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汪洋的岳母去世后,汪洋已经三天没有去医院了,他的床位还在医院保留着。这几天,他和童小舒一起处理完他岳母的丧事后,就一直呆在家里,应付着一个个的来访者。汪洋的身体倒是好多了,来人已经越来越少,于是便产生了想去单位看看的想法。汪洋呆在家里的这几天,也是闲不住的,时不时地就会有人把电话打过来找他。
他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把童小舒叫到自己的跟前,说道:“我该去上班了。”
“那你不去医院了?”童小舒有点儿吃惊。
“医院的手续也没有办,我是得回去,再听听医生的意见。可我也不能总在医院里住着,单位的事太多。这样吧,你得替我办件事,必须你亲自去办。”
“什么事?”
“出车祸的第二天,张恒就给我送来了20万元现金,说是给我的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补偿费。这钱咱不能要。开始交通队的人感觉这起事故有些莫名其妙,他们表示这是一起不应该发生的交通事故他们曾经找我了解过当时的情景,可我和张恒根本就不认识,也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关系,他和我能有什么过不去的。这些天交通队的人也没有收集到什么证据,也只能定性为一般的交通事故。眼下,交通队的处理结果还没有出来,当然出不出来都一定是他的责任,就是让他给我精神补偿,也不应该给那么多,这是明摆着的。你去他单位找他,不要和他提前约定时间,那样,他是不会让你去的。你让我的司机田晓亮和你一起去,这件事他是知道的。钱我已经让田晓亮送到我办公室了,让他去拿。”说完,汪洋站了起来。
“如果他还是不要呢?”
“一定要给他,如果他要是给我个三万五万的,哪怕是再多一点儿,我们拿着,那都是正常的,那也不用管交通队是如何裁决的,可现在不是那么回事。你想,谁肇事后不都是想尽量减轻自己的责任甚至规避责任,哪有还没等着裁决下来就主动送上来20万的。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也不去想了,我也没有工夫去想,把钱先还给他,关于医疗费和补偿费的事再找时间和他谈。”
童小舒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说似的,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通了电话,电话是她的公司总经理汤明皓打过来的。
那天,自从童小舒离开汤明皓的办公室后,汤明皓就反思了自己,觉得自己对童小舒可能是有些过分。于是,就在那天下午,他就主动打电话找到童小舒,而正是在那次通话中,他知道了童小舒的妈妈去世的消息。随后,他就直接参加了茹云的遗体告别仪式。
童小舒接完电话后,走出家门,就直接去找田晓亮了。
家中只剩下汪洋,还有他的儿子。
他把儿子叫到身边坐下,便开口问道:“小凡,咱们好好谈谈,好吗?”
汪小凡坐在汪洋对面,一言不发。
汪洋站起来,走到儿子的座位前,轻声地说道:“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呢?是不是觉得爸爸对你关心的不够?”
汪小凡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委屈?”
汪小凡“哇”的一声哭了:“爸爸,我必须要他们向我道歉,我还不想让你和妈妈离婚,我不想……”
汪洋的鼻子酸溜溜的,汪小凡走进自己的卧室。
汪洋躺在床上,他是第一次知道儿子已经知道他和童小舒之间的感情上的裂痕,尽管儿子不太懂得什么叫男女之爱,可会懂得什么叫离婚,什么叫单亲家庭。此刻,他的身体里顿时涌起了一股热浪,他有了一种急于发泄的感觉。可他理智地挺了过去,因为坐在自己面前的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而不是童小舒。
印刷厂厂长王有为打来电话,打断了汪洋的思维。王有为把将要分印报纸的事向他做了汇报。
电话挂断后,汪洋觉得有些累,他感觉手术的部位隐隐作痛,他也说不清楚是刀口痛,还是里面的受伤部位痛。这已经不仅仅是今天的感觉了,自从那天从医院里出来后,这几天一直就是这种感觉。可他毕竟已经能下地行走,家里、单位遇到了这么多的事,能老老实实地躺在病床上吗?此刻,他想躺下休息一会儿,他走到儿子的卧室门前,看了看房门是关着的,就又走回自己的卧室。他上了床,把一个枕头放在床头和床的九十度角的部位,把身子斜靠在上边。他想这样睡一会儿,哪怕是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也好。可他闭上眼睛后,却怎么也无法入睡,脑子里总是乱七八糟的那种感觉那种近乎于内外交困的感觉。
坦白地说,关于自己儿子的事,他自己是很少过问的,一是汪小凡从小自尊心就很强,什么事都不怎么用父母操心;二是即使是有什么事情必须家长介入,也不用他,那都是童小舒的事,这一点她想的还是挺周到的,起码比他汪洋周到。可儿子几天没去上学了这可是从来就没遇到过的事情,这可是需要认真地对待的事情。否则,会影响到孩子的心理成长。想到这里,他拿起了身边的手机,查到了他们单位负责教育战线新闻报道工作的女记者刘丽的电话号码,打通了她的电话:“刘丽吗?我是汪洋。”
“我是刘丽,汪总你的身体怎么样了?也没去医院看看你。”
“还行,我已经好了,很快就上班了。我自己家里遇到了点儿麻烦事,想让你帮一下忙。”
“汪总,你说吧。是什么事?”
汪洋把汪小凡在学校发生的事如实地说了一遍,然后,又接着说道:“这孩子的性格挺倔强,非要学校领导在他的班里向他道歉不可。要不,他就不去上学,现在已经在家里呆了好多天了。这样下去也是个问题,我怕家长太坚持让他去上学,会对孩子的心理产生不良影响……”
“汪总,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我先到学校去一趟,听听他们的意见再说。”
电话挂断后,汪洋的睡意已荡然无存。他给司机田晓亮打了电话,田晓亮告诉他还没有办完他委托办的事情。于是,汪洋就拨通了办公室的电话,他让李杨给他另外安排一辆车来家接他去报社。
大约20分钟后,车到了汪洋家的楼下,汪洋从家中走了出来。当车离报社还有几十米距离的时候,汪洋看到了报社大门外聚集着一大堆人,那些人几乎是每个人的手里都提着个5公斤装的塑料色拉油油桶。看上去,他们的情绪像是有些激动。汪洋心里思忖,这一定是又有什么麻烦,回避是回避不了的。他从容地下了车。
汪洋下车后,正在门口维持秩序的保安看到他来了,就走上前去,推开人群,想让他们让出一条道来,好让汪洋走过去。可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来人是谁,也没有人听命于保安的指挥。其中的一个保安稍微用力地推了一位60岁上下的男人一把,那人手中的油桶一下就掉到了地上。那位老人马上就更加激动起来,走上前去非要揪住那位保安理论不可。正在这时,汪洋跟在司机后面走到人群中“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聚了这么多人?”
“汪总,他们都是来闹事的。”那位保安说道。
“谁是来闹事的?谁是来闹事的?”在场的人们听到保安这样说,顿时乱了套,你一言,我一语地吵着。现场,顿时成了一锅粥汪洋还是在司机和保安的帮助下,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他本来是可以进到楼里去的,可他转过头来想问个究竟。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句:“他就是报社的老总,就和他说,让他给个说法。”
人群中大都是一些老年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基本上都是在重复着同样内容的话。
汪洋面对人群,说道:“你们说对了,我就是这个单位的老总。你们现在这样太乱了,说得再多,我也听不清楚,你们能不能一个一个地说,慢慢地说……”
“好好好……”人群中的叫好声连成了一片。
这时,摔倒的那位老人才说了话:“你们不能这样骗人,我们订了你们的报纸,你们宣传的是订一份报纸,赠送一桶色拉油。可你们赠送的是什么油?是假冒伪劣产品,你们用这样的东西来坑骗我们,还有点儿良心吗?”
“谁说我们的油有问题?”汪洋问道。
“还用谁说吗?你们摆在各个订报点的色拉油,都被市工商局的人拉走了,都拉了几车了。”
“我怎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天的事,不信,你就去看看。”
汪洋向身边的一个人问道:“你去给我把发行公司经理找来,让他快点儿过来。”
“汪总,他出差了,前几天就出差了,还没回来。”
这时,汪洋想起来了,发行公司经理是去省城参加省报协会了。
“那你去把李杨叫来。”
“汪总,我在这儿。”李杨正好刚从楼上下来。
“李杨,你知道这色拉油的事吗?”汪洋的态度很严肃。
“我不知道,色拉油的事不是我经手的,那都是发行公司给编委会打过报告,编委会同意后,他们自己进的货。”
“那问题会出在哪儿呢?”
“不知道。”
“先这样办吧,你问问在场的这些老人是什么意见,我们现在还不能证明这里面是不是真有问题。他们同意拿走的,就先拿走。同意放在这儿的,给他们每一个人都打个条,再让他们留下地址或者联系方式。等我们查清楚后再说。明白吧?”
汪洋和李杨的这番对话,在场的所有人基本上都听到了。说完,汪洋就直接朝楼上走去,司机上前扶了他一把,他没有拒绝。
当他还没有走到二楼的时候,就停了下来。显然,他是想休息一下。李杨紧跟在后边,想上二楼找人下去负责登记工作。他看到汪洋吃力的样子,便说道:“汪总,你显然还不行,从手术到今天,还没有多少天,怎么能行呢?”
此刻,汪洋确实感觉太累了,他受伤的部位和手术的刀口,就像是整个链条上的一个薄弱环节,当他一感到累的时候,那种疼痛就会加剧。他感觉到自己已经坚持不住了,便说道 :“好,走吧,送我回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