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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说实在的,我对林雪的爱还是很真诚的,我喜欢她,想得到她,这就导致了我在她面前总是谨小慎微毕恭毕敬甚至有些猥琐有些贱馊馊的,那副德行连我自己都感到恶心。我也不想那样,可是没有办法,一见了她,我就觉得像矮了她三分,有种说不出来的自卑。

遭到林雪拒绝之后,我的情绪大受挫折,心情一下子变得乖张起来。

在西州,我好赖也算个老板,算个知名人物,追我的女孩子数不胜数,被我甩到一边哭鼻子的女孩子也有一大把,没想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我却在林雪面前如此狼狈。林雪,她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一种无可名状的怒火不由得在我的胸中燃烧了起来。

爱,有时候能将一个人的人性彻底扭曲,对我这种性格偏执的人来讲尤其如此。

自此以后,我对林雪的爱顷刻间转化成了一种恨,恨不能让她吃饭被噎死,出门被撞死,开灯被电死,睡觉被被子捂死。总之,一切能够诅咒人死的招儿我都默默地诅咒了一遍,诅咒完了还不解恨,觉得让她这样痛痛快快地死了反倒便宜她了,应该让她出场意外,然后痛苦不堪地活着,或者得一场大病,头发脱一大半,脸上生出大块大块的黄斑,或者出一场车祸,砸断她一条腿,变成一个残疾人,这样,她在我面前就再也高傲不起来了。她的男朋友不忍面对她的这副惨相,最终抛弃她。而我,就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苟且偷生的样子,让她明白这一切都是她拒绝我得到的惩罚。

我就这样反反复复地想着,像过电影一样过了一遍又一遍,然后一阵哈哈大笑,笑得我浑身乱颤,笑完了才觉得我这样想是不是太龌龊太变态太神经?

事实上,我也不好确定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追林雪是真诚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要为她守身如玉。我早就不是什么纯情男子,更不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我不会为了一棵树,就放弃一片森林。我没有那么傻,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这才是我的人生坐标。我的身边从来就没有缺过女人,环肥燕瘦,莺歌燕舞,我都经历过了。我以谈恋爱的名义不知糟蹋了多少妙龄女子,玩腻了,我就找个理由给点钱一脚踹开了。当然这些女孩儿中并不都是傻头傻脑的那么好打发,有的一脚踹不开的,我就设计一个圈套让她往里钻,比如找个帅哥引诱她,约她吃饭,等她上钩了,我就假装不经意间发现了,她自觉理亏,不战而退。还有的拿着一张怀孕化验单来威逼我与她结婚,我只好好言相劝,说我还没有做好当爸爸的心理准备,让她先打了胎,过两年正式结婚了再生。我好说歹说等她打完胎了,就立马人脸换成了狗脸,对她不冷不热,让她觉得我是一个不靠谱的人,分手也就成了一种必然。还有一位姑娘很奇葩,我只跟她上了一次床,不到一星期她就找上门来说她怀孕了。我说,我十五岁那年得病去做手术,被庸医一刀割错了地方把我结扎了。女孩子羞赧地一笑说,我在跟你开玩笑哩。我也笑了笑说,我也跟你开玩笑哩。小样儿,不管你是假怀孕还是真怀孕,或者说你肚里的野种是我的还是别人的,想在老子面前耍心眼,你还嫩了点。

我知道我这样毫无保留地说出我的这烂事儿肯定有损我的形象,但是,要是不痛快淋漓地说来我就感到压抑感到憋屈。如果林雪没有拒绝我,这些事我就是烂到肚子里也不会说的。问题是,她已经拒绝了我,我再不说出来别人会不会觉得我段民贵真的就那么窝囊那么不招女人待见?现在你们该知道了,我段民贵不是平处卧的虎,我也有过风花雪月,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你林雪算个啥东西?

我就是这样一个德行,内心自私,性格暴戾,凭林雪的一句拒绝,不可能击垮我。她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我等着,总有机会,我会让她重新认识我段民贵。

这年秋天,我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农民大丰收,我也大丰收,我把他们的农副产品廉价收回来,再高价卖给广东福建的加工行业,几个来回下来,赚得盆满钵满。

冬天的一个晚上,我在二月花大酒店招待完一拨客人,醉意朦胧地出来买单时恰巧碰到了夏风和林雪,看到他们亲密无间的样子,我的头一下子大了,我妒火中烧,他们怎么在一起?我强压着内心的嫉妒和不平,故作轻松地说:

“哟,原来是你们俩好上了,藏得真够深的。”

我真希望他们中的一个能回答我说,他们也是偶然遇到了,根本就没有那回事。然而,夏风却说:

“这有啥好藏的,这只是我们俩的事,没有必要到处宣扬。”

林雪马上支开话题说:“好久不见,民贵,你还好吗?”

听到林雪叫了我一声“民贵”,我的心才稍微感到温和了一点。我借着酒劲说:

“还好,我很好的,最近买了套别墅,在绿洲山庄,什么时候有空了请你们二位来府上做客。”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故意装出一副财大气粗居高临下的样子,其实,我的心里在流血。我原以为林雪找的人肯定有背景,不是大老板,至少也是个官二代,没承想却是他,夏风。原来她所说的心有所属,就是归属了夏风?我去!一个体育老师,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卖苦力的,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我的一顿接待费,可她,偏偏放弃了我这个千万富翁,选择了他。妈的,这世上还有没有公理?

我有些疯了,忌妒成疯。

我连着醉了几天,酒醒后,王北川给我打来了电话,说新来了两个俄罗斯的妞儿,让我过去尝尝鲜。我在电话中骂了一句:“靠!我都快断气了,还尝什么鲜?”王北川是我小学的同班同学,前些年他开了一家桑拿中心,招来了不少漂亮妞儿,生意做得很红火,搞得我在那种鬼地方花了不少银子,也找到了不少快乐。我曾告诉王北川,进了新货,都要打电话告诉我一声。他果真如此,每次告诉了我,我就痛痛快快地去了。在他的桑拿中心,我享受着皇帝老儿的待遇,看准哪个就点哪个,被我点中的女人,不光有着姣美的容貌、傲人的身材,还有一流的服务技能,每次我都被她们伺候得舒舒服服,然后清清爽爽地走出桑拿中心,感到生活是如此地美好。此刻,王北川一听我情绪不太好,就说:“哥们儿,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快断气了更得来这里补补气。她们俩今天刚到,还没有上钟哩,你要不来,可不要怪我让你吃了别人的剩菜。”王北川的话太有煽动性了,我禁不住他的诱惑,只好去了。

王北川的洗浴中心在市区南郊,我开车路过林雪的单位时,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她上班的地方,夜晚的办公大楼只亮着几盏灯,我不知道林雪在哪一间办公室,更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是在家看电视,还是与夏风在一起。一想起她,我的心里就一阵隐隐的刺痛。爱,本来是让人幸福的,可我为什么得到的却是痛?好多次,在下午下班前,我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我们去过的麦田咖啡厅,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等待着下班的一刻,看着从宏大公司蜂拥而出的男男女女,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能远远地看她一眼。摘不到的星星是最闪亮的,吃不到的葡萄是最甜的,越是得不到,我就越觉得她在我心里的位置越重要。

来到洗浴中心,王北川果然没有骗我,俄罗斯的姑娘身材很魔鬼,床上的功夫也不错,虽然我们语言上无法沟通,但是肢体语言沟通得却很好。沟通完后,我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可是内心的伤痛还残留在心里,并没有就此发泄出去。

王北川拉着我去喝茶,喝了几盅后,王北川就像在做售后调查一样,习惯性地问我:

“哥们儿,效果不错吧?”

“还不错。”我有些勉强地说。

“你在电话中说心情不好,怎么了,是不是生意上遇到什么麻烦了?”他见我不太开心,就问起了电话中的事。

“生意算个㞗。”我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说出来让兄弟我参谋参谋。”

“失恋了我。”

“我还当发生了什么。三条腿的驴不好找,两条腿的美女有的是,再找个不就得了?”他打着哈哈说。

“北川,你知道她是谁?她就是我们小学的同班同学林雪,我追她没有追到,谁知道她却与夏风好上了。”

“啊……原来是林雪?”王北川吃惊地啊完后,又摇了摇头说:“哥们儿,你没有与她搞成对象就对了,一点儿也不要遗憾,你还记得那个被大火烧死的甄初生吗?”

“当然记得。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有,太有了。你知道吗?甄初生那个王八蛋几乎把我们班里长得好看的女生都糟蹋了,你想想看,像林雪那样的校花甄初生能放过?”

“胡说八道,怎么可能?”这真是一个惊天大秘密,让我听得五雷轰顶。但是,我还是极力地否认,我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

“嗨,社会上的事儿,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我这里可是一个社会大窗口,来我这里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消息都能传到这里来。上次有两个中年男人在休息室唠嗑,说起暑假请家教的事。甲说,他的女儿明年就升初中,打算请个数学老师来给女儿好好辅导辅导。乙说,你要请,最好请个女老师,别请男老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请的男老师是个色狼,对你的女儿造成伤害怎么办?甲说,不至于吧,教书育人的人,毕竟有知识有修养,哪会干出那种缺德事?乙说,还是小心不为错。不瞒你说,当年我的妹妹在区三小上学,就被他们的班主任老师糟蹋了。听我妹妹说,那个畜生班主任经常叫班里长得好看的女生到他办公室去补课,他名义上是补课,实际上是猥亵糟蹋。当时我在部队当兵,不知道这档子事,要是知道了,非把这个畜生老师宰了不可。我回家后,母亲悄悄告诉了我,说我的老父亲准备联合那几个受害学生的家长一起去告那个畜生。我老妈顾虑很大,怕把事情张扬出去对我妹妹不好,老两口正准备单独要找那个畜生老师去算账,没想到那个老畜生就被一场大火活活烧死了。我估计肯定是哪个受害者的家长咽不下这口气,为民除害,放火烧死了那个王八蛋。哥们儿,你知道说这个话的人是谁?他就是吴春花的哥哥吴大龙。你还记得吴春花吧?那个大大咧咧的丫头,人长得还不错,是你的同桌,去年不知道因什么原因自杀了。她要是还活着,恐怕吴大龙也不会向外人说出这种秘密。”

我听得惊呆了,吴春花我当然记得,她还经常跟我吵架,不过她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女生。如果她还活着,这个惊天秘密永远不可能被吴大龙说出口,我也不会感到如此惊愕。难道林雪果真也被糟蹋了?甄初生也真的是被人放火烧死的?刘师傅丢失了汽油,夏风遗失在汽车旁边的双排扣,这些疑点就像一个个问号,大写在了我的脑海。

“嗨!哥们儿,你怎么啦?”王北川见我发起了呆,就伸出手在我眼前直晃。

“吴春花的哥现在做什么生意?”我拨开了王北川的胖猪蹄。

“他在建材市场做批发,有个门市部,好像叫飞龙建材商行。怎么?你是不是想去核实?我劝你还是算了,核实清楚了又能怎么样?林雪要嫁的人是夏风,又不是你,你操哪门子闲心?”

“小学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夏风和林雪来往多不多?”

“好像没有看出他俩有过什么来往,不过,他们住得很近,放学的时候,都是同路。我记得有一次放学很晚了,在回家的路上,林雪走在前面,夏风跟在后面不远处,两个人还是保持着距离,好像没有一起走过。”

“假设一下,如果林雪受了甄初生的欺负或者猥亵,告诉了夏风,夏风会不会为了替林雪报仇,偷了一桶汽油,半夜里倒在甄初生的宿舍门口,然后放火烧死了甄初生?”

“你呀,真会想,那怎么可能?夏风为了林雪,会去杀害自己的老师?亏你想得出来,夏风又不是个大傻瓜,哪能干出那种事?”

“如果甄初生真是被人放火烧死的,你会怀疑谁?”

“我怀疑你也不会怀疑夏风,他那时候算是成绩拔尖的学生,甄初生经常表扬他,他怎么会?再说了,即使甄初生真被人放火烧死,可能也是哪个女生的家长,不可能是我们同班同学干的。”

王北川的话一下子扫除了我对夏风的怀疑。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夏风没有杀人动机,林雪也不一定受到了甄初生的糟蹋,而且,从我的心底里,也是非常排斥那样的结果,就说:“林雪不像别的女生,她那么孤傲,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恐怕甄初生想下手也不敢下,搞不好让林雪捅出去他还得坐牢。”

王北川说:“我觉得也是,林雪不像别的女孩,甄初生怕是有贼心也无贼胆。刚才我是为了宽慰你,才那么一说,别往心里去。”

我说:“这事儿毕竟关系到林雪的声誉,所以,没有根据的事不要乱说,更不要妄加揣测,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民贵,我真服了你,人家都把你甩了,你还护着她。好好好,我发誓,保证不对任何人说。”

“其实,我还没有和她正式谈过恋爱,根本不存在甩不甩的问题。我只是喜欢她而已,没想到我下手晚了,她与夏风谈上了,只是心里觉得不舒服而已。”

我表面上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内心是相当痛苦的。王北川当然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爱一个人,内心要承受多大的痛苦。爱到一定程度,就会转化成恨。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我既希望她也遭到过甄初生的伤害,又希望她是幸免者。我就在这种矛盾中想找着自己的平衡点,但是,任凭我翻来覆去地怎么颠倒,还是没有找到我心理上的平衡。

我知道,我在心里依然爱着她,这与她是否遭受过甄初生的性侵没有多大的关系。我的思索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如果林雪真的被甄初生糟蹋了,夏风知道后,会不会杀了甄初生?如果说甄初生是学生家长放火烧死的,又会是谁?他们用的汽油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刘师傅丢失了的汽油?如果是,夏风遗失在汽车旁边的双排扣又怎么解释?这些疑点让我不由自主地又扯到了夏风身上,因为我希望是他,这样我就有可能抓到机会,搞一次翻盘,从他手中夺回我心爱的女人。 akbp9dSUeKWVtRlO8dO0ayoSOUQ5PHWiHwrG5JsaPyVXPwKF4rbnOWJ1arI+lTS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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