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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爱情危机

冬眠在黑糊糊的小所里,时间过得很慢。叶飞感到连生理的需求也得靠最原始的动作才能得到安慰,他很悲凉,却又无法不忍耐。

熬到了年根,叶飞告假回到沙洲,他对母亲流露了不想去那个连人影都看不到的小所的想法。母亲听了看着他,没有言语,只扭头长长地叹了一声。

叶飞去找云云,却没见人。李建国一人在家做饭,他抬头看了看叶飞,没作什么理会,仍回到厨房将碗勺碰得叮当作响。叶飞跟上去问云云去哪儿了,李建国回答不知道。叶飞有点不自在,呆立了一会儿说:“李叔叔,云云回来你告诉她,我在家等着她!”

厨房仍是叮当声,叶飞走了出来,很尴尬,也很无奈。

叶飞心里有点不踏实,自去沙梁上班,再没和云云相见,也没她的音讯。他不知是怎么了点了根烟,骑上自行车回到家中。

天渐渐黑了,还不见云云的影子。叶飞吃过晚饭,坐不住了,又骑上自行车来云云家找。云云仍旧不在,李建国仍回答不知道,神情依然冷漠得令人寒栗。

叶飞软塌塌地出了门,推上自行车沿路独个儿朝前走。他心里很乱,甚至有点苦闷沮丧,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大街上人群车流来来往往,他就一个人走着,越走越觉得心烦意乱。其实,云云就在他后面,一直注视着他。自从叶飞去了沙梁,她成天觉得心里慌,班组师傅的训斥更使她丢三落四。她想叶飞,但更多的是忧虑,她觉得整个世界残酷得如一把尖刀。她以为四年的痴情能唤回一个美满的相守,没想现实与想象有着很大的距离,一切是那么无力,那么地摸不着边。她有点怯了,过早经历家庭的不幸,过多的贫困,已使她的心失去了韧劲。她不愿踏在原地,她同样需要美好,需要和别人一样的东西。她觉得女人天生是菜籽命,撒到好土出好苗,撒到瘦土出瘦苗。可自己呢?眼前呢?一切显得那么遥不可及。

下班回来,父亲告诉她飞子来过了,她的心顿时慌了起来。这些日子,她在努力让自己忘记飞子,努力让自己下决心告别过去的一切。可一听飞子来找她,飞子的身影就越来越强烈地占据她的整个心房。她坐不住了,耳朵在搜寻着门的响动。她盼飞子来找她,又怕飞子的到来会动摇她的决心。可她实在无法躲开浮现在脑海中飞子的眼睛,那双打小就熟悉的眼睛。她默默地坐在梳妆台前,精心地打扮着自己。

到了叶飞家楼下,她的脚步又挪不动了,熟悉的路线今天却怎么也迈不开脚。她躲在角落里,一次次将目光定格在飞子的窗户上,一次次鼓励自己的脚步,可脚步似有千斤,怎么也抬不起来。就在这痛苦的煎熬中,她看见飞子出来了,心忽地加速了跳动。就在她几乎要冲过去的同时,飞子上了自行车。

她急忙悄悄地跟在后面,她看见飞子进了自己的家,看见飞子出了自己的家,看见飞子狠命吸烟的样了。她的心碎了。终于,她走了过去,两人久久地相拥……

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一切又开始继续。云云没法阻挡对叶飞的依恋,复杂的感情化作相思的泪水涌出眼眶。

叶飞也感觉有些伤感,喉咙像卡了根鱼刺。他拍拍云云的肩说:“好了,别哭了。”云云没动,仍伏在叶飞胸前轻轻地抽泣。叶飞双手捧起云云的脸,两人含情地相视了一会儿,云云扑哧一声笑了,又窜进叶飞怀中,像只白兔。

许久,云云才仰起头来说:“飞子,我真的好想你。”

叶飞深有同感地说:“我也想你。云云,你也许很难想象,在沙梁那个如牢一般的小所里,我几乎是度日如年呀。他们十天半月都不来一次,我就一个人待着,那种寂寞是可想而知的。白天还算好打发,可以到村舍里去遛一遛,尤其到了晚上,我实在难以承受那种无边无际的孤独。半夜里猛然醒来,我就再也睡不住,就想你,想你小的时候,我们一块儿上学下学,想你给予我的一切温柔……”

云云说:“飞子,你说,相爱为什么这么苦呢?我苦苦地等了你四年,好不容易等你回来了,可又被分开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我们的尽头。飞子,你调吧,想办法调到沙洲来,调回来我们就结婚。”

叶飞何尝不想调回沙洲?何尝不想同云云在一起?可是他知道调动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自父亲从局长的位子上退下来之后,他已不是昔日的叶飞了,顶替了父亲位子的胡红国也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胡副局长了。上次胡红国到小所里来视察工作,他像以往一样热情地管他叫胡叔叔,未料热脸对了个冷屁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胡红国理都不理他一下,搞得他满面通红。到后来饭桌上敬酒的时候,他叫了一声胡局长,胡红国才勉勉强强应了一声。

这事儿虽然过去了,但留给叶飞的印象却是非常深刻的。人他妈的怎么是这个德行?过去胡红国当办公室主任那会儿,在他父亲叶局长面前就像一条哈巴狗,让人看着都肉麻,现在当了局长,竟像换了个人似的,这真是“子系中山狼,得志更张狂”。面对这样一个得志小人,要想从基层小所调到沙洲,你首先必须要把自己变成一条哈巴狗,像当年的他一样,这或许有所指望,否则,你就别想回城。他虽然还不清楚胡红国把他分到小所里来的真正原因,但他却从父母的表情中看出,他们两家肯定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就在胡红国的手里死定了。

一次,王援朝跟他提起了这桩事,就感叹道:“你爸是个好人啦,可就是太直了。”

叶飞问他爸是不是得罪了胡红国?

王援朝就含糊其辞地说:“我一直在基层待着,有些事儿我也不清楚。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要想改变一下你的处境,调到沙洲去,该上的香还得上,该拜的佛还得拜。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送小礼办小事,送大礼办大事,不送礼难办事,礼数到了,事儿也就解决了。”

事后,叶飞想了很久,觉得王援朝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让他去做又觉得十分困难。人往往就是这样,明明知道该怎么做,却又无法去那么做。 Lym74+dRcm5UzrScCppBkOQRnsOXxZOrGGeo22+M29Fnna2/ntbxONNIaZiX19Z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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