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胜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听电话。
他说道:“你还是早一点儿回来,有些不太急的事情,能不能往后拖一拖再办?”
这时,徐乐山走进叶大胜的办公室,他听不到电话那头都说了些什么,他看到叶大胜的情绪仿佛有点儿变化。接着,他又听叶大胜说道:“有些事情我是无法在电话里和你说清楚的,你最好还是按照我说的意思办,尽量早一点儿回来。”
电话挂断以后,叶大胜朝徐乐山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他来了。
叶大胜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说道:“看来,李检的死,确实是有问题的。而且问题是很严重的。”
“叶检,你有了什么新的线索?”
叶大胜把装着那颗子弹和恐吓信的信封放在办桌上,朝着徐乐山的方向用力地推了一下。
徐乐山马上将信封打开,子弹掉在了办公桌上,这让徐乐山吓了一跳。他又迅速地把信展开,很快看了一遍。他抬起头,说道:“叶检,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没有等我们正式出击,他们就沉不住气了。这更让我们坚定了侦察的信心。”
“是啊,这样以来,就已经可以确定李检的死,是和他出面查处于小朋的积案有关。我们已经搭进去了一条性命,再不能付出这样惨重的代价了。可是他们是在暗处,而我们是在明处。他们既然能够对李检下手,就还有可能铤而走险。”说着,叶大胜站了起来,走出了他办公桌的位置,在办公室里来回踱起步来。
“叶检,你刚才在电话中,是不是正在说这件事?”
叶大胜把目光集中到了徐乐山的身上,并没有回答徐乐山的问话,而是接着前面的话题,说道:“他们既然能够把这封信和子弹,通过我的女儿带给我,这分明是在暗示我什么。”
“是在威胁你,让你就此住手。”
“住手是不可能的。我是担心他们会不会在他们认为必要的时候,对我女儿下手?”
徐乐山也站了来,说道:“你刚才是和谁通电话?是和你爱人?”
“我是想让她早一点儿回来,起码能帮我分担一下。我怕我自己顾及不了那么多。”
“你爱人能马上回来吗?”
叶大胜半天没有说话,他在地中央又转了两圈,才说道:“她正在外地和人家谈一个电视剧本的事,投资方非要为他的一个什么亲戚加进去一个角色,这样就必须对剧本做一些改动,她说对方要求她在那里把剧本改完。”
“你的担心,还真不是多余的。”
“再说吧,我想了,他们也不会傻到那种程度,马上就对一个孩子下手。”
徐乐山没有说什么。
“坐吧。找到那个出租车司机没有?”叶大胜说道。
“没有。”
说到这里,徐乐山把他和王刚去出租车管理处的经过及其其它一些情况,详细地向叶大胜做了汇报。
那天,徐乐山和他的同事王刚一起去了市出租车管理处。
在那里他们什么收获也没有。徐乐山根本就说不出来他们要查找的是一台什么样的出租车。他们只能说出一个手机号码和持有手机的人可能姓程。而仅仅凭着这点儿信息,在那里是什么也查不到的。
他们只好还是不断地拨打那个手机,手机一直还是关机。
这并没有难住徐乐山,徐乐山以办案人员的名义,去移动公司查到了那个手机号码。徐乐山从当初机主办理手机时留下的身份证上查到了机主的住址。可遗憾的是,他们查到的那个机主的名字,并不姓程,这就显得更加麻烦。
那天下午,徐乐山和王刚在映泉街道的一处还没有改造的居民小区内,终于找到了那个手机机主的家。
那个人的名字叫吴强。接待他们的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在徐乐山亮明了身份之后,老爷子告诉徐乐山,吴强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也是开出租车的司机,晚上才能回来。徐乐山从这位老人的口中,了解到了他儿子吴强的手机号码。徐乐山当着这位老人的面,当即拨了这个手机。那边传来了机主关机的告白。
徐乐山问道:“你的儿子平时不开手机吗?”
老爷子答道:“开机,平时都开机。”
“他平时和你们住在一起?”
“儿子儿媳,还有一个小孙女都住在这里。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就是想了解一点儿情况。我把手机号码留在这里,等你儿子回来时,你告诉他给我打一个电话。”
徐乐山刚刚汇报到这里,办公室主任姜远志打来电话,提醒叶大胜应该去市里开会了。
叶大胜只好终止了听取徐乐山的汇报,匆匆地往市里赶去。
叶大胜去市政法委,参加了由市政法委主持召开的全市整顿社会治安千人动员大会。散会时,叶大胜因为坐在最前排,几乎是最后才走出了会场。走到礼堂的大门口时,他看到了市公安局局长孙海光,他们彼此打过招呼后,便一边走,一边聊了起来。
叶大胜几乎是随便说道:“孙局长,今天这会议一开,你们就好忙起来了,够辛苦了。”
“也应该抓一抓了,不然的话,这老百姓也不得安宁啊。”
“是啊,最近一段时间,不仅仅是治安事件多,刑事案件也不少。我住的那个小区,前几天有一个女的,晚上八点多钟就被人抢劫了。”
“别说你家门口了。就连我们局的吕副局长,最近也被人敲诈了一下。你想都有人敢敲诈我们公安人员,况且普通的老百姓呢。”
叶大胜与孙海光分手之后,没有返回检察院。
他坐到车上,给徐乐山打了一个电话,叮嘱徐乐山无论如何也要在当天晚上见到吴强。
就在叶大胜挂断电话后,他的手机马上响了起来。他接通了手机,电话是检察二处处长安思源打来的。他告诉他,说是有一个女孩儿想找叶大胜。她正在叶大胜办公室门口等着他。叶大胜一下子就明白了,那个人肯定就是于小朋的姐姐于小璐。叶大胜是高兴的,他告诉安思源,他马上返回检察院。
半个小时后,叶大胜在检察院的会客室里,见到了于小璐。坐在他们身边的还有安思源。
看上去,于小璐的年龄大约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从神态上看,她显得十分憔悴。
“听说你已经为你弟弟的事奔走了一两年,不久前你还来过我们检察院。你能把情况与我们详细说一说吗?”叶大胜开门见山。
“我实在是不愿意再提起这些事,每一次提起,都会让我的心情很长时间不能恢复平静。不久前,我已经和李检察长见过面,我和他说得很详细。我听说他最近出事了,我想不会与我弟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吧?”于小璐十分坦率地说道。
“还是说一说你弟弟的事,不仅仅是当年他出事时的情况,其他的都可以说,哪怕是记忆,只要是你能想起来的,都可以说给我们听听。只要这里面真有问题,你就相信司法机关是不会轻易放过去的。”
“让我怎么相信你们?”说到这里,于小璐又似乎觉得这句说得不是太得体,便又马上解释道:“叶检,我不是指你,而是指公安机关。你们都是政府,我原来根本就不相信政府还能让我弟弟平白无故地蒙受那么大的冤枉。”
“你告诉我,你弟弟怎么就蒙受了那么大的冤枉?”
“我弟弟的死是不明不白的。我跑了一两年,甚至是去过省里,都没有解决问题。他们把问题又推给了市里,市里还是那帮子人管这件事,我怎么可能有出头之日?最近算是有了点儿眉目,李检找到了我,可没有想到这么几天,他又出事了。我真不知道应该再找谁去说这些事。叶检,听说你要找我谈一谈,我挺高兴,可你这么大的官,能管我们这些老百姓的事?再说,这两年比你大的官,我也见过不少,也没解决问题。找你能有用?好吧,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思。叶检,你说吧,你想知道什么?你问什么,我就告诉你什么。”
“那好,我问你,当年你弟弟发生那件事时,你并不在现场,你凭什么就说他死得冤枉?”
“他被公安局抓进去的原因,说是他涉嫌强奸,这本身就不对。他是我弟弟,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能不知道吗?我父母老早不在人世了,他和我都是我爷爷拉扯大的,我爷爷去世后,就我们俩生活在一起。他是什么德性,我这个做姐姐的能不了解?他如果真干了那种事,就算他不死在公安局里,就算他活到今天,我也得让他死在我的手里。叶检,我姐弟俩活得不容易,我不可能看着我弟弟走上那条路。”于小璐有些激动地说道。
“他走哪条路,是你能决定的吗?”
于小璐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是决定不了,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了解,只要接触过几回,就会八九不离十,况且他本来就是我的弟弟。我的邻居们都是了解他的,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他们。”她马上改口说道:“唉,别去问了,我们那里就要动迁了,那些老邻居们没地方去找了,现在住在那里的都是一些临时租房子住的外来人员。不过我可以保证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你能不能详细说一下,你和你弟弟最后一次在一起的那天,都做了些什么?或者是都说了些什么?”
“出事之前的那天晚上,他给我打过电话,说是晚上可能回去晚一点儿,有人约他出去玩一会儿。我非常后悔我当时为什么不问问他是和谁在一起。结果当天晚上他根本就没有回来,再打电话找他,他的手机一直都是关机。第二天上午,公安局把我找去的时候,说是他涉嫌强奸犯罪,被抓了个现行,当天晚上,他就死在市刑警队的办公室里。我没有见到现场,他们通知我时,说是因为心肌炎急性发作,导致的突然死亡。我死活不相信这是真的。过了一段时间,他们把法医鉴定的结果交给了我。我不相信他们的鉴定。可我如果再要求重新鉴定,已经不可能了,遗体已经火化。可我就是觉得我的弟弟是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就是想为他申冤。我一定要为他申冤。不然的话我弟弟死不瞑目的。”
“在这之前,你家中有过什么异常现象发生吗?”
“没有。后来我记起了一件事,这是过了很长时间,我才想起来的。就在出事的前几天,我弟弟曾经在一天吃晚饭的时候和我说过,他说他见到过一个人,这个人是我爷爷活着的时候,曾经和他说过的一个人。听我弟弟说,我爷爷活着的时候,非常想找到那个人,可一直没有找到他。”
“你弟弟说没说那个人在哪?”
“没有,我也没怎么当回事,因为我从来就没听我爷爷说过这件事。我弟弟那天晚上说那个人的一只手的小手指短了一节。”
“看来你弟弟真的见到过那个人?”
“我哪知道?当时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根本就没在意什么。这都是他出事以后,我觉得事情蹊跷,才胡乱想起了这些事。我是一点儿也摸不着头脑。”
“为了你弟弟的事,你还做过什么工作吗?”
“做过许多工作,他们说我弟弟涉嫌强奸,我问过指控他的那个女人是谁?反正我的弟弟已经不在了,我就哭着闹着非要让他们把那个人提供给我不可。他们根本就没有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后来,我在闹的过程中,还是知道了那个女的是谁。他们可能是看我和一个孩子差不了多少,就根本没有把我这个当事人的姐姐当回事。为了证明他们抓住我弟弟是有证据的,刑警队的人把询问那个女孩儿的口供让我看了。我当时太傻,没有注意到那个女孩儿的名字。后来,我去出事的雁北夜总会找过那个女孩儿,可我根本就不懂,在那种场合干事的人,没有一个人是用自己真姓实名的。可我还是找到了她。”
“你找到的那个人,真是她?”
“肯定是她。那一段时间,我天天混到那里去,也装着是那种女孩儿,最后,终于摸出了头绪。有人告诉我出事那天,就是一个叫兰子的女孩儿指认的我弟弟。后来,我真的找到了那个叫兰子的女孩,她在我的威逼下,终于答应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她说完之后,马上就后悔了。我就是不放她走,她只好又答应我,第二天与我见面。我哪知道,她年龄不大,却是这方面的老手。第二天,我就再也没有找到她。这种场合实在是太多,后来,我跑了几个地方,最后,连她的影子都没有找到,就只好暂时放弃了。”
“你感觉这个女孩儿,现在还可能从事这个行当吗?”
“没有把握,可当时她的那些同行和我说,你如果非想找到她,就一定能找到。她不可能离开这座城市,也不可能轻易转入别的行当。我当时再没有找她,我已经感觉到我自己的能力太有限了。”
“你如果现在见到她,还能认得出来她吗?”
“能,肯定能。她长得很有特点,她的下巴处有一颗黑痣。”
叶大胜的手机响了,他接通了手机,电话是幼儿园的阿姨打过来的,是催促他去接孩子的。
叶大胜并没有忘了接孩子这件事。
此刻,他放下电话后,对于小璐说道:“如果我们需要你帮忙的话,希望你能继续配合我们的工作。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们留下,我们有事会和你联系的。”
于小璐走了之后,叶大胜匆匆忙忙地和安思源交待了几句。他告诉他,应该想办法找到当年指认于小璐涉嫌强奸犯罪的兰子。
随后他就离开了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