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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芦荻开始了相亲路程,她问过妈妈:相亲的婚姻会有爱情吗?

妈妈边帮她整理衣服边笑:我记得有句话:英雄莫问出处,换到婚姻上,就应该是爱情莫问来路,只要有缘。

父母传授给儿女的,都是一路摔交总结出来的金玉良言。

从秋天的开始到秋末,究竟和多少个以婚姻为终极目的男人吃喝过茶吃过冷饮了?芦荻数不清了,去时满怀热情,回时是恹恹的灰头土脸。

极品男人怎会沦落到相亲桌上呢?热情被失落一点点淹没,任凭妈妈怎样怂恿都不肯赴约了,这哪里是培植爱情,分明是两个人的有形与无形资产评估会,条件合适,一拍两合,扮做佳偶;若与设想中差了距离,相互道别江湖,两不相识。

小荻,你让我越来越失望了,不,是让我绝望。妈妈刚被人在电话里婉转谴责了一顿,昨天晚上的相亲,芦荻没有赴约,这怪不得她,尽管她并没有向妈妈解释个中原由。

其实,昨晚的相亲,芦荻去了,不想让妈妈下不了台,就步行去定好的约会茶吧,最好是磨蹭到了,等在茶吧的人,已是不耐地起身而去。

最好不过的结局。

她穿过了商业街,穿过了小巷,走过石板路两侧破败在秋季里的蔷薇,看了看表,冲着天空,微笑一下,自语道:嫁人有那么重要么?

她迟到一个半小时,仍担心等在里面的人没走,在茶吧门口一站又离开了,在来时的石板路上,找了块僻静的地方,铺上报纸,坐下,看新买的《青年文摘》。直到把读者调查问卷都看完了,才懒洋洋站起来,刚要迈步,才知坏了,支板路太凉,坐了太久,脚踝已麻掉了,迈出的脚已收不回,她低低地尖叫了一声,身体就软软地倒下去,一位坐在石板路另一侧石栅栏上看报纸的年轻男子,一跃而起,像轻捷的燕,沿着她的腰际轻轻一揽,她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她仓皇地挣扎着要站稳,麻而软的脚踝却不听话,倒像是她,一味地要贪恋男子的怀抱。

那男子倒也从容,扶她站稳后,说:坐久了,站起来前要给脚踝做预热的。他举目张望:去街角那家茶吧坐坐吧,你的脚一时半会走不了的,这里是不能坐了,太凉伤身体。

说着,伸出一支胳膊,示意可做芦荻的拐杖。芦荻浅笑了一下,脸颊微热,还是听话地伸手扶了,茶吧很静,温婉地回旋着田震的《月牙泉》,茶桌是淡黄色的藤编制品,椅子是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藤编秋千,在音乐里轻轻的荡来荡去,他扶芦荻在一张临窗的秋千椅上坐了,要了玫瑰茶。

骨瓷茶具里晕出淡淡的红,片片花瓣在水里缓缓旋转,看到桌号时,芦荻心下一紧,想起今天的相亲也是定在这里的。

冷丁的,眼神就惶惶地涣散了,男子并没留意到她脸上的紧张,倒了杯茶,说:喝点热茶,多活动几下脚踝就好了。

芦荻的目光已把茶吧的大堂扫荡了一圈,未发现可疑的单身男人,把心放回腹腔,才记起还没对人家说谢谢。

男子呵呵傻笑,很是局促地找不到话说,而芦荻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两下的沉默就让气氛更显沉闷尴尬。

芦荻低着头,咬着嘴唇,暗暗用力旋转脚踝,想,等脚踝舒服了,马上就走。

他仿佛看破了她的心思,坐在秋千椅上使劲向后仰着脑袋,努力做出很惬意的样子。

可,芦荻看见,他死死地攥着茶杯,水面在微微地颤抖,她在心里笑了一下,问:你身手真是敏捷呀。

呵,是不是敏捷得都有点像扒手了?他的眼睛细长细长,直直看人时,目光里有丝难以掩藏的霸道匪气。

知道他这样说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芦荻很配合地扑哧一笑,说:铺着石板条的小巷已经不是很多了,这条小巷下雨后特别漂亮,笼罩在一片温润的黛色里,水墨画一样。

两人抱着茶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渐见融洽,芦荻的脚踝早就恢复过来了,聊得开心,竟就渐渐忘记了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芦荻抬眼看了看墙上的表说该回家了。

他看看她的脚,说:没事了吗?

芦荻轻盈地跳下来,又顽皮地掂起脚尖,走了几步小天鹅舞步:彻底好了。

芦荻见男子傻了一样看着她轻盈起舞,觉得有点好笑,再一次道了谢,说了再见。

车站上,只有三五个人在凉意渗骨的秋风中转来转去,瑟瑟的秋夜中,芦荻忽然想起,在茶吧里的男子,想起他眼神里的霸道以及他嘴角的暖笑,非常的不匹配,但组合在他脸上又显得有股特别的味道,像朗姆酒旁的搭配了一杯原浆葡萄酒,温柔与热辣相得益彰。

看他喝茶时,看见他体恤领子上有一根长长的线没剪掉,这样的男子应该是与爱情幸福还有些距离,其一,纯粹意义上的单身,其二,有爱情或是婚姻,但他没有得到细腻的爱。

一个幸福的男人,爱人会将他所有衣饰细节收拾体面的,断不会让他顶着一跟扎眼的长长棉线满世界乱跑。

想这些时,芦荻的嘴角挂着惬意的微笑,心下涌动着莫名的暖。

夜晚的公交车班次稀疏,等了半天,愣是没车来,芦荻正犹豫着是打车呢还是继续等下去,就听不远出的石板路上穿来清脆的单车铃铛声,在秋虫啾啾的鸣叫里,格外清脆,如天外来客的铃铛。

还未及去看,铃铛就在身后停住了,竟是刚才的男子,用一条长长的腿支撑着倾斜的单车:如果愿意,我送你回家怎么样?

芦荻笑了一下,指着由远而近的车灯说:谢谢,车来了。

说毕,迎着公交车进站的方向跑,停稳后她轻轻一跃就跳了上去,倒不是因为公交车来了,而是,她不敢肯定这个好心男子是否是真正良人,正当夜黑风高,拿安全去冒险,芦荻没这胆量。

男子双臂用力地支撑在车把上,套在牛仔裤里的长腿撑着地,怅然若失的神色,隐约在眸。芦荻有点过意不去,他定然会猜中自己的戒备,不知他会不会有屈辱感。

公交车缓缓驶出站,渐渐,他被孤单单地扔在了月华满地的街上,芦荻心下不忍,隔着窗玻璃冲他摆了摆手,车厢里光线昏暗,他未必看得清楚。

芦荻有点失落,微微下坠,像一朵云,含了些水分,怅怅地回了头。

车停了时,忽然听到有人在敲车窗,芦荻以为是被司机关在下面来不及上车的乘客,没在意地瞥了一眼,发现竟是他,隔着玻璃,他的嘴巴很夸张地一张一合: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电话号码么?

一阵惊喜就像微电流袭击了芦荻的心,几乎不曾犹豫地,从包里摸出本子,飞快地写了,沿着车窗上面的一道小缝隙塞了出去。

公交车开向下一站,芦荻几乎是贴在玻璃上,看他,手忙脚乱地在街边追着那张被风携带着到处乱跑不肯给他轻易捉住的纸条,单车可怜巴巴地躺在街沿上。

粲然地就笑了。

回家后,妈妈迎上来问:这个人怎么样?

芦荻笑而不答,倒了一杯水哼着小曲进房间去了。妈妈也乐着,以为芦荻终于遇上一个看得上眼的男子才会心情这样灿烂。次日的电话才让妈妈知道芦荻根本没赴约,就寒着脸问芦荻为什么,到底干什么去了。

芦荻把杂志盖住嘴巴,看着妈妈,一味地笑:啊,被驾着马车绕世界找灰姑娘的王子撞了个满怀,结果,王子把我接到他的马车上,共渡了一个浪漫的良宵。

知道女儿打趣自己,妈妈撇撇嘴巴对付一只苹果的皮肤,芦荻自小就不是个不让人操心的孩子,她曾在 13 岁的夏夜,独自一个人,将入室的窃贼,吓得落荒而逃,后来,他们问起事情的过程,芦荻竟淡淡说,又不是我在做坏事,凭什么要我怕他呀,我就喊爸爸咱家来坏蛋了你快起来,贼就风一样从门缝里跑掉了,事情就这么简单。

可,爸爸并不在家呀。妈妈心有余悸。

我以为爸爸在家呢。说这句话时芦荻已经干掉了第三只甜筒,一副全然正常的轻描淡写样子,就如初生牛犊,不是不怕虎,而是无知者无畏。

在爱情路上,芦荻是个理想主义者,她总是忘记了现实生活充满了多少可笑的龌龊与卑鄙的残酷,一味地,生活在单纯的理想中。

就昨天没的赴约,妈妈没过多谴责芦荻,女儿生来美丽优雅,她断不希望女儿是那种仰仗青春容颜吃饭的短视女子,青春有得几日好?不想下半生与眼泪失落为伴,还是,将外貌看淡一些为好,只希望女儿成为职业女性,以保证在漫长的婚姻生活中保持了自尊,自然首先她要嫁一良人。 qZ0nG3n79RSE8/K79ZtBGJrn5jysRuTkiR/wn6GSz2VaawHsWD3Lqw9Uixwm16v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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