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公司对我们这批新上岗的保险代理员进行了半个月的岗前培训,所谓培训不过就是灌输一套与陌生人搭讪以及让陌生人付出信任的技巧,所谓保险代理员,也就民间鄙夷的保险业务员,靠两片嘴唇和勤劳的双腿以及镇压个人尊严换取业绩,以业绩谋生存。
半个月后,我成了一名合格的持证保险代理员,站在公寓楼下,一层层的窗子数上去,微微地,就笑了,我的计划,已迈出了小小的一步,以保险代理员的身份拜访公寓里的每一户业主,从中,找到我想要找的那张面孔。
保险代理员不需要坐班,正合我意。
上岗第一天,我没去开发客户,而是,去找了一位锁匠,他正在萧瑟的秋风中欢天喜地地剥一只刚出炉的烤地瓜,他沿着我的脚向上望来:“小姐,你开什么锁?”
我说门锁。
他看了看地瓜又看看我:“急吗?”
“不急。”是的,我没必要着急,丁朝阳从不中途回家,也就是说,我有整整一天的时间对付那把锁。
他三口两吃吃完地瓜,抹了一把嘴,拎起一个工具箱说走吧。
街边的菊花开得绚烂,秋风里,有股醉人的菊花香,想着即将被打开的那扇门,我满心兴奋。
锁匠像一把沉默的锁,跟在我的身后,脚步很轻,阳光把他的影子投到我脚边,我往一边闪了闪,据说,被人踩了影子是不吉利的。
进公寓后,锁匠被保安拦住了,问他来做什么,锁匠看我,我看了保安一眼,说:“我家水管坏了,我请的工人。”
保安好像是新来的,态度非常认真,他盯了我,说:“您是?”
我说了楼层,他依旧将信将疑:“水管坏了是可以找物业维修的。”
我用嘴角笑了一下,眼神冷峻:“我喜欢从外面请人,不可以么?”
他哑然。
电梯来了,我快步冲进去,按着电梯门,招呼锁匠说:“师傅,快点。”
锁匠犹疑了一小会,还是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后,他谨慎地审视了我几眼,突然说:“我不是修水管的。”
“知道,如果我说是请你来开锁的,他们会又是电话又是核实地折腾半天,你知道的,管理严格的公寓楼不允许随便从外面带锁匠上门,如果需要开锁,也要由物业找指定的、有正规营业执照的锁匠。”我不动生色,知道这番陈述必会打消他所有疑虑,并会让他与我一道,对保安同仇敌忾地保持了秘密,因为,他只是个在街边摆摊的锁匠,是没有营业执照的黑户,受尽了同行的挤对与此类不公正待遇。
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找过锁匠。
果然,我的话,让他心怀感激地沉默了。
我正为卖弄口才得逞而得意着呢,他又道:“不过,你怎么证明我开的锁是你家的?”
显然,他怀疑我的身份,甚至怀疑我是个温文尔雅的女贼,在利用他的技术实行入室盗窃。
我不得不佩服他的警惕,而且,应当说他是个非常有职业道德的锁匠。就笑着说:“你放心,我请你开的,不是大门。”
他没再说什么,拧着眉头看电梯显示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