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她偎依在雄哥那宽阔的胸前,看着面前那一张张献媚的脸孔,从来没有想到,今天居然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半夜时分。
天宇实业发展有限公司老板刘昌仁带着几分醉意,开着那辆新买来的奥迪R8,带着一个刚到紫罗兰夜总会出台的小姐,来到城北的江滩上,他望着对面那几大片豪华小区透出的灯光,得意地对身边这位花枝招展的小姐说:“你看到没有?那些小区都是我建出来的,在高云县,没有人不知道我刘昌仁。只要我出面,没有摆不平的……”
那小姐小鸟依人般粘在刘昌仁的身上,娇笑道:“谁不知道你刘总是个大能人呢?”
刘昌仁得意地说:“大能人可不容易当的,手底下有那么多人跟着我吃饭,每天有那么多应酬,谁都不能得罪。尤其是你们这些女人!”
那小姐有些奇怪地问:“为什么?”
“钱和女人是我一生的追求目标,我从来不亏待能替我赚钱的人,更不会亏待和我上床的女人!”刘昌仁亲了这女人的脸蛋一下:“我还没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姐轻轻在刘昌仁的怀中扭了几下:“人家叫Linda,是英文名字,你今天晚上都问人家好几遍了!”
刘昌仁嘿嘿地笑着,打了一个饱嗝:“包厢里那么多人,又那么吵,我怎么听得到呢?我好像记得你叫什么三弟……”
Linda咯咯地笑起来:“不是三弟,是sandy,她是我的姐妹,她不是被那个姓陈的朋友拖走了吗?”
“哦,你是说陈局长带走的那个?那个的波波好像比你要大一点!”刘昌仁搂着Linda的细腰,狠狠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掌,说:“明明都是中国的女人,叫什么花什么梅的好不好,又通俗又好记,非要取什么外国的名字,叫来叫去都差不多,搞不懂哪个是哪个。等明天我和你们老板鸡巴生说一说,把小姐的名字改过来。洋不洋土不土的,什么东西嘛!”
Linda媚笑着:“也只有你这种身份的大老板才敢叫我们老板的外号,我们平时都叫他林总的,不过,夜总会的那些人,大多数都叫他生哥!”
刘昌仁朝面前啐了一口,说道:“我叫他鸡巴生是看得起他,要不是听说他那里来了新的货色,我才不去呢!”
Linda不失时机地说:“所以嘛,以后还要请刘总多多照顾我们姐妹的生意。”
刘昌仁正要说话时,肋下皮包中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一看,见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手机里传来一个男人轻佻的声音:“刘大老板,这么多年来,你的钱已经赚得够多的了,难道就不怕有钱没命花?”
刘昌仁一听这话,酒顿时醒了不少,他脑海中闪过几个人的名字,推开Linda走到一边低声说:“我说兄弟,你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就说明你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刘昌仁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
那个男人说:“很简单,退出这一次广场建筑项目的竞标,还有商业圈那边的项目!”
尽管河边的风很大,天气也有些冷,可刘昌仁的额头还是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层冷汗,他想了一下,说:“你要是一个月前这么说,也许我会考虑一下,这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我光打点各路神仙都花了好几百万,明后天政府部门就要公布广场建筑项目的中标公告了,总不能叫我说退就退吧?就算我退出这一次,可商业圈那边的项目,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你老板是谁?有什么想法,大家可以坐下来商量……”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边就把电话挂了,他有些愣愣地看着被风吹皱的江面,思索着刚才来那通电话的男人究竟是什么人。
Linda正要偎依上来撒娇,却被他一把甩开。Linda后退几步,右脚的高跟鞋踩到一个椭圆形的鹅卵石上,“哎呀”一声摔倒在地,滚到江边的浅水中。
刘昌仁伸出手,把Linda从水里拉上岸,冷冰冰地问:“你没事吧?”
语气中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惜香怜玉。
红色的高跟鞋东一只西一只地掉在沙地上,Linda的双手拢在胸前冷得直发抖,那身时髦的衣服被水浸湿后紧贴在身上,使她那曼妙的身材更加显山露水。
她赤脚站在那里,委屈地叫了一声:“刘总!”
可惜刘昌仁早已经没有了兴趣,从皮包中抽出几张“红牛”丢在沙地上,转身走上了江边的岸堤。当他来到车前时,见车门上居然被人用红漆喷了很大的×。
这可是两百多万的车子呀,刘昌仁的心登时像被刀割过一般,大声骂道:“妈的,居然敢跟老子来这一招,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
他骂了几句,开了车门坐在驾驶室里,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过了片刻,那边有人接了声音显得很懒散:“刘总,都什么时间了,你不睡觉,我明天还要上班的呢!”
刘昌仁压抑住内心的愤怒,陪着小心地说道:“黄县长,这么晚打扰您,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我接到一个陌生男人打来的电话,要我撒手。是不是那件事被别人……”
那头说道:“怎么会呢?那件事就我们几个人知道,评估各投标单位的专家,还是从省里请来的呢,每一项评估工作都是本着严密公正公开的原则,都是按程序操作的,没有什么不对的呀?”
刘昌仁说道:“可是除了你们几个之外,在政府公告之前,谁会知道我这次会中标呢?”
手机那头说道:“刘总,你这是说什么话?虽然那几家投标单位都很不错,可是他们怎么能和你比呢?这种事情,稍微有头脑的人都知道,至于什么人叫你撒手,那可不关我的事。我相信凭你刘总的本事,又怎么查不到是什么人干的呢?”
刘昌仁笑了笑,说道:“黄县长,我可不想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他换了一种口吻说:“如果我拿不到这个工程,谁都别想拿到,别以为我刘昌仁是个软柿子,容易被人捏,到时候闹起来,谁的面子上都过不去。没事,您安心睡吧!”
刘昌仁挂了手机,启动车子开上了沿江大道。在岸堤上,提着鞋子走上来的Linda,朝着那辆的尾灯发出了几声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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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云县是一个山区小县,位于三省交界处,自古文风鼎盛,据县志记载,由唐代至清末,有进士 600 多人,举人两千多人,其中正二品以上官员 17 人,正四品以上六部及各省刺史府台官员达 73 人,其中不乏有太子太保,太尉、司徒等权倾当朝的大人物,诗词书画名家更是多不胜数。
在文风鼎盛的同时,该县民风也很彪悍,各朝各代的土匪层出不穷。由于那些土匪与当朝的某些官员都沾亲带故,所以历任县令也都对之无可奈何,只要不出大乱子就行。
一条玉带般的河流绕县城而过,古老的县城三面环水,一面靠山,至今还留有唐宋两代的古老城墙。兴许是受地理位置的影响,这里的一些古建筑都保存得很好。在乡下的农村,随处可见明清时期的民宅,有的里面还住着人。
“……日暮薄烟夕照,翘檐屋顶飞鸦,孰道仙境何处,小桥流水人家……”,一副副亦幻亦真的绝美画卷,被摄影师与画家们描绘淋漓尽致。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该县鼎力打造旅游强县,几届县领导采取“挖掘人文艺术、保留自然景观”的方法,经过十几年的努力,终于使该县成为全国知名的旅游强县。搞旅游开发,服务肯定要跟得上,一座座宾馆酒楼,特色商场,包括卡拉OK夜总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饶是如此,每到法定的黄金假期,蜂拥而至游客,将各宾馆酒店塞满。
曾经有一年的“五一节”,县委县政府发出紧急通知,要求家中有空房的县城居民,尽量给予游客方便,免得游客露宿在外面,带来负面的影响。
巨大的旅游利益带动了当地经济的飞速发展,古老的县城再也无法承担过度的商业开发,许多精明的生意人,早就将眼光盯向了城北的那一大片城郊居民区。
刘昌仁就是其中的一个。
从 2002 年开始,天宇实业旗下的三家房地产公司,就相继在城北开发了“高云人家”、“盛世家园”、“梦里水乡”等多处高档居民小区和别墅区,并拥有两家四星级的酒店和一家大型商场。
两年前,他拆资 3000 万开发一处旅游景点,现在那处景点价值 1 个多亿。
他是一个成功的人士,有关他的成功史,曾经多多家媒体报道。他拥有政协委员、人大代表等很多种身份,也戴着先进企业家、十佳青年等多项光环。
成功的光环背后有多少心酸与苦闷,又有几个人知道?
他的身家好几个亿,豪宅名车,每天呼朋结友,过着山珍海味酒醉金迷的生活,令多少人羡慕?
可是,他才四十出头,就已经有“四高”,即高脂肪、高血压、高血脂、高胆固醇。而且,他那12 岁的儿子刘昀,在 9 岁那年就患上了骨髓增生异常综合症,俗称白血病。做了骨髓移植手术后出现并发症,虽然人还活着,可与死的没什么两样。每年高达 50 万的医药费,只能延缓他儿子的生命。他宁可拿出一半的家产,让他的儿子恢复健康。可是医生说,这种病就算花再多的钱也没有用。
他身边不缺女人,花点钱找个女人替他再生个儿子,也不是不可能。他前后保养过 5 个女人,其中一个还是某名牌高校的研究生,高智商基因分子。任他在女人的身上怎么努力,可就没有哪个女人肚子鼓起来。
他去做了检查,医生告诉他说,他的精子的活动能力非常低,必须彻底治疗才行,在治疗期间要注意饮食,每天早睡早起,过正常人的生活,不得熬夜和过渡抽烟喝酒,更不能有滥交性行为。
为了公司的正常运转,每天那么多应酬,有时候连分身都乏术,他又怎么能够做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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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昌仁将车子开到一家名叫豪门贵族的沐足城门口,一个干瘦的年轻人立即跑上前,殷勤地问道:“刘总,这么晚还来洗脚?”
刘昌仁“唔”了一声,径直上了楼,早有两个穿着旗袍的迎宾小姐迎着了,其中一个问道:“刘总,汪总在碧玉泉等您,请跟我来!”
上了楼,迎面是一副巨幅的贵妃沐浴图,据说是出自某位名家的手笔。灯光很朦胧,有些暧昧的色彩。那迎宾小姐领着刘昌仁往侧面的楼道走去,地上铺着进口的羊毛地毯,走路时没有一点声音,楼道两边是一间间隔开的小房间,每个小房间的门口都一一块写着字的小木牌。他跟在迎宾小姐的身后,闻到一股很奇特的香味,是面前这个迎宾小姐身上发出来。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其实每个迎宾小姐和足疗师的胸牌上都写着名字,只是由于光线不好,看不清。
迎宾小姐说:“我叫刘慧!”
他接着问:“哦,和我是本家呢,新来的吧?”
刘慧回头看了他一眼:“昨天刚来上班!”
他有些惊奇地问:“你昨天才来这里上班,怎么知道我?”
刘慧有些俏皮地说:“我原来在房产开发公司那边做销售的,汪总说这边有个迎宾走了,叫我来顶两天!”
他突然发觉这个叫刘慧的女孩子,长得虽然不漂亮,可眼中那一抹说不出的清纯,使他的心不由得一动。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如今那些在娱乐场所里混的女孩子,心灵早已经被金钱和欲望所侵蚀,从她们的眼中,看不到一丝天真与纯情,偶尔遇到一两个貌似清纯的,可也假得让人呕吐。
要是换在平时,他一定和刘慧调笑一番,说不定很快就能搞到手,可是眼下为了那件事,他已经没有了半点兴趣,之前还把另一个女人丢在河滩上呢。
刘慧走到走廊的尽头,敲了敲门,把门推开,说了一句:“刘总请!”
刘昌仁走了进去,见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正躺在沙发上,脚放在木盆里,一个足疗师正替他按摩着背部。
一见刘昌仁走进来,那个男人忙欠了欠身子,问道:“刘总,这么急叫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
刘昌仁阴沉着脸,将身体埋进另一座沙发中。一个足疗师端着木盆走了进来,利索地脱去他的鞋袜,将他的脚放入热水里。
那个男人笑着说:“刘总,这是我这里新引进的药水,里面含有一种非洲的植物,据说男人泡了之后,可以一个晚上……”
刘昌仁打断了这个男人的话:“汪总,我这么晚约你出来,可不是和你谈这些东西的!”
被称作汪总的男人看出刘昌仁的脸色不对,忙问:“怎么了?”
“我花了几百万去铺路,眼看工程就要到手,没想到有人横进来一杠子。今天晚上我的新车子,也被人用红漆给喷了!”刘昌仁说:“还有你,连门口的迎宾都让人挖走了,还有心情在这里泡脚?”
汪总叹了一口气,说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当年的大头虎,现在已经成了虎爷,人家有县长的老婆舅罩着,现在翅膀硬了,我手下的很多人都跑到他那边去了。我早听说那个姓万的家伙有意接那个工程,这事八成是他们干的!”
刘昌仁狠狠地说:“沈县长是外地人,在这里也不过几年的时间,他能怎么样?不管怎么说,你汪积德还是道上响当当的人物呢!”
汪积德笑了笑,说道:“刘总,你别抬举我了。雄哥说得好,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些人,能够有一碗安稳饭吃,就足够了,没必要跟他们去争。你刘总的钱赚了那么多,还不想收手么?如今那些当官的,还不是每到一个地方捞足了就走?你刘总也是场面上的人,难道还看不透?”
汪积德说的这些话,刘昌仁何曾不知道?只是他心疼那些钱,过了片刻之后,他问道:“难道我们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汪积德一字一句地说道:“除非雄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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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爱仙醉醺醺地走上楼梯,还没等她拿出钥匙开门,就见旁边过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挟住她。从走廊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个人,嘴里叼着一根烟。
“是你?”她认出这个男人是一家建材店的老板,叫方安中。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这个男人向她大献殷勤,要和她喝个交杯酒,却遭到她的拒绝。
她那么做,等于不给对方面子,没想到这家伙怀恨在心,这时候带人来找她的麻烦了!
方安中吸了一口烟,喷在余爱仙的脸上,说道:“余小姐,你不就是个陪男人上床的交际花么?怎么?看不上我?”
余爱仙甩开挟住她的两个人,用手撩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说道:“我今天晚上是给马局长的面子才去吃饭,方老板,我和你不熟,场面上该喝的我都喝了。你说我是个陪男人上床的交际花也好,做小姐的也好,我无所谓。可交杯酒,我不是随便和人喝的!”
方安中轻佻地摸了一把余爱仙那粉润的脸颊:“我这里有一小瓶硫酸,你不想这张高云县第一美女的脸变成花脸吧?”
余爱仙后退了两步,问道:“你想怎么样?”
方安中笑着说:“房间我都已经开好了,华天大酒店 502 房。来不来随便你,如果你要喊人的话,现在就可以喊,我不介意惊醒你的左邻右舍,也不怕你打 110。”他转过身:“另外我还告诉你,站在你身边的这两个人是虎爷的人。今天晚上我请马局长他们几个人吃饭,也是虎爷的意思,做生意嘛,不可能没有几个朋友,你说对吧?”
看着方安中和那个人消失在楼梯口,余爱仙几乎瘫软在地上,心中悲哀地想道:要是雄哥在身边的话,谁敢这么待她?
她勉强支起身体,流着泪走下楼梯,看到一辆黑色的别克车停在门口,方安中坐在驾驶座上,正得意地看着她。
曾几何时,她偎依在雄哥那宽阔的胸前,看着面前那一张张献媚的脸孔,从来没有想到,今天居然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无数个夜晚,她为自己的人生感到悲哀,身为县电视台首席播音员的她,三十岁出头了,还找不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每天游荡在那么多男人中间,面对一双双色迷迷的眼睛,她除了苦笑,还能怎么样?
正经的男人是不屑与她这种女人交往的,正如方安中说的那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成了男人权利交易场合中一朵盛开的交际花。
那些男人如苍蝇一般围在她的身边,窥视着她丰满姣好的肉体。在她的身体还能忍受那些臭男人玩弄的时候,说明她还有价值。如果有那么一天她失去了这种价值,她将面对什么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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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来德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特地去了楼上的县长办公室,见办公室里没人,问了秘书办的人,才知道沈县长和招商办的几个人,今天一早就去市里了,说是去接广东来的客人。
一个月前,沈县长带队去广东那边招商,有一个商人想投资四千万,在这里建一座生产竹碳纤维的工厂。
目前市场上竹碳纤维系列的产品很热销,生产竹碳纤维的工厂也越来越多。高云县山多林密,有很多竹子,西南几个乡镇的竹林更多,连绵上百里,占地几万亩,被一些画家和摄影家誉为“江南竹海”。之前也有人来县里洽谈投资办厂,可由于诸多原因,最后都没有谈成。对于县里的招商计划,几任县领导都坚持环保节能的观点,所以很多大的工业项目根本不能上。这一次沈县长打破常规,亲自出去招商之外,又把城东的一片区域划为工业区,用来办厂。
回到办公室,黄来德一边喝着茶,一边打开电脑,查找有关竹碳纤维的文章。据网上介绍,每吨竹子目前最多能提炼出 200 公斤至 250 公斤的竹纤维,毛竹并不是很适合提炼竹纤维,慈竹、龙竹、黄竹等丛生的竹子相对来说利用率更高。
高云县除了毛竹外,其他竹子并不多。再说这里地处山区,虽然通了高速公路,可交通依然没有办法和别的地方比。如果真要建一座那样的工厂,环境污染姑且不说,那万亩竹林可就要毁了,那可是本县一道引以为豪的自然景观呀!
只要资金一到位,厂子办起来,沈瑞强的政绩就有了,干个几年拍拍屁股就走,留下一个烂摊子给别人去收拾。
可这次招商引资是县党委会决定通过了的,他黄来德这个管教育的副县长可无能为力。但他是本地人,和那些“过境”的官员不同,干什么事都要考虑清楚,全县三十几万老百姓看着的呢,谁愿意被人戳脊梁骨骂呢?
刚坐了一会儿,秘书小顾推门进来,低声问:“黄县长,教育局那边问您什么时候动身?”黄来德这才想起,原来今天要和教委的几个人下乡去的,他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说:“急什么?”
秘书小顾愣了一下,忙不吭声地关上了门。
点了一根烟,刚抽了两口,手机就响了,一看是刘昌仁打来的,便接了:“刘总,你什么时候学会敢那么对我说话了?”
刘昌仁在电话那头陪着小心说:“就是给我几个胆,我也不敢呀,那不是昨天晚上我喝多了酒,又遇上那件事,糊里糊涂的就……今天一早醒来之后,后悔得要死。这不,今天中午我在高云第一家定了包厢,专门向您赔礼道歉!另外还有一点事情想和您商量一下。”
黄来德想了想,说道:“中午就不必了,改到晚上吧!我今天要下乡,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
挂上电话后,他将那支眼掐灭在烟灰缸里,望着窗外的景色,目光有些迷离起来。一年前他虽然也是副县长,可主管城建、旅游方面的工作。后来县长要调走,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他那个副字有可能去掉,县委书记和市里来的人,也分别找了他谈话,他也着实兴奋了好些天。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风向变了,县长调了之后,邻县一个沈瑞强的人调来当了县长。
自从沈瑞强来了之后,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在县委书记孟金生主持的领导班子工作会议上各领导进行了一次工作轮换,他这个县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一下子坐了冷板凳。心里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原来他走进县政府的时候,其他几个副县长看到他,都是堆着满脸的微笑,那个管教育的副县长,还经常屁颠屁颠地跑到他面前,叫了一声“黄县长”后,还不忘递上一支好烟,并殷勤地替他点上火。他抽着烟,以一种高姿态望着这个和他同级别的人,心里的那种舒坦可不是用言语能形容得了的。
管教育的副县长姑且如此,其他那些各部门的局长,更是不消说,他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的?
可是现在他坐了冷板凳,那个管教育的副县长,管起了工业和卫生,变得人五人六起来,偶尔见到他,眼角的余光朝他扫一下,点一下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其他的那些人立刻见风使舵,见面的时候,虽然还叫一声“黄县长”,可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那种亲热感,语气也变得轻飘飘的,令他听着很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一直困扰着他,足足一年多,让他每天晚上睡觉都嫌床硌得慌,有时候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害得他的老伴心疼得要死。
沈瑞强不亏是当县长的料,新官上任三把火,就办了三件大事。第一件大事就是把信访办从政府大院中分离出去,放到城北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以后上访的老百姓要怎么闹,都去那里闹去,县委县政府的领导眼不见心不烦。
第二件就是搞什么旅游节,虽然国内类似的大型活动,都已经落伍了,可沈瑞强说,既然我们是旅游强县,就是要有特色。花了上百万请了几个二三流的歌星,在台上嚎上一阵,整个旅游节就达到了高潮。连一个傻子,都看不出到底特色在哪里。哄闹一阵,也就几天的时间,几百万就不见了。
有些人侧面打听了一下,说是光请那个唱《祝你平安》的歌星就花了 30 万,可是那个歌星的行内价也就是十几万。反正又不要哪个人自己出钱,不要说 30 万,就是 300 万也值。
黄来德的老伴在教育部门工作,他早就听说下面几个乡镇的小学,老师和学生都在危房里上课。报告早就打上来了,可县领导说财政困难,一直都那么拖着。以前他不管教育,所以对那一块也漠不关心,现在他管教育了,那报告到了他手里,他看了看,几所学校的修建经费,加起来才 30 多万,他签字后转到县财政,可财政局长说,现在县里的财政支出,满20 万的都要沈县长亲自批示。
这么说来,他这个副县长白当了。请个歌星花 30 万,而自己县里的孩子却在危房中上课,不知道那房子什么时候倒下来。
沈瑞强办的第三件事就是合并。这合并分为两种情况,第一种是机构合并,他把原来县政府内的 18 个科室合并成 16 个科室,美名其曰精简,科室精简了,人员却不见精简,反倒多调进来好几个。第二种是城乡合并。高云县 30 几万人口,县城常住人口约五六万,原有28 个乡,现在变成了 8 个镇 14 个乡。与县城临近的两个乡也划到县城管辖。如此一来,县城人口多了,就可以为申报县级市做准备。
可苦了那些偏远山村的村民,本来骑个自行车,一个小时就可以到乡里,这下好了,坐班车到镇上去,一来一往得花上一天的时间。那种山野小民的苦楚,当领导的怎么能体会得到呢?
这三把火一烧,谁都知道沈瑞强是个什么鸟。
在县政府里,有多少个和黄来德一样的人,心里虽然憋着气,可人家是县长,大权在手,在公开场合,谁敢有半句怨言?
他望着窗外花坛里盛开的鲜花,心中蓦地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也许有那么一天,他这个副县长会与那些开败的花一样,被人毫不吝啬地到垃圾堆中。毕竟已经是近五十岁的人比不上那些年轻人年富力强,干完这一届,说不定就转为调研了。
但是,邻县的几个主要领导,有好几个的年纪都比他大。按道理,他还是可以再干两届的。他出了办公室,下了楼,见车子已经等在那里了。
上了车,他突然对秘书小顾说道:“你告诉他们,就说我今天感冒了,不去了!”接着,他对司机说道:“去一叶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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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飘香茶楼位于城东民俗村的一处很幽静的地方,那地方背山面水,自然风景相当不错站在二楼的窗口眺木一望,大半个古老县城尽收眼底。
高云县有四大特产,红绿黑白,红的是一种红鲤鱼,该鱼色泽鲜红、头小尾短、背高体宽,形似荷包而得名为荷包红鲤鱼。由于荷包红鲤鱼的肉质肥美,营美丰富,具有“妊安孕,好颜色,止咳逆,疗脚气,消水肿,治黄胆”等医疗功效,受到国内外人士的偏爱。
黑的是砚台,其石质秀美,概之为涩、细、润、坚。涩:即石有锋芒,发墨如砥。细:则墨膏稠腻,且不损毫。润:石质紧密温润,故贮水难干,墨色不燥。坚:即坚劲耐磨,经久不乏。为古代四大名砚之一。
白的是雪梨,个大皮薄、肉厚核小、松脆化渣而著名,富含多种氨在酸、维生素及矿物质,色香味形俱佳,并具有明显的生津、止咳、滋阴润肺,退热消喘等医疗保健功效。
至于绿的,自然就是茶叶。据《宋史·食货》记载,该县的茶叶被列为全国六种名茶“绝品”之一。明清时代,成为为向朝廷进献的“贡茶”。
旅游文化的发展,带动了四大特产的繁荣兴起。在这四大特产中,尤以茶叶文化最为兴盛短短几年,县城内涌出了二三十家专供游客品茶的茶楼,在这些茶楼之中,数一叶飘香茶楼的品位最高。
这里的每一位茶艺师,都是茶叶学校出来的,不仅个个长得漂亮,沏茶的手法花样百出,端庄而不失典雅。遇上懂行的游客,谈经论茶起来,都能引经据典,如数家珍一般,将中国传统茶道与该县茶文化娓娓道来,就连茶道方面的专家都惊叹不已。
坐在独具特色的桌前,细细品着碧绿澄明的清茶,听着茶艺师的轻言细语,观赏着曼妙的茶道歌舞,未尝不是人生的极端享受?
刘昌仁接到黄来德的电话后,驱车来到一叶飘香茶楼后面,直接把车停进车库,由后面的小楼梯上了楼,直奔三楼后座的天源轩。
茶楼的一二层都有雅座和包间,那是供普通游客喝茶观赏歌舞的地方,三楼是招待贵宾的而三楼的后座,则是贵宾中的贵宾才能进去的地方。楼梯口有专人把守,普通人是进不去的。
走到三楼的楼梯口,见两个穿着黑色工作服的男子站在那里,旁边有一个工作台,坐着一个穿旗袍的女人。
刘昌仁朝那个女人说道:“天源轩!”
他以前和一些县领导谈事,大多都选在这里。因为酒桌上人多嘴杂,很多话都不能乱说。那个女人自然认得刘昌仁,只朝他微笑了一下,也不说话,接着用眼神示意旁边的那两个男子。其中一个男人会意,往前走了几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并在前面带路。
走廊内很安静,安静得几乎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尽管这里面开着空调,可刘昌仁的额头却微微冒了点汗。昨天晚上打完那通电话之后,他也很后悔。他能有今天的成就,是与黄来德的密切合作分不开的。
虽然黄来德现在不得势,可毕竟是副县长,上上下下还有那么多关系网,要想整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不过,话又得说回来,他们两人合作了那么久,其实是一条绳上的蚱蜢,谁也蹦不了。
他一直想对黄来德说一句话,这句话压在心里一年多,他觉得已经到了非说不可的地步了。
那男子走到一间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出“进来”的声音后,替刘昌仁开了门,转身便离开了。
刘昌仁走了进去,见黄来德斜着身子躺在沙发上,旁边坐着一个女人,却是他认识的茶楼老板娘孟姐。这个叫孟姐的女人约 30 岁左右,长得身材高挑,风姿绰约。孟姐的美貌,与高云第一大美女余爱仙完全不同。余爱仙属于那种插在花瓶里的百合,典雅而不失素净,香气怡人,人人见了都心痒痒,只要伸出手便可触及。而孟姐则是一朵高山上的雪莲,从骨子里透出一种高雅与逼人的气势。但这朵花可不是人人都能碰的,在去年,曾经有两个局长对孟姐起了心思,可是没多久,那两个倒霉鬼就触了霉头,一个去了离县城最远的乡里当了乡长;另一个则被查出有贪污受贿的嫌疑,被双规后直接撤职,那个案件到现在还在调查当中。
出了这两档子事,再也没有人敢对这个女人想入非非。
这家茶楼原来的老板姓严,是南方人,一年前将茶楼转给了这个女人。一年多来,有关这个女人的身份背景,到现在都是一个谜,有人猜测他不是跟市里有直接的关系,就是省里某个大领导的亲戚。可惜那些猜测都未经证实,她依然与大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将茶楼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孟姐看到刘昌仁后,起身很有礼貌地说道:“刘老板,你来啦!你们慢慢谈,有事直接叫我!”
黄来德忙从沙发上起身,朝孟姐谦卑地说道:“你太客气了!我不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嘛,也烦劳你过来?”
孟姐微笑着:“每一位来茶楼的,都是我的客人,我怎么敢得罪客人呢?”
黄来德连连点着头:“那是,那是!”
他发觉自己在刘昌仁的面前有些失态,在孟姐出门后,忙又把肥胖的身躯埋进沙发中,有些不高兴地瞟了刘昌仁一眼,只说了一个字“坐!”
刘昌仁在孟姐刚才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屁股感受到这个女人余留下的体温,闻到空气中一股淡淡的紫罗兰香味,顿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自从第一次见到孟姐开始,他就已经在梦里不知道将这女人意淫了多少次,而在公众场合,却不敢有半点亵渎之意。他知道在县里,有幸和孟姐握过手的人并不多,更别说能够一亲芳泽,能够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对他而言,已经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待刘昌仁坐下之后,黄来德望着别处,懒洋洋地说:“是什么事惹得我们刘总发那么大的脾气?”
刘昌仁点燃了一支烟,猛吸了两口,说道:“黄县长,不能再这样了!”
黄来德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刘昌仁说:“别以为我不知道,自从沈县长调来之后,你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黄县长,我可是替你急呢!得想办法把这个姓沈的弄走。”
黄来德“哼”了一声,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就一个字,乱。只有乱成一锅粥,姓沈的没有办法收拾了,我们才好浑水摸鱼!”刘昌仁把烟掐灭,一字一句地说:“必须想办法把雄哥弄出来,否则我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黄来德就惊得从沙发上跳起来,连连说道:“别都可以,唯独他不行!”
刘昌仁有些痛心疾首地说:“你以为我就愿意?我早想过了,要想对付大头虎,只有靠雄哥。你和我都没有退路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