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搬来的第二天,伊河就敲敲她的门说:悠悠小姐,这阁楼你住得可习惯?
悠悠正在修剪指甲,蓬松的橘色长发高高地盘在脑后,她用眼角睥睨了一眼这个体态中年、眼神故做倜傥的男子,他有一双双得宽宽的双眼皮,以至于显得眼睛很大很憔悴,好象被生活辜负得很是伤感,脸圆,微胖,下巴的轮廓不是很明显,唇很薄,像一小溜儿被撕扯得过紧的红布,这使得他看上去和李小兰非常之有夫妻相,而且,他有一双小得很神经质的手,十指总是下意识地交叉在一起,悠悠觉得他的样子很符合一个词汇,但一时想不起来,等到很久之后,她才想起来,那个词应该是虚伪。
喜欢附庸风雅的伊河看上去简直就是虚伪二字的形象代言人。
哦,对了,很久很久以后,当悠悠成了小龙的妻之后才知道,伊河之所以总戴着一顶洗得发白的牛仔帽不是为彰显个性,而是为了修正他因谢顶而显得有些滑稽的模样。
悠悠用眼角扫了伊河一眼,聪明若她,自然知道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关心某个女人,于是道:还好,住得惯。
伊河呵呵地笑了两声,他想使自己看上去温暖可信一些,反而显得有些卑下了,他站直了身体,顺着虚掩的门站进来,打量了房间一眼道:阁楼上没厨房,若你喜欢,可以到我们家饭桌上搭伙,几年前,有个温州小姑娘就是在我们家搭过伙。
悠悠意味深长地看着伊河,做探询状问:结果呢?
伊河晕晕地摸不着头绪,道:什么结果呢?
悠悠忽然就笑了,笑得象脆脆的滚瓷:我是说那个温州女孩在你们家搭伙的结果,不是被你的醋坛子老婆下毒毒死就是被你用手段算计了。
伊河讪讪笑着说:悠悠小姐可真会开玩笑。
悠悠簌地冷了脸:我不是开玩笑,我住在这里是交了房租的,不该谁的也不欠谁的,至于住的地方么,我只希望安乐温暖,既不希望被你的泼妇老婆下了毒也不希望落进了色狼的圈套,你明白吗?我希望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否则,我可以明天就搬走。
伊河频频点头:那是自然,这点请你放心,如果我是那种市井下三烂,也就不会有房客一住就是十几年了。
悠悠仰起头,用鼻子顽皮地笑了一下。
伊河觉得无趣,讪讪抽身往外走,悠悠送到门边,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暗魅的楼梯上,突然小声道:我知道你不爱她,如果是我,我也不爱,所以,你的荒唐都在情理之中。
伊河的心里一热,顿了顿,沿着蜿蜒的楼梯转下去了。
楼梯是朱红色的,油漆层过厚使它踩上去有些滑,每年秋天,李小兰就会从装修市场外找几个在马路牙子上打游击要价便宜的油漆工,再令他们帮着扛回几桶地板漆,给老楼上上下下所有木质地带上一遍油漆,她可以不爱这栋老楼的主人,但她不能不热爱赖以生存的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