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丽敏按照周小英出的主意,决定改变策略,采用以柔克刚的方式应对老公情变,期待家庭危机能安然度过,挽狂澜于既倒。
“张松,咱不要闹了吧。”尚丽敏对老公说话的口气空前温柔这天张松安安宁宁坐在家里看电视,这样的机会十分难得。
“谁跟你闹了?要闹也是你闹,我只是提出离婚,跟闹不沾边。”张松眼睛没有离开电视屏幕,脸上的表情相当于没表情。
“闹离婚闹离婚,你提出离婚就是闹。明明是你制造家庭矛盾,破坏和谐安定嘛。”尚丽敏努力调动笑神经,作出“和谐安定”的表情,语气略有撒娇的意味。
“离婚用不着闹,什么年代了还闹?你太缺乏自尊自强的意识。”张松的语调冷冰冰。
“这跟自尊自强没有关系,我只是想不通你为啥要离婚。”尚丽敏脸上努力做出来的笑意不得不消散,她觉得和张松理论一番似乎很有必要,“我也不想和你闹,咱俩完全可以心平气和把问题谈开,任何事情都可以商量。”
“好,你这样说非常好,我从来也没想和你闹,离婚完全可以商量,完全可以友好地分手。”张松表情比刚才温和了许多。
“说到底你还是要坚持离婚?那好吧,我先听听你的理由。”
“理由非常简单,是感情问题。你我之间已经没有爱情了,感情是婚姻的基础,感情消失了,婚姻家庭就应该解体。”
“世间所有的陈世美都这么说。”尚丽敏脸上显现出恼怒,心头的愤懑难以抑制。
“又来了。我不是陈世美,你也不是秦香莲,即使包公在世,也不会让王朝马汉把我铡了。如果你硬要说我是陈世美,当今社会陈世美太多了。”
“正因为没有黑包公的龙头铡,当今的陈世美一个个气焰嚣张。要是我不愿意离婚呢?”
“好说好散对谁都好,你非不离,非要闹,最后只好法庭上见。”
“你是铁了心要离婚,没有缓和的余地?”
“嗯,是这样。”
“张松,当初恋爱结婚,你也曾经海誓山盟,说爱我爱得刻骨铭心,一定要爱到地老天荒,终生厮守白头偕老,那些话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十六、七年的夫妻情份说没有就没有了?”尚丽敏两股清泪悄然流淌。
“我承认咱俩也曾经海誓山盟过,当初你我相爱也是真的,年轻时谁不激情澎湃热血沸腾?问题是感情会发生变化,并非一成不变。大家都说婚姻有‘七年之痒’,何况咱们已经十几年了。当初相互爱慕结为夫妇顺理成章,现在感情没有了考虑分手再正常不过。”
“你倒是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啊?我也承认感情会发生变化,专家说夫妻之间不可能永远激情如火,时间长了爱情会转化为亲情,我认为很有道理。能将恩爱夫妻维系终生的纽带,除了感情,更重要的是责任。我不赞同过分强调感情,把责任放在一边或者说,让所谓‘感情基础’成为负心人推卸责任的理由和遮羞布。”尚丽敏这番话显然经过深思熟虑,自从张松表露出离婚的意向,她也思考了许多问题。
“嗯,你说得深刻。”张松若有所思,脸上表情也凝重了许多“具体到咱俩的婚姻,具体到我这个人,我认为自己也不是缺乏责任感的人。哪怕离婚,我也会继续承担责任,比如抚育孩子,我会承担起一份责任,在财产分割上也不会让你吃亏。你也是有工作、有固定经济来源的知识女性,为什么非要依附于婚姻家庭把自己当成男人的附属品?为什么如此留恋一桩本质上已经死亡的婚姻?”
“哼,你还好意思谈责任?我认为,将好端端的家庭拆散,就是对感情不负责任,对婚姻以及老婆孩子缺乏应有的责任感。婚姻和家庭需要夫妻双方用心经营,夫妻之间的感情也需要精心呵护,这样的责任心你有吗?你无非遇到了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经不起诱惑,把对家庭、对老婆孩子的责任放到一边去了你敢说我俩的婚姻遭遇危机不是第三者插足所致?你说我们的婚姻本质上死亡了,我从来不承认这一点,只要努力经营,精心呵护,我们的婚姻家庭有很好的基础,不仅可以维系下去,说不定还能成为最好的、具有样板性的中国式婚姻。要说死亡,完全是你诚心破坏,非要它死亡。作为当事人,你本身具有很强的破坏力,因为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何况还有第三者插足的外力作用……”尚丽敏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张松沉默好一阵儿,然后说:“我承认,我的确爱上别人了。爱发生在不经意间,不是故意行为,也没有道理可讲,既然已经发生,我们就得面对现实。”
“我不这么认为。什么叫发生在不经意间?明明是你遇到年轻漂亮的女人随意放弃责任,明明是你抵御不住风骚女人的诱惑——或者根本没有诱惑,是你主动冲上去成为色狼。爱凭什么没有道理可讲?爱完全是一种自觉的、理智的、经过思考和鉴别之后的责任行为。你说的这些话,无非是为你的不忠诚、不负责任开脱。”
“自觉、理智也罢,不经意间发生也罢,我和别的女人终归发生了感情纠葛,你我婚姻的感情基础不复存在,这总是事实吧?”
“那是从你的观点,我仍然认为咱俩的婚姻家庭很好,不应该随意拆散,因为我仍然爱你,要不然我也不会如此痛苦,更不至于要死要活。”
“不就是离婚嘛,至于要死要活的?你别这样吓唬我。”
“张松,你真是狼心狗肺,至少是冷血动物。我犯得着吓唬你吗?一个女人要是失去理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你以为我和你一样,会把婚变、离异看得跟喝凉水一样简单?我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
“我告诉你,要不是周姐相劝,我说不定已经干了傻事,你之所以还活着,是周小英救了你的命。”尚丽敏说着将锋利的藏刀拿出来,在老公眼前比划,“张松,你看看这把刀快不快。我什么时候真想不通了,这把刀要么穿透你的心脏,要么割断我的喉咙。”
“你威胁我?”张松一丝冷笑,“尚丽敏,这正是我瞧不起你的地方。你是师专毕业的女教师,有知识有一技之长,人格上完全独立,干嘛要把自己依附在一桩死亡的婚姻上?你要是觉得因为我提出离婚,你就有权利动刀子杀人,随便你,你现在就可以动手,我不会躲闪,也不会反抗,这条命给你,算做报偿。你说我负心也好,没有责任心也好,我拿一条命来补偿,该够了吧?哼!”
听了张松这番话,尚丽敏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眼睛直瞪瞪老半天,然后放声号啕。
“尚丽敏你声小些,让孩子听见你哭哭闹闹,算怎么回事儿?”张松说。
尚丽敏顾及正在小房间完成暑假作业的女儿,声音果真变小了。
“有什么好哭的?事情可以商量,我并非不尊重你的意见。你读过大学,是为人师表的中学教师,怎么缺乏涵养和自制力?哭哭闹闹,除了让我更瞧不起你,还有别的作用吗?”张松数落尚丽敏。
“我心里难受,连哭的权利也没有吗?”尚丽敏努力止住哭,十分怨尤地瞪了老公一眼。
“不是说你没有哭的权利,而是无论怎样哭都不会有效果。”
“我知道眼泪对你毫无作用,因为你狼心狗肺。我想哭就哭,你也没有权利让我憋死、委屈死!”
“好好好,你哭你哭你哭,你想怎么哭怎么哭。”张松满脸的嘲讽。
尚丽敏哭过,激动的情绪稍稍平缓。她坐在沙发上愣半天神忽而鼻子一酸,抽泣着说:“张松,对我不满意你说出来,有毛病我改正还不行吗?也许,真是我不好……”
尚丽敏这么一说,反倒弄得张松很伤感:“尚丽敏,我并没有说你不好,你是严以律己、很注意品格修养的人,也是勤快、善良、对家庭有责任心的人,许多方面你比我做得好,但我不能不实话告诉你,我总觉得和你在一起很难受,很受折磨,要是违心地继续和你过日子,我大概会疯。”张松说。
“你能不能说具体些,我的毛病在哪儿,我哪些方面让你不满意?”尚丽敏彻底不哭了,擦干眼泪问张松。
“这个问题我倒没有仔细想过,你实在要问,我试着回答你。”张松一边想,一边字斟句酌,“比方说吧,你有时开怀大笑声音响度太大,人多的场合听得别人皱眉头,我身上简直要起鸡皮疙瘩。再比方说吧,你吃饭吧嗒嘴,让人听了很不舒服,还喜欢用筷子在菜盘子里面四处翻检,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再比方说吧,到了你这样的年龄,更聪明的女人进入了第二青春期,努力把自己打扮得有活力,让人感觉越来越年轻,可你呢,腰身成了油桶,赘肉像发面一样膨胀,还满不在乎,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再比方说吧,有时候你在家和我说单位同事,说咱俩共同的熟人、老乡,总是对别人的缺点、毛病、失误乃至不幸津津乐道,而对别人的优点、长处和成功却无端挑剔,甚至毫无道理地攻击,表现出小肚鸡肠。再比如说吧……”
“行啦,不用再说了。你对我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怎么看我都不顺眼,我在你眼里浑身上下只有缺点、毛病,一点点长处都没有。你说是不是这样?”尚丽敏打断张松,她有点恼羞成怒。
“你认真想一想,我刚才说的是不是事实?你身上那些不良习惯和毛病是不是惹人讨厌?”
“哼,总算明白了,我在你心里早已成了垃圾,一钱不值,只能惹你讨厌。我尚丽敏在老公眼里什么都不是,真失败,活得太没意思,我还是自觉点儿,死了算啦!”尚丽敏说着,拿藏刀在自己脖子上比划。
“你干什么,尚丽敏?”张松一把夺过藏刀,“咣啷”一声扔在地板上。
尚丽敏又哭了,压低声音抽泣,声噎气绝的样子。哭了老半天,她一脸凄惨,眼睛红红的,半是企求半是抱怨说:“张松,你不要离开我行不行?”
张松不说话,摇头叹息。
“反正我不离婚,拖也要拖死你。”尚丽敏又说。
这时候,门铃响了,有不速之客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