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元开着他那辆新买来的奥迪A8进入法院大门时,一眼就看到孟琼站在法院办公大楼的台阶上。他刚停好车,孟琼就款款地走了过来。她今天穿着一身碎花连衣裙,他认出那是韩国品牌佰里希的最新款式,这种款式融合了时下最流行的时尚元素,把自然与个性、简约与高雅的时尚元素完美的柔和,能凸显成熟女性的魅力,展现完美的气质和迷人的风采上周他带老婆李雪晴去广州玩的时候,在一家大商场里见到这款衣服,标价是8698。他老婆试了一下,感觉不出那种味,又嫌价格太高,才没有买。
这女人哪,什么样的身材,什么样的脸蛋,配什么样的衣服,是有很多讲究的。同样的衣服,穿在不同女人的身上,给人的视觉效果完全不同。
方子元走过去抱歉地笑了笑:“孟总,不好意思,有点事情耽搁了。”
孟琼微笑着:“方大律师是大忙人,偶尔耽搁一点时间,很正常嘛!怎么?换新车了?这款车不便宜吧?”
方子元把公文包夹在肋下,说道:“找朋友帮忙买的,内部价,昨天才提的车,还没去上牌呢!怎么样?董老板同意庭外和解吗?”
律师属于高收入人群,像他这样的名律师,一年的收入高达百万,买辆好车自是不在话下。孟琼的眼眉一挑,说道:“有你方大律师出马,这官司他要是不想庭外和解,打个十年半八年的,谁都拖不起!”
作为高源市最有名的律师之一,方子元记不清多少次走进法院的大门,从院长到看门的老头,没有他不认识的。不少庭长级别以上的干部,和他的私交相当不错,经常约他一起吃饭,或者去钓鱼。
他利用自己的学识,一次次站在律师席上和对手交锋,他有过为死刑的罪犯辩护为无罪开释的成功,更有过在庭审中反败为胜的辉煌。胜利成就了他今天的荣誉和社会地位,“方大律师”这四个字当之无愧。
但是他始终坚持自己的立场,为法律和证据说话,在人性的天平上充当正义的使者。他不止一次拒绝高报酬的诱惑,为自己所造成的损失买单。
照行业内的潜规则,其实律师所扮演的是一个中间人的角色。在案件没有送达法院立案之前,双方的委托律师会积极沟通,尽量能够使当事人和解,避免上法庭。一旦上了法庭,最后的判决结果,其实不出他们的预料。
既然早知道结果,那为何还要闹上法庭?折腾了时间和精力不算,还得担上很多莫名其妙的费用。把其中的厉害关系对当事人一说,双方约出来和和气气的一谈,一般情况下,都能顺利解决。作为委托律师,反正律师费已经到手,能不去法庭磨嘴皮子,是最好不过的。当然,在很多案件中,当事人为了达到预期的目的,除了给律师应有的费用外,还有一笔额外的奖励。就如眼下这场官司,大生建筑公司老板董和春,告天宇房地产开发公司不履行双方的合同,拖欠方圆小区的建筑款1250万。而天宇房地产开发公司则以建筑工程延期一个星期,以及建筑质量不达标为由,拒绝支付。
这场官司前后打了一年多,几次庭审过程中,双方的律师都利用手中掌握的有利证据,唇枪舌剑的辩护,想尽自己最大的能耐对当事人负责。法庭之所以没有迟迟判决,是考虑到这场官司中的很多问题,想在双方律师辩护的最后,做出合理而公正的判决。
方圆小区是高源市的高档住宅小区,是天宇房地产开发公司开发的一个重点项目,分为别墅区和高尚住宅区,从开盘到现在,仅住宅区的价格,就由当初的每平方3500上升到4800。在如此巨大的利益面前,身为天宇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的孟琼,自然想到要继续开发第二个大项目,一方面加大银行的贷款数额,另一方面,能节约的开支尽量节约。于是便有了这场官司。
按孟琼的想法,最后一笔建筑款能拖则拖,不管怎么说,大生建筑公司在建筑方圆小区的时候,确实在建筑材料上动了一些手脚。这也是建筑行业的潜规则,若是都按合同上规定的材料和质量去完成,建筑公司不但赚不到什么钱,弄不好还会倒贴。
孟琼虽然只有30多岁,可她那老道而干练的手段,不得不令同行折服,要不然,她怎么可能把天宇房地产开发公司做得那么大?她不是不明白建筑行业的潜规则,可她就是想抓住那一点,让那一千多万变成几百万。自古无商不奸,能够少付个几百万,谁不愿意啊?她对方子元承诺,如果董和春同意700万以下的数额解决,她愿意拿出50万,作为对方子元的奖励。
这类的经济纠纷案,方子元接过不少,他很明白双方当事人的想法,他之所以愿意帮孟琼也是想利用这次机会,替那些偷工减料丧失行业道德的建筑商们,敲一敲警钟。大生建筑公司老板董和春不是个好东西,几年前揽下了市三中的教学楼工程,楼一建好墙体就开裂从省里请了建筑专家来看,说是建筑公司偷工减料,最后大生建筑公司赔了300万算了事,可总投资2500万的教学楼还耸立在那里,师生们都在那危楼中上课,每天提心吊胆的,也不知道那楼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方子元的女儿方雨馨本来在三中的附小念书,李雪晴怕孩子出事,硬是逼着他通过关系,给转到四中的附小去了。四中离家远,虽说每天要开车去接,可无需整天担心受怕。
方子元见孟琼眉宇间洋溢着兴奋,便笑道:“你的目的达到了?”
“名律师就是名律师。法律是死的,人是活的!”孟琼朝身后法院办公大楼上那巨大的法院徽标看了一眼,笑道:“他们是维护法律的,而你们是玩弄法律的,是吧?”
听了这话,方子元有些不高兴,什么叫玩弄法律?法律的尊严可以任人玩弄吗?他只不过利用自己的所学,在法律的角度上和对手进行一场舌战,最终的结果,就看谁的辩论最为精彩,令法官和对方律师都折服而已。
孟琼晃着手里的一张支票,说道:“50万,一分都不会少你的,怎么样?我够意思吧?如果换成别人,我可以一分钱都不给。”
方子元接过支票,淡定地说:“虽然你对我只是口头承诺,没有形成文字,不过我已经把我们之间的谈话录了下来,从法律的角度上说,这种录音完全具备法律证据的作用。孟总经理,如果不想和我打官司的话,你大可不给我钱。”
孟琼笑道:“方大律师,我可没有那么想,现在是诚信社会,做人是要讲诚信的!你说是吧?”
方子元收起支票,说道:“那当然,每个人做人都有自己的原则,一个人失去诚信,就会失去人格,最终失去一切。”
孟琼一扭腰肢,咯咯地笑了几声,说道:“方大律师,我可没有时间听你讲这些人生的大道理,走吧,请我吃饭去!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是一宗大官司,你愿意接么?”
方子元笑道:“那要看什么官司,大官司我可打过不少,涉及资金上亿的就有好几宗呢!”
孟琼点头道:“我就知道你有那种魄力,行,吃饭去,边吃边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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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香海鲜酒楼是高源市最有名的高级酒楼,到这里吃一餐饭,少则两三千,多则上万,一般人吃不起。
方子元是这里的常客,人还在路上的时候,就打电话给一品香海鲜酒楼的经理,定了一个雅间。
把车子停好,两人进了酒楼,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雅间。刚坐下,方子元包内的手机就响了,一看是老婆李雪晴打来了,忙接了。在电话里,李雪晴的声音显得很焦急,说有市公安局经济犯罪科的警察带着搜查令到家里,要找一份文件。
方子元一听火了,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除非有紧急情况,不然的话,警方不会带着搜查令突然上门搜查。他家里有很多文件,警方要找的是哪份呢?
他说道:“你问他们要找哪份文件,等我回家直接拿给他们就是了!”
李雪晴回答说:“我问了,可是领队的齐队长不肯说。”
方子元跟齐队长很熟,而且经常一起喝酒。无论怎么说,齐队长突然带人上门搜查,不可能不事先给他来一个电话。他想了一下,从手机里找出齐队长的电话,拨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齐队长才接了,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方律师,这事不能怨我,是李头儿特别交代的,说是不能事先通知你!”
齐队长口中的李头儿就是市政法委副书记兼公安局长李树成,论辈分,是他老婆李雪晴的堂伯父,这老头子在公安局长的位子上干了8年,干完这一届就要退了。
方子元一听齐队长那么说,心知这事准是和李树成的儿子,方园集团的老板李飞龙有关。
他当即说道:“齐队长,大家都那么熟了,我也不想让你为难,你回去对他说,他想要的东西真的不见了。”
齐队长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也没有说话,就把电话挂了。
过了一会,李雪晴又来电话,说那些人走了,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弄得警察找上门来方子元安慰了一番,只说是误会。李雪晴将信将疑,叮嘱了他一番,便挂了电话。
见方子元的脸色有些难看,孟琼微笑道:“方大律师好像很忙呀!”
被这事一搅和,方子元已经没有了吃饭的兴趣,以律师事务所有紧急事要处理为由起身告辞,不料孟琼却说道:“齐队长带人去你家,可不一定是为了李局长想要的东西……”
方子元一惊,觉得这女人越来越不简单,连这样的事都知道,他坐下问道:“你还知道多少?”
孟琼微微一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方大律师,还有几个月就要换届了,你有没有想过,你那个堂伯父此刻最想办的事是什么?”
对于一个身居领导岗位多年却又即将退居二线的人来说,最想办的事就是尽最大能耐,保住自己在离职之后还能拥有一定的影响力。
方子元低声说道:“其实他很累的!”
他很多次去那位堂伯父家里,都见那位堂伯父脸色惨白地躺在躺椅上,一副很虚脱的样子与在电视上和公众场合中见到的那个意气风发八面威风的李局长判若两人。
为什么现在的网络上频频出现公务员“辛苦”,县委书记县长“很累”这样的字眼?那是因为官场如战场,每一个深陷其中的人,无不绞尽脑汁施展浑身解数搏上位;即便是上位之后也要考虑如何应对身边一些人的冷枪暗箭,领悟上级领导的指示,他们整日开着一场又一场不知目的和作用的会议,或是被拉着进出各种酒楼饭店,在别人奉承声中醉得一塌糊涂如此一来,其疲惫程度可想而知。一个人把精力全放在那上面了,本职工作自然做不好。一个连本质工作都做不好的干部,又如何能得到老百姓的信任和敬服?
孟琼喝了一口茶,说道:“今天上午,叶副市长被双规了,你应该知道吧?”
方子元又是一惊,差点被茶呛到。孟琼说的叶副市长就是叶水养,高源市的常务副市长。他早就听说这个女人和市里一些领导的关系很暧昧,听这口气,她和叶水养的关系肯定不同一般。如今这社会是很现实的,一个漂亮的女人要想成功,最能够利用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身体。
孟琼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低声说道:“方大律师,你是聪明人,怎么会干那样的傻事?”
方子元的脸色微微一变,怔怔地看了孟琼片刻,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琼淡淡地说道:“那东西在你手上,说不定会要了你的命,不如把它卖给我,怎么样?你开个价吧?”
方子元登时变了脸色,起身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孟琼方才还微笑的脸顿时变得很难看,她拍了两下手掌,从外面推门进来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方子元的身边。她说道:“你别怪我,是虎老大要我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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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园集团是高源市有名的大实业,对外而言,集团的主要业务是房地产开发和农副产品加工贸易,但实际上,方园集团最大的利润空间来自属下的7家大型娱乐场所,就拿离法院相隔一条街道的“乐逍遥”娱乐城来说,一个晚上的纯收入就超过20万。如今这社会,很多事情都属于行业内的秘密,外人是无法知道真相的。若不是发生了那件事,方子元也不会知道那些所谓的行业秘密。
这事还得从一个星期前说起,那次他陪法院的几个朋友去“乐逍遥”娱乐城唱K,唱到一半的时候,他高中时候的同学,娱乐城的经理朱时辉走了进来,把他叫了出去,说是想求他帮忙。看在同学的份上,他来到朱时辉的办公室。
当他从朱时辉的口中得知市内7家大型娱乐场的老板,就是他那个远房的老婆舅李飞龙时,一时间有些惊呆了。他结婚这么多年来,逢年过节都和老婆去李树成家串门,和李飞龙的关系也不错。虽然他平时接触的各种人很多,对市内黑白两道的人脉关系都知道不少,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个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身材消瘦、寡言少语、外表斯文的李飞龙,居然就是朱时辉说的大老板“虎老大”。
两年前,李飞龙就将老婆孩子移民去了美国,据说他的签证差不多下来了,只要把这边的生意处理好,就去美国和老婆孩子团聚。
“求求你帮我在他面前说句好话,让他放过我!”朱时辉说到后来,几乎要朝方子元跪下了。“别急,先让我醒醒酒,考虑一下!”方子元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擦了一把脸。当他走出来的时候,似乎清醒了许多。
朱时辉垂着头坐在沙发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见方子元出来,就如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说道:“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死定了!”
方子元坐在朱时辉的对面,他冷静地想了一下。对于面前这个高中时候的同学,他是知道底细的。
读书的时候,他们坐同桌,那时朱时辉就经常不来上课,和社会上的一帮痞子混在一起,成天在外面打架。进出几次拘留所,人就出名了,高中毕业之后一直在社会上混,身边慢慢聚集了一些痞子,都喊他叫大哥。
都说在社会上混的人很讲义气,朱时辉就是那样的人。只要朋友有事叫到他,从来没有二话,都是鼎力相助。
方子元大学快毕业的那一年,他父亲为了给他凑点生活费,到市里摆摊做点小生意,结果被城管在野蛮执法时打伤了。朱时辉知道这事后,带着一帮人赶到城管大队,打得那个城管跪在地上爬,最后赔了3000块钱了事。其实方子元的父亲伤得也不重,回到家擦点药,休息几天就差不多了。
为这事,方子元非常感激朱时辉。后来他考上法律系的研究生,回到市里当了律师,得知朱时辉已经不在社会上混了,当了一家娱乐城的经理。两人偶尔见见面,喝茶吃饭谈天说地,却从来不说各自的工作情况。
毕竟社会地位不同,彼此都有各自的生活圈子,都有所顾忌。这些年来,方子元一直都想找个机会报答朱时辉,却一直没有机会。
他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两口,问道:“如果我不帮你,他能真把你杀了?”
朱时辉苦笑道:“你不知道哇,干我们这一行的,哪个人身上不背上几桩人命?实不相瞒,我在社会上混的那些年,都把头提在手里过日子的呢!”
方子元问道:“你也杀过人?”
朱时辉说道:“干到我们这个位置的,杀人从来不用自己动手。你应该知道前两天地税局副局长刘兆新跳楼的事吧?那就是虎老大叫我干的,根本不露痕迹。”
前几天有新闻出来,说地税局副局长刘兆新畏罪跳楼,此前有消息传出他被纪委调查。事后查明,刘兆新在任职期间,利用手中的权力,收受贿赂加贪污公款达一千三百多万。人已经死了,案子自然不了了之。媒体报道过后,没有人再去关注这件事。
朱时辉接着有些愤世嫉俗地说道:“现今那些当官的,只要有点权力,哪一个不是玩了命去捞钱的?市里哪一个要害部门的科级干部,家产没有几百上千万的?刘兆新在虎老大的场子里有股份,事发之前他叫虎老大把所有股份中的钱提出来给他,虎老大不答应,两人就……”
方子元说道:“他不想给人家钱,所以就派你把人给杀了?”
他一直以为李飞龙做的都是正当生意,到现在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和李飞龙虽说有那一层亲戚关系,可这么多年来,两人很少接触,见面时也只是客套地寒暄一下。
朱时辉说道:“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我只是一个办事的!”
方子元问道:“你既然是替他办事的,那他为什么要杀你?”
朱时辉沉默了一下,说道:“事情办砸了!”
方子元知道朱时辉不会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于是问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帮你?只要帮你在他面前说几句好话就行了?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朱时辉说道:“就这么简单,你只要告诉他,我们是高中时候的同桌同学,求他看在你的面子上,放我一马!”
面对朱时辉的哀求,方子元没有办法拒绝。当他离开时,朱时辉给他一份用火漆封了口的文件,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如果我有什么不测的话,请你用里面的东西,为我和那些死得不明不白的人讨一个公道!”
方子元拿着那份薄薄的文件袋,觉得朱时辉把问题想得太严重了,他拍了拍朱时辉的肩膀微笑着说道:“放心吧,你不会死的!”
当天晚上,方子元特地来到李树成家。这是一栋三层的欧式自建别墅,座落在市中心人民公园的边上,占地面积约400平米。在高源市,也只有李树成这种身份的人,才有资格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建这样的豪宅。他家不缺房子,光方子元知道的房产就有两处,都是在市里的高档住宅小区内。李飞龙并没有像别人那样结婚后就和父母分开,一直跟父母住在一起,孩子都6、7岁了,也是由父母带着。
方子元来过这里很多次,大多数时间都见不到李飞龙。那晚进去之后,却见他们父子俩坐在那里喝功夫茶,好像在商量什么事。
他进去后,接过伯母泡来的一杯茶,坐在他们父子俩旁边的真皮沙发上。他以前来这里,都是谈一些家庭琐事,从来没有像今晚这么窘迫。他一直把茶喝完了,也没主动说一句话。李树成看出来了,问他有什么事。他只说一点小事,想找李飞龙单独谈谈,就几句话。
在那间可以坐下15个人吃饭的大饭厅内,他把朱时辉要他说的话对李飞龙说了。李飞龙听了之后,并没有说话,但是眼镜片背后闪露出来的目光,却令他的心底顿时冒起一阵寒气。两人回到客厅,尽管伯母给那只空杯续上了水,但是方子元实在没有胆量再坐着喝下去了他逃也是的离开了那栋豪宅。
在回家的路上,他接到李树成打来的电话,在电话中,李树成对他说不要听信外人的话,飞龙是做正当生意的,最后还要他少跟一些乱七八糟的人交往。尽管李树成的声音显得和以前那样和蔼,但是他已经听出这些话中的弦外之音。
回到家,他发觉朱时辉交给他的那个文件袋,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车内车外找了一遍没了找着,想想也就算了。反正李树成已经提出了警告,而他也帮朱时辉说过了,他们之间不管有什么猫腻的事,最好不去掺和。
一连几天,他都没有去“乐逍遥”娱乐城唱K,也没有打朱时辉的电话。他怎么也没想到,朱时辉真的死了,是死于车祸,车头被撞扁,人从里面抬出来之后,都已经不成型了。就在朱时辉死后的下午,李飞龙给他来了一个电话,问朱时辉有没有给过他什么东西,他如实回答说是给过一个信封,但是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找了几次没找着。
他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李树成居然在没有通知他的情况下,利用手中的权力突然派人上门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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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元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人,他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看着对面的孟琼,淡淡地说道:“李树成那么做,摆明了就是怀疑我把东西藏在家里。在你们的眼里,我和朱时辉是一伙的了?你想知道他没死之前,对我说过什么吗?”
孟琼一字一句说道:“在高源市,没有他虎老大的手伸不到的地方,也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我可不管他对你说过什么,我只管拿到东西。”
方子元说道:“你也只是一个替人办事的!”
孟琼摇了摇头,盯着方子元说道:“对我们来说,杀你就像捻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而且不漏半点痕迹,连国内一流的破案专家都看不出来。”
方子元说道:“我知道,朱时辉早就对我说过了。我既然能够把东西拿过,自然就有我自己的想法。你想这样就拿走?有本事把我给杀了!”
有服务员不断端着菜进来,片刻间就摆了满满一桌。一个长得很帅气的男服务员站在边上为他们开了一瓶一万多块的人头马路易十三。
孟琼咯咯地笑起来,笑得花枝招展:“不亏是当律师的,还懂得谈判的技术。你只是一个外人,有老婆孩子的,最好不要掺和进来,否则对你没有半点好处。把东西交给我,给你2000万,怎么样?”
方子元说道:“那你告诉我,交给你和交给李飞龙有什么区别?”
孟琼说道:“当然没有区别!”
方子元正色道:“孟经理,你也太小看我了。从你刚才告诉我的那件事,我就已经知道,其实你并不是他的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想要的东西里面,肯定涉及到了叶副市长,对吧?”
孟琼的脸色微微一变,说道:“是又怎样?”
方子元说道:“你和李飞龙都想拿到我手里的东西,你想过没有,如果我把东西给了你,他会怎么想?”
孟琼说道:“如果你把东西给我,我敢保证,他不会对你怎么样。”
方子元冷笑道:“你认为我相信吗?”
孟琼端起酒杯轻轻晃了几下,看着杯中的冰块在酒中荡漾,低声用充满诱惑的声音说道:“方大律师,不急,我们慢慢喝,一直喝道你愿意把东西交给我为止,怎么样?”
方子元说道:“在一品香海鲜酒楼这种高级的地方,喝酒是要有氛围的,你不觉得我们两个人喝酒,太单调了吗?”
孟琼看了一眼方子元身后的两个人,说道:“你的意思是,叫他们一起喝?”
方子元微笑道:“不,很快就有人要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包厢的门被人撞开。李飞龙带着几个人冲了进来。那两个站在他身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用手枪逼住,动都不敢动。那个负责倒酒的男服务员很懂事,立即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孟琼做梦都没有想到,就在服务员上菜的时候,方子元的手插在裤兜里,已经用手机摁了李飞龙的电话。李飞龙正好就在附近,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很快就带人赶过来了。
孟琼一看到李飞龙,顿时僵在那里。李飞龙瞟了方子元一眼,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说道“我说妹夫呀,和孟经理这样的美女喝酒,也不叫上我,太不给面子了吧。如果我把你们约会的事情告诉我那堂妹,你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方子元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你们两个人都在,就好说了。刚才孟经理也说了,那是你们的事,和我没关系,我只不过是个外人。我现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朱时辉是给了我一个用火漆封了口的文件袋,可是那晚我陪几个法院的朋友唱玩K后去飞龙家找过他之后,回来就发现那文件袋居然不见了,我找过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那么重要的东西,我会继续找的。你们当着我的面说清楚,找到之后究竟交给谁?”
李飞龙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口就干了,那副喝酒的豪爽劲,令方子元不得不再次另眼相看。他夹了一些菜吃了几口,低声说道:“孟经理,要不这样,我妹夫要是找到那个文件袋,谁都不给,直接烧掉,你看总行了吧?”
孟琼的一张粉脸涨得通红,说道:“虎老大,你说话倒轻松,其实我东西要不要倒无所谓,只是现在叶副市长都那样了,我总得要想想办法吧?要不,你叫你家老爷子把手抬高一点?”
李飞龙笑道:“我们家老爷子工作上的事,我这个做儿子可不敢乱说话。再说了,是省里下来的人,我们家老爷子就是想插手,也没有那么大本事呀!”
孟琼说道:“你们家老爷子用不了多久就要下来了,要不是出了这样的事,叶副市长可是前途光明着呢。我知道他和你们家老爷子向来不对,可不管怎么说,终究是自家人,可别到时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便宜了别人呀!”
李飞龙沉默了一会,说道:“这个问题我早就考虑过了,如果叶副市长真当我是自己人,就不会出那样的事了。孟经理,现在说这话,是不是迟了一点?”
方子元可不管他们两人怎么说,只顾自己吃菜。
孟琼看着方子元说道:“方律师,你别只顾着吃东西,说一句话呀?”
方子元抬头说道:“在你们两个的面前,我能说什么?”
孟琼对李飞龙说道:“你这个妹夫可是我们市最有本事的律师,如果让他当叶副市长的辩护人,或许事情有转机。至于调查组所收集的那些证据,只要我和你联手,一定可以推翻!”
李飞龙说道:“想搞他的人不是一两个,那些证据也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就算我和你联手,也没有办法推翻那些证据。再说了,我帮了你,我的好处在哪里?”
孟琼从随身带着的挎包里拿出一份资料,递给李飞龙。李飞龙看过之后,有些诧异地望着她,说道:“你真的为了要救叶水养,愿意付出那么大的牺牲?那王八蛋不是什么好鸟,这些年来,你吃他的亏还少么?”
孟琼有些悲哀地说道:“像我这种没有任何背景的人,要想成功,只有依靠别人,要想别人帮忙,肯定是要付出的。”
李飞龙笑道:“你是一个很懂得做生意的女人,好,我答应帮你。不过,除了这上面的东西外,我还有一个条件。”
孟琼听明白了李飞龙最后那句话的意思,说道:“我的身体不属于任何一个男人。”
李飞龙一本正经地说道:“从今天开始,只属于我!”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显得非常霸道和强硬,那种外露的气势,完全不容人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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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元有些疲惫地回到家,见妻子李雪晴正陪着女儿方雨馨躺在沙发上,电视里正播着女儿最喜欢看的动画片《喜洋洋和灰太狼》。一见他进来,方雨馨从沙发上跳起来,叫着“爸爸”扑入他的怀中。
他狠狠地在女儿的额头和小脸蛋上亲了几口,抱着她回到沙发前。还没等他坐下,李雪晴就说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子元从挎包内拿出那张50万的现金支票,说道:“一点小误会,伯父想得太多了!”接着,他把今天的事说了。
李雪晴不无担心地说道:“省里派调查组下来了,叶副市长也被双规了,这次高源市好像要动很多人,现在正是多事的时候,你只是一个律师,千万不要去掺和他们之间的事。”
她在市政府的扶贫办上班,和叶副市长的办公室同在一座大楼内,有些小道消息知道得比别人快。
方子元有些无奈地说道:“我现在就想不掺和都难,和你结婚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你堂哥就是赫赫有名的虎老大。”
李雪晴叹了一口气说道:“都怪我伯父从小宠着他,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现在弄成这样子。我伯父一旦下来,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方子元说道:“不好过也没有办法,靠着权势混出来的人,一旦所靠的人失去权势,他也就会跟着倒霉,所以他要重新找靠山。”
李雪晴说道:“我上次去伯父家的时候,见到伯父和公安局的赵副局长在谈事。有消息说,我伯父下来后,赵副局长很可能会顶替他的位置。赵副局长和我堂哥的关系不错,应该会帮他的。”
方子元说道:“亏你还是在市政府里上班的,怎么都看不懂官场上的人情世故?赵副局长是想利用你伯父上去,现在当然和你伯父的关系好,究竟关系怎么样,只有等他上去了才知道。你有时间话,帮我找找那份材料,我真的忘记丢到哪里去了。”
李雪晴不想做晚饭,便提议去外面吃。方雨馨高兴得直跳起来,一个劲的嚷着要吃肯德基。方子元抱起女儿,扭头要妻子拿好东西,他打算一家人吃完饭之后,顺便去逛街。这段时间工作忙,好久都没有陪妻子和女儿逛街了。
门铃不失时机地响起,他走过去刚打开门,见门外站着一个女人,当他看清那个女人的模样时,惊道:“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