她不过是想表演一下,用死来封住人们对她的议论以及与何顺生来个扯平,更重要一点是,用死来换取她男人的宽恕和原谅。
不管怎样,反正是温小玉没死,十几天后,她又像尊白生生的玉佛一样坐在高高的吧台后打理生意了,关于她主动让何顺生摸她乳房的故事,在劈柴院流传了很多年,以至于很多年后,有后来的人考证这件事的真伪时,就会被人指点了去看何顺生缺了三根手指的右手,它就是这件事的铁证。
何春生和何顺生的青春,像两头困兽在劈柴院的楼上,憋屈地成长,顽强而壮大。
自从被剁掉三根手指以后,何顺生就不在劈柴院门口卖早餐了,他在市立医院斜对面的波螺油子下面卖盗版光盘和盗版软件,那段时间,波螺油子是青岛盗版光盘和盗版软件的集散地,在螺旋形向上旋转的方石板路两侧,立着密密的小门头,有卖小吃的卖水果的卖衣服的卖日杂的,再就是卖盗版光盘和软件的,他们看上去态度散漫,却眼神机警,能从诸多人中分辨出哪个是文化局的稽查人员哪个是有可能的买家。
这群人中,就有何顺生。
李翠红就是在这里认识的,那时的李翠红刚职高毕业,学的是裁剪,毕业后,也没找工作,就在波螺油子租了一间小门头,开了起裁缝铺子,而何顺生经常在她的裁缝铺子外晃荡着卖光盘,时间久了,就熟悉了,再久了,每每文化局的稽查人员来搞突击清理时他就躲进李翠红的裁缝铺子,三藏两藏,两人就好上了,这一好,李翠红家就发生地震了。
地震的后果就是18岁的李翠红再也不回家了,干脆住进了何顺生家,开始,母亲还看不惯,后来一想,没正当职业缺三根手指的何顺生能有人愿意嫁就不错了,何况,李翠红模样也周正,就是说话粗泼一些,是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也满会打算着过日子的,也就这样吧。
李翠红22岁时,母亲办了几桌酒,又过了几年,李翠红很争气地生了嘉嘉,何顺生的人生,就这么定了型。
何春生读了初中,又读了职高,学的是很热门的电子商务,何春生读职高时已经不太主动去织锦家玩了,总觉得别扭,但,每过一段时间,他就会被母亲赶了去。
她总是说去,去看看织锦,她是你媳妇。
那时,长大的织锦对媳妇这个称谓已经很是反感了,如果何春生以儿时玩伴的身份来,她是非常欢迎的,但,何春生的身份竟然是她的未婚夫,更要命的是父亲非常认可何春生的这个身份,每每何春生来了,织锦便藏在楼上房间里不出来,父亲就乐呵呵地陪着何春生聊家常,有时,织锦下楼来倒水喝,分明能感觉到何春生的余光一飘一飘地往自己身上荡。她对何春生的反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一个男人,怎么可以用贼贼的余光去看人呢?
她觉得何春生猥琐。
她和父亲说:“以后,不要让何春生到家里来了。”父亲问为什么,织锦说他身上有股劈柴院味?
父亲说:“我怎么没闻到?”
织锦就得意地笑,说:“你懂吗?有一种味道是气质,何春生身上有股子让人不待见的小市民气息。”
她很得意于自己的表达,不曾想,父亲竟火了,他沉默地看着他,目光威严锐利,半天,才说:“织锦,你知不知道?那个身上有股子小市民气息的人应该是你不是何春生!”
织锦用鼻子不屑地笑了一下。
父亲说:“织锦,我不许你这样看待春生。”
织锦也恼了:“好,从此以后,我对何春生不做任何评价,但是,请你们不要再说我是何春生的媳妇,你们不嫌恶心我还嫌反胃呢。”
父亲说:“织锦!!”脸都红了。妈妈赶紧催织锦去复习功课,后来,织锦考上了上海财经,大二时和马小龙恋爱,被父亲知道后,织锦遭到被断绝生活费的惩罚,好在,妈妈和哥哥时常偷偷寄钱给她,尤其是罗锦程,给起钱来,那叫一个大方,织锦生活得反倒比从父亲手里拿生活费时舒服多了,最新款的手机,数不清的漂亮衣服,愣是让织锦活得像被宠坏的公主,一度,马小龙习惯不了这样奢侈的日子,提醒织锦,让罗锦程少寄点钱。
织锦就笑:“你跟我哥说吧。”
马小龙当然没说,不知为什么,一看见罗锦程他就会心里发虚,莫名其妙的虚。
织锦和罗锦程通电话时,调侃着转达了马小龙的话,罗锦程嗤之以鼻地说:“他懂什么?女孩子就要富养!”
大三那年,她和马小龙在街上遇见过何春生,当时,她拉着马小龙的手,非常大方地介绍给何春生说:“我男朋友马小龙。”
那时的何春生已经在商场实习了,做收银员,他的大眼睛垂得很低,表情很尴尬,像个遭了欺负的小男孩,不知该说什么好。
织锦就更是得意了,往马小龙胸前又偎近了一点,说:“我们大学毕业后就结婚,春生,你一定会参加我们的婚礼吧?”
何春生低低地说会的会的。织锦哏哏地笑着说好,到时候我给你寄请柬,又对马小龙说:“何春生是我们家邻居。”说完,就对何春生说:“我们走了啊,拜拜。”何春声的那声再见,音调说得很低,低到蜷缩在喉咙里根本就没说出口,织锦和马小龙牵着手一荡一荡地走了,要拐过一个街角时,织锦回头看了一眼,见何春生正还站在原地,正呆呆地望着自己的背影,她在心里,得意地笑了一声又一声,那感觉,像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一晃就是几年过去,织锦读完了大学又读研究生,毕业后回青岛,进了一家跨国公司,事业上倒很是顺利,两年下来,就做到了财务总监,顺风顺水地升职加薪,可是,和马小龙的恋爱并不顺畅,织锦这边,有父亲拦着,马小龙那边有母亲挡着,一直磕磕绊绊,只见风雨不见阳光。
更要命的是,何春生似乎很是痴情地信守着父母当年的承诺,一直没恋爱,很是耐心地等着织锦嫁过来,这让织锦的父母每每见了何家母子,总是抬不起头,就像欠了好大一笔债,这辈子怕是要还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