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的冬天,冷得阴郁而杀骨,凉凉的空气一点点渗透了冬衣,一路杀进骨头,让人无处躲藏,可,只要有爱,这些又算得了什么?仲嘉浩就是芦荻心中暖意飞扬的春天,下班后,仲嘉浩驮着她到处乱跑,去踩海边的碎冰,在冷得瑟瑟发抖的街上跺着脚吃烤海鲜,尽管妈妈说让仲嘉浩回家吃饭,尽管家里的暖气暖得让人早晨不想起床,可,这些诱惑,哪抵得过与心爱的人独处的肆无忌惮快乐呢。
仲嘉浩时常奇怪芦荻穿了那么多衣服还是手脚冰凉,芦荻就逗笑说上辈子自己一定是青蛙,不然怎么会秋风一吹就手脚冰凉呢,仲嘉浩就捧起她的脸认真看,好象要从她脸上找出遗传基因,每次,都是把鼻子一皱,说:吓,我向上帝保证,你上辈子肯定是一种动物,但不是青蛙。
开始,芦荻会当真,问他:什么动物。
他抱过她的额头,轻轻地呵一口气:现在不好下定论,等明年端午节时,好能验明正身。说着,就跨上单车,回头道:娘子,快快上车,别让法海师傅看见你。
芦荻恍然大悟,跳到车座上,隔着厚厚的冬衣拧他的胳膊,他不反抗,只是,将胳膊一翻,捉住了她的手从后背塞进自己外套底下,向老楼蹬去。
有几次,差点被交警逮住,仲嘉浩就机警地一转,骑进小巷子里去了,芦荻吓得大气不敢手,外套底下的两手死死地扣在他腰上。
仲嘉浩就在心里偷笑,心想,日益增多的汽车就够交警操心的了,就是驮着芦荻从他们眼低下骑过去他们都未必能腾出精力来管的,他又贪恋着这份幸福的拥抱,索性不去道破,甚至,当芦荻没环拥着他时,他倒会恶作剧地嚷一声:前面有警察。
好象成了条件反射,只这么一嗓子,在刹那间,芦荻的胳膊就圈拥过来,他脚下用力,单车刷刷地穿过略显惊诧的目光,消失在城市的腹地。
幸福的谎言撒多了也会被识破的,后来,前面有警察就成了他们向彼此索要一个暖暖拥抱的潜台词。
老楼实在是太老了,冬天的冷风好象跟轻易就将日益衰老的老墙侵蚀个透彻,木质格子窗上的玻璃也在轻微的拍打声中放纵了冷风的入侵,这间颓败寒冷的老房子,却是他们的爱情天堂,在街上吃完东西,他们会拉着手上老楼,仲嘉浩把芦荻抱到床上,打开电褥子,两人通褪坐在床上说笑,说到实在没话了,就相互吹气,看它们在飞出嘴巴的刹那,变成淡淡袅袅的白气,像一根飘渺的白线,将彼此的嘴巴缓缓地拉近,一点点地粘在了一起。
后来,仲嘉浩买台电取暖器,放在床边,芦荻趴在床沿上将手伸向橘色的暖光。
她脸上细细的绒毛在橘色的光晕里闪烁着金子样的碎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垂掩出柔和的线条,一路蜿蜒到尖尖的下颌,间或抬抬睫毛看他,因为她是低着头的,所以每一次看他,都像是一次无言的妩媚诱惑。
仲嘉浩就看呆了,他呆住的样子是严肃的,轻轻咬住下唇,直直看着她。
芦荻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想什么?
仲嘉浩喃喃说:芦荻,你知道自己有多美吗?
芦荻悄声说:讨厌,整天拍人家马屁,肉麻不肉麻。说着,双手一垂,软塌塌地松弛在床沿上,把脸埋了起来,不给他看,头发三三两两地跌落着滑下去,像风掠花瓣,在橘色的暖光里,在它们渐次的滑落途中,白皙的后颈一点点袒露,一条优美的脊沟诱惑地半隐半现在他面前,他情不自禁地就想伸手去探一下,再探一下。
芦荻的心颤抖了一下,微微的一惊,却没动,听凭着他的指,带着热辣辣的温度,像嗜琴如命的钢琴师在她的背上,小心翼翼地游弋弹动。
床脚,堆起了一件一件的衣衫,芦荻紧紧地闭着眼,不敢看仲嘉浩,隐约里,她听见冬天的风咕咚咕咚地跑过了房顶,可,这老房里,怎就一点都不冷呢?只觉得皮肤上有一团火焰跟随着他游弋的唇齿在筚拨地燃烧,后来,他将脸埋在她的胸前,叹息般叫着:芦荻,你是我的,我的天使。
她捧起他的脸,看着他被激情燃烧得通红的脸膛,顺着他迷离的目光,看见了自己的身体,像一条优美的鱼,温柔地蜷缩在他怀里,小巧的乳房上镶嵌着两粒小小的樱红,恰似成熟丰盈的樱桃,毫无遮掩地袒呈在他的视线里,突然地,它们被柔软和温暖捉了去,她低低地尖叫了一声,就羞怯地闭上了眼睛……
后来,每当别人和她说起幸福,她就会飞快地红了脸,幸福只是一种感觉,太难以用语言去具体描述,在她感觉的幸福就是:彻底放弃了主宰自己身体的欲望。
第一次的欢爱之后,好长一段时间,芦荻沉浸在虚幻的羞涩之中,不好直面别人的眼神甚至不敢看别人的脸,仿佛那些目光是让她无处遁形的刀子,轻易的就能挑开了她藏在心底的秘密,仲嘉浩约她出门时,无论怎样暗示,她的手都不敢再圈在他的腰上,觉得那是个有些暧昧的暗示,两人说话,常常是说着说着就没话了,胡乱地看着称不上风景的街道,不去看彼此的眼睛,害怕是一眼看下去,就被对方眼神中的激情给唤走了身体。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身体之欢,身体让他们很快乐,可是,也让他们有堕落的感觉,因为每一次想到对方,他们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对方的身体,对于芦荻来说,她认为这是不正常的,爱情是多么神圣的东西,她应该是爱上他优良的品质以及思想,怎么会思念他的身体?
她不能问别人,也羞于问仲嘉浩,只好,将这些困惑藏在心里。
她总有种种的借口,不去仲嘉浩的老楼,即便她心,总是被老楼诱惑得风雨飘摇,可,她忍了,她愿意把爱情培养成单纯的相思,这是一种多么纯净的感觉。
当她提出天色将晚,自己该回家了,她就会看见失落像年夜的雪,从仲嘉浩眼里扑簌簌地落下,她低着头,握住他的单车后座摆明想要回家的姿势,仲嘉浩总是捧着她的脸紧紧地贴着,直到她推推他说:真的该走了。
他才推着单车,一路上晃悠得很慢,其实,如果他把单车骑向老楼,她是不会拒绝的,甚至盼望过,但,他不是个善解女子心思的男子,只是无条件地溺爱着她,像父亲溺爱唯一的孩子。
自从芦荻和仲嘉浩恋爱后,妈妈就放弃了对她的管束,把芦荻交给仲嘉浩就像虔诚的教徒把祈祷交给了上帝一样让她心里塌实,她从不怀疑自己的眼光,这些自信是芦荻爸爸给的。
依赖直觉往往是胜于相信理性的,一如当年,她挺过了所有的刁难,换来了芦荻爸爸一生未曾辜负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