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转眼数十年过去了。
这一年的春天,柳枝萌芽,小草吐绿,春燕回归,冰雪融化,整个关东大地到处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地处于松嫩平原上一处叫上河湾的小镇,勤劳的关东人民正在备耕生产。
社员们下地早,在队长的带领下,天刚蒙蒙亮就出发了。单志刚迈着慵懒的步子,扛着一袋苞米籽无精打采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也许是早上没有吃饱饭的缘故,他孤单的身影略显单薄。这是解放后比较困难的一段时期,吃不饱饭已是平常事,人们常用那榆树钱和山野菜熬玉米面粥喝,单志刚总觉得那肚子刚刚沾了一点粮食,却又够不到底。那时单志刚想,若是能吃上一顿刚出锅的热乎乎的黏豆包,再就着一盘拌着辣椒油的萝卜咸菜,那该有多好啊。可现在对他来说,就这简单的要求都是一种奢望了。
现在,单志刚已经厌倦了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高强度的体力劳动,那可怜巴巴的工分,怎么也激不起他生活的兴趣。他有些怀念上学的时光来,让他引以为自豪的是,初中的最后一年,他参与了大串联,跟着成千上万的红卫兵们去北京看了一次毛主席。这是有生以来最让他激动的时刻,虽然那天安门广场上是人山人海,他也没有真正看清毛主席的面孔,但这次出行让他真正见了世面。回来后,他一直不甘心在黑土地上耕作一辈子,总觉得自己应该是属于外面世界的人。可现实是残酷的,初中毕业后,他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依旧一头扎在这肥沃的黑土中,靠着辛勤劳动来养活自己。
想到这里,单志刚禁不住唉声叹气,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觉得那天都是灰色的。
单志刚沮丧至极,他不知道从此后,该靠什么改变自己平淡如水的生活。无聊之中,单志刚抬头望向前面人群中正稀稀拉拉前行的队伍,猛然瞧见人群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心开始狂跳起来。没错,是小兰——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姑娘。可她不是正上中学吗?怎么也来下地干活了呢。想到这里,单志刚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几步赶了上去。
“小兰,你怎么也下地干活了?”
“嗯,我爹不让念了。”小兰看了单志刚一眼,脚下的步子依旧没有停。
“可你学习不是挺好的吗?你爹咋就不让你念了!”
“嗯,我爹说我家成分不好,念了也白搭儿。”
单志刚哦的一声,停下了脚步,似乎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但转而,他又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了上去。
自从小兰也当了社员之后,单志刚觉得原来枯燥乏味的生活开始有了色彩,干活也有劲了。有事没事他总爱和小兰说话,尽量帮小兰干一些重体力活,小兰对单志刚的主动献殷勤也不表示反感,一来二去,两个人打得火热。
单志刚和小兰处对象的事情,上河湾公社李家屯尽人皆知,但是两个人的亲事却遭到了双方父母的反对。小兰爹的理由是单家穷,单志刚的大哥和二哥好不容易才娶上媳妇,现在一大家子人挤在三间草房里,嫁给他都没有住的地方。
而单志刚的父亲单宝反对的理由似乎也很充分,小兰家的成分不好,小兰他爹解放前曾在村公所做过事,若是再开个批斗会啥的,单家也会跟着受牵连。
在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两个年轻人的婚事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幸好事情最后峰回路转,单志刚的奶奶出了面,这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拄着拐杖,点着儿子单宝的脑门说,你这个不肖的东西,现在居然嫌弃起别人家的成分来了,就你的成分好,忘记自己当初是什么出身,孩子们不记得,难道连你自己都不记得?
一席话说得单宝冷汗噼里啪啦地掉。是的,母亲的话说得没错,当初要不是自己的成分不好,母亲也不会带着自己远走他乡。只是他直到今天也不明白,自己原本是靠山屯的大户,本姓张,母亲却将他的姓改成单。
每当单宝问起这件事情时,母亲总是不耐烦地说:“问什么问?你原本就姓单,与姓张的有啥关系!”
单志刚满是兴奋地告诉小兰,家里已经同意了他们的婚事。小兰惊讶地问:“你爹那么倔,怎么就轻易同意了我们的婚事?”单志刚回答道:“幸亏我的奶奶,老太太要拿起拐杖揍他。”一句话把小兰说乐了,她咯咯地笑道:“真没想到,老太太一把年纪还这么开通?”单志刚遥望远处,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不知道,奶奶这些年多不容易,爷爷死得早,是奶奶一个人把我爹拉扯大,而且在那战乱年代,东躲西藏的,后来还要为爹爹讨老婆。我听说我娘就是奶奶从外地捡来的,后来养大了给爹做了老婆。”单志刚的话激起了小兰的兴趣:“噢,原来你娘是捡来的媳妇啊,那两个人有没有感情啊?”单志刚看了看小兰:“不知道,反正就是在一起搭伙过日子呗,还讲什么感情?你以为那时候还会像我们这样要讲感情啊!”
单志刚的一句话把小兰说得不乐意了,她嘟起小嘴佯装生气道:“谁说我和你有感情了,别以为你家里同意了,咱俩的事情就算成了,我爹还没同意呢,这事情就没谱!”单志刚看小兰生气了,赶紧用手扳过她的双肩,嘴上说道:“你别生气,我这不是说着玩呢吗?”小兰故意不理单志刚,假装扭动着身子往外挣,“反正我也没有想好要不要嫁你,你家里那么穷,嫁给你又能享着什么福。”单志刚说:“你放心好了,嫁给我,我会对你好的,保准你有享不完的福。”说着,手上用力,早将小兰揽在怀里,搂了个结结实实。小兰羞红了脸,低声呵斥道:“你快撒开,被人看到了可不得了。”单志刚说:“我不管,反正这辈子不和你在一起,死了都不甘心。”说完之后,单志刚竟大着胆子对着小兰的小嘴亲了下去……
夜渐渐地深了起来,两个人搂抱在河边的堤岸上,只听到沐石河哗哗的流水声和小兰低声的娇喘声。长时间的爱抚之后,单志刚难抑内心的兴奋,竟将那一双禄山之爪探往小兰的两腿之间,却被小兰触电一样挡住:“不要,现在还不能给你,等结婚之后才行。”单志刚可怜兮兮地说:“可我忍不住了!”小兰说:“你再忍忍吧,反正迟早都是你的!”说完,小兰的脸色已是绯红一片。
单志刚说:“那我再忍忍吧,不过你可要尽快说服你爹,我想尽早把婚事办了。”小兰说:“你放心吧,我爹拗不过我的,他迟早都得答应。”单志刚不放心地问:“那他要是不答应呢?”小兰说:“如果不答应,我就和你私奔,这样总成了吧?”单志刚听小兰这样说,这才嘿嘿地傻笑起来,放心地将小兰再次搂在怀里,脑海里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婚姻的渴望。
果然,正如小兰所说,小兰爹最终没有拗过她,尽管这个固执的老人百般阻拦小兰的婚事,但小兰执意要嫁给单志刚,甚至以死相威胁。后来,小兰爹指着小兰的鼻子骂道:“看来你是自己打定主意要往火坑里跳,别说我这当爹的没有提醒你,以后吃苦受罪别回家里来闹。”小兰说:“不用你管就是,路是我自己选的,以后吃苦受罪我都认了。”
在小兰的坚持下,单志刚和小兰的婚礼终于如期举行。这可能是世界上最简单的婚礼了,没有鲜花,没有美酒,有的只是比平时多了那么一点点的结婚气息。单奶奶叮嘱家人将那养了多年的老母鸡杀了两只,然后再去镇上扯了几尺花布,给小兰做了一身新衣裳。彩礼也相对简单,单宝挑了两担稻谷给小兰家送去,算是下了聘礼。
结婚的当天晚上,前来道喜的亲友陆续散去,临入洞房时犯了难,整个单家老老小小总计十多口人,却挤在三间茅草房里,住宿都成了问题。还是单奶奶会安排,干脆让大哥大嫂领着两个孩子住西屋的南炕,二哥一家三口住西屋北炕;单宝老两口连同单奶奶住东屋的南炕,单志刚和小兰这一对新人则住东屋的北炕。
条件虽然艰苦了点,但那个年代南北炕的问题对于东北人来说已经习以为常,家家都是如此,不足为奇。尽管如此,临上炕睡觉的时候,小兰还是觉得有些别扭,她忸忸怩怩半天也不好意思解开自己的衣服,好在通情达理的单奶奶在炕沿的上方给拉上了一道布帘一些有碍观瞻的行为都可以在帘子拉上之后进行,免得被人瞧见失了体面。
单志刚对这一天可谓是期盼良久,等新娘子和衣躺下他就算计着这一夜怎样将她压在身下。可偏偏天不遂人愿,东北那时有个旧习俗,新婚之夜要有一个未成年的孩子随同新郎新娘睡在一起,名曰压炕,意为将来能够儿孙满堂,幸福美满。这一天给单志刚和小兰压炕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哥的长子二蛋子,那时刚满九岁,淘气得很,煤油灯一吹就央求着老叔给自己讲故事。单志刚哭笑不得,虽然心不在焉,还是慢腾腾地给二蛋子胡编起故事来,满指望能尽快将他哄睡着,谁承想这孩子却越听越精神,听完了这个还要听下一个直急得单志刚浑身冒汗,嘴上讲着故事,身下的一双手早已越过孩子,和小兰打起了恋恋小兰在一边感觉到好笑,她当然知道单志刚的所思所想,对单志刚伸过来的双手,偏偏不让得逞,刚刚摸到了关键处,就被小兰毫不犹豫地打掉。单志刚越是急,她就越是打,还时不时地闪动着身子躲避着。小孩子在被窝里感觉到了他们的动静,天真地问了一句:“老叔老婶,你们在干吗?”一句话,说的两个人的冷汗差点没下来,赶紧在被窝里老老实实的不敢动弹了。
善解人意的单奶奶,在南炕适时地呵斥了孩子一句:“二蛋快睡觉,再缠人小心太奶奶下地揍你!”二蛋听了太奶奶的话,再也不敢吭声,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单志刚和小兰屏住呼吸,各揣心事,一点睡意都没有,两个人都在心知肚明地坚持着,他们知道只有等所有人都睡着了才能行那夫妻之事。
渐渐地,南炕传来了单宝老汉的呼噜声,身边二蛋也鼻息融融,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单志刚一颗躁动不安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他轻轻地将二蛋往不远处挪了挪,腾出地方来供他和小兰行那男女之事。农村孩子白天贪玩,晚上睡得死,所以任凭单志刚将二蛋移出好远他都没有醒,只是翻了一个身又沉沉地睡去。单志刚乐坏了,满心欢喜地躺到了小兰身边,将那胳膊搭在了小兰的身体上。正要表示一下亲近,怎奈恰好这时,从南炕传来了一声咳嗽,将单志刚僵在了那里。原来是单妈妈多年的哮喘病发作,每天晚上都要不定时地咳嗽几声。
单志刚和小兰又观察了半天,看没有什么大动静,两个人开始宽衣解带,着手行动起来……
一夜终于过去,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小兰就早早起床,下地忙着全家人的早饭。那时农村有个习俗,刚过门的儿媳如果懒在被窝里,会被人笑话,小兰是个要强的人,自然不想被人说三道四,所以早早地就进到了厨房里,忙活一家人的早饭。
当小兰做好了全家人的饭菜,正要进屋叫单志刚起床的时候,却见单奶奶正掀开小兰的被窝,从里面拿出一块红布来,用眼仔细地瞧着,当她看到有鹅蛋大小的一块血迹的时候,老太太的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嘴里笑着说道:“用不了多久,奶奶就又能抱曾孙喽!”说完之后,老太太笑嘻嘻地走了。小兰弄清楚了奶奶的意图之后,羞得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暗骂自己粗心大意,奶奶什么时候放进去的都不知道,早上黑灯瞎火的起得匆忙,也忘记了检查一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兰终于习惯了那南北炕的日子,也习惯了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的种种不便,包括早上上厕所的时候,为了避免和公公、叔伯发生冲突,她一般都要等男人们上完了再去。大解的时候,她也要将围裙搭在厕所的栅栏边,免得男人们冒冒失失闯进来。虽说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有诸多不便,但祖祖辈辈的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小兰自然也不会挑挑拣拣。
日子依旧平淡如水般过着,小兰虽然对单家的贫穷早有了心理准备,可很多事情还是在意料之外。首先,她没有想到单家居然穷到时常有揭不开锅的情形,尽管小兰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儿媳,但俗话说“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小兰常常为做完这顿饭不知道下顿该做什么而发愁。其实也不光单家如此,那个年代几乎家家都一个样子,孩子少些还好,如果孩子多了,一大家人都等着填饱肚子。生产队的效益又不好,即便你一年到头拼命干,也换不来几个钱,挨饿也是必然的。那是真穷啊,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都穷怕了。的确,挨饿的滋味不好受啊,如果能吃饱,吃糠咽菜,粗粮淡饭倒还罢了,但有时候就连糠菜都吃不上。没有办法,只有让年幼的孩子或者体弱多病的多吃些。为了多弄些吃的,大人小孩们都去地里拣剩下的粮食,可去得晚了,早被人拣得一干二净,只能挖些山野菜,兑着糠面熬粥喝,那粥水更是清淡得很,甚至连一点油水都看不到。
这人一穷了,矛盾就来了,正如东北那句老话所说,这叫“穷叽咯”。小兰发现,原来大嫂和二嫂之间并不是一团和气,这个看似和谐的大家庭里,其实有着很深的矛盾。小兰没过门之前,大嫂和二嫂就经常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等小兰嫁过来之后,承担起了大部分的家务活,两个女人又常因孩子的问题而闹矛盾。这一天,小兰收拾好了里里外外,正要下地干活的时候,却听见妯娌俩又吵了起来。小兰赶紧跑过去,只见二嫂一边倚着门口纳鞋底儿,一边指桑骂槐地骂道:“这人啊就是不能太窝囊了,大人没能耐,小孩子也跟着受欺负,还说什么是一家人,一家人怎么不知道大的让着小的!”
原来,二嫂家的大龙拿了一块窝头吃,却被大嫂家的二蛋抢了去,还把大龙推倒在地,脸上蹭破了皮。
小兰弄清了事情的原委之后,赶紧劝解道:“大嫂二嫂,多大点的事儿,不要因为孩子伤了和气,我再给大龙拿一块就是。”二嫂见小兰来劝架,满肚子委屈都向小兰倾诉道“你不知道小兰,她就能欺负我,你没过门这些年,冤枉活儿我干了多少。”大嫂一听二嫂话茬不对,也破口骂道:“欺负你怎么了,你是小的,你不干谁干,难道让我一个人干你不在这个家吃饭咋的?”
两个人正吵得不可开交,这时单奶奶拄着拐杖进来了,大声呵斥道:“都吵什么啊?你们也不嫌丢人,凡事多学学小兰,互相忍让些,亏你们还是当大的。”
小兰一听老太太拿自己作对比,心里面感觉有些不舒服,连说:“是大嫂二嫂谦让我,其实我也做得不好。”
这次事件之后,小兰发现了一个不好的苗头,那就是大嫂二嫂看她的眼神不对了,好像少了几分真诚,多了几分猜疑。一次无意之中,小兰听到大嫂和二嫂的窃窃私语,大嫂说:“嗯,看她那假积极的样子,也说不上装给谁看,有能耐就装一辈子!”二嫂也说:“嗯,我当她是好人呢,就能在老太太面前买好,难道是图什么不成?”小兰听到这样的话,当时就委屈地哭了,她没想到自己小心翼翼,一心想要做一个好儿媳,偏偏却落得别人这样的评价。
晚上,单志刚干活回来发现苗头不对,就问小兰怎么了,小兰就把白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临了还补充了一句:“你们家的人咋都这样,把我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单志刚听了,颇为理解地搂过小兰的头,安慰道:“大嫂二嫂就是那样的人,没啥文化,说话心直口快,希望你不要见怪才好。”小兰窝在单志刚的怀里没有说话,但是脑子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才能扭转这样的局面。
事实上,出乎小兰意料的事情还在发生着,如果大嫂二嫂在背后仅仅是嚼嚼舌头,说些风凉话,小兰还能够受得了,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止是嚼舌头、说风凉话这么简单了,它更涉及了小兰的尊严问题。
这一日,二哥志海要去镇上加工一些草料,偏赶上他着急装车,而身边却一个帮忙的人也没有,二哥便只好叫小兰替他张一下口袋,照说这在当时的农村也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等两个人装完了草料一起从草栏子出来的时候,却偏巧被大嫂看到了,这下可不得了,大嫂添油加醋地对着二嫂学说了事情的经过,说什么她看见志海和小兰一起从草栏子里出来的,小兰出来的时候还整理衣服呢……
二嫂本来就脾气火暴,听大嫂这么一说,气不打一处来,冲着志海劈头盖脸地就一顿臭骂:“怎么的,长能耐了,知道和兄弟媳妇搞破鞋了,是不是嫌我老皮老脸的没有魅力了?”那志海被骂得狗血喷头,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当他弄明白原来二嫂是怀疑他和小兰有一腿时,这个正直的关东汉子气愤至极,二话没说,扬起巴掌就给了二嫂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打得二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号啕大哭起来。这下可好,仿佛捅了马蜂窝一样,一家人乱成了一团。小兰在东屋听到动静,于是跑过来看个究竟,却见二嫂捂着脸坐在地上,正哭得厉害,刚想劝几句,却被二嫂指着鼻子骂道:“你这个骚狐狸精,赶紧给我滚开,连你的二大伯子都勾引,咋就那么不知羞耻……”小兰只觉得脸上像烧着了火,长这么大小,哪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当即捂住脸哭着跑开了。
其实大嫂二嫂吃小兰的醋也是有原因的,要说小兰在上河湾十里八乡也算标志的好姑娘,不但模样俊俏可人,就是行为修养也堪称一流。她不像其他农村妇女那样泼辣不讲道理,她待人处世的时候处处忍让别人三分,在家里知道孝顺公婆,与妯娌之间也尽量和睦相处,但让小兰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即便这样还会惹上如此的羞辱。对此,小兰感到万分委屈。
整个下午她连家都没有回,一个人坐在河边的堤岸上哭。是的,别人家的媳妇受了委屈,还可能回娘家倾诉一番,可是她小兰却不能,正因为她当初执意要嫁给单家,才遭到了爹妈的反对,如今她怎能回去诉苦?小兰望着滚滚东去的沐石河,心里委屈极了,她不知道从今往后,该怎样继续生活在这个大家庭里,如今这妯娌之间就好像安上了定时炸弹随时都有爆炸的一天。
等单志刚找到小兰的时候,她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那时她孤零零地坐在河边的堤坝上,眼望着清澈的河水,腮边挂满了泪水,一身碎花的确良薄衫在微风下随风飘摆,小兰紧紧地蜷缩着身子,那模样看起来是那般楚楚可怜。单志刚悄悄地来到小兰的身边,紧挨着小兰坐下,小兰似乎并未察觉,依旧身子一抖一抖地低声抽泣。单志刚看到妻子哭得这般伤心,心里面很不是滋味,他当然知道妻子受了怎样的伤害,可一边是他的嫂子,一边是他的爱人,他的胳膊肘往哪边拐似乎都于心不忍。
想了半天,单志刚说:“我知道,这些日子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其实我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小兰依旧没有说话,仿佛没有听到一样,泪眼婆娑地望着那清冽冽的河水发呆,不知道脑子里在想着些什么。
单志刚见小兰沉默不语,继续愧疚地说道:“其实,原本以为你嫁给我会幸福些,没想到反倒让你……唉!”说到这里,单志刚叹了口气,“都怪我无能,你不要生哥哥嫂子的气,要怪你就怪我吧!”说完之后,单志刚将双手深深地插入了头发里,一副无可奈何的痛苦表情。
单志刚的一席话,说到了小兰的伤心处,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扑到丈夫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其实,小兰并不怪丈夫,她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女人,她知道这件事无论是谁都会很难做,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深爱着自己,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这妯娌之间的复杂关系实在让她难以面对。此刻,小兰满肚子的委屈无法倾诉,不哭出来实在是憋得慌。小兰哭得很放肆,她紧紧地搂着单志刚,恨不能将自己的身体融入他的身体里。
终于过了好久,小兰哭够了,从单志刚的怀里挣脱出来,擦了擦眼泪,居然破涕为笑,说了一句让单志刚万分惊讶的话:“算了,一家子人生活在一起,哪有锅碰不着盆的时候可能是我太介意了,这件事我就不计较了,你给我看着点,我想洗个澡,好久都没有痛痛快快地洗个澡了。”
说完之后,小兰居然真的宽衣解带起来,在单志刚还没有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小兰已经褪尽了最后一件衣衫,赤身裸体地站在了那里。
单志刚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此刻的小兰一丝不挂,那丰满圆润的身子尽展眼前,那挺拔的双乳似两个刚出笼的馒头,圆滚滚地扣在胸前;那细腻白嫩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仿如涂上了一层羊脂,熠熠闪光……
小兰发现志刚看她的眼神有了别样的意味,不好意思地用手捂着私处,笑咯咯地快步跑向了河水中,尽情地清洗起自己的身子来。
此刻,正值夕阳西下,那落日的余晖似金色的锦缎一样铺洒在大地上,小兰半蹲在齐腰深的河水中,一边仔细地擦洗着身子,一边轻轻地哼唱着愉快的小曲:
一不要你忧来二不让你愁,
三不要你穿错了小妹儿的花兜兜,
四不要你慌来五不叫你忙,
六不要你穿错了小妹儿的花衣裳,
小妹妹送情郎一送到大门外,
问一声情郎哥你多暂还能来呀啊,
回来与不回来给小妹我捎个信儿,
免得小妹我朝天每日挂在心怀啊。
……
一抬头我瞧之见,
一对鸳鸯来戏水呀啊,
鸳鸯戏水呀啊成双又配对呀啊,
也不知情郎哥多暂才能把家回呀啊,
单志刚仔细听时,却是那首广为传唱的《送情郎》,在小兰的深情演绎下,竟多了几分别样的韵味。在这样的情境下,面对这样一幅人间美景,那单志刚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瞅瞅四下无人,三下五除二就脱光了自己的衣服,扑通一声跳进了河里。小兰正洗得专心,被单志刚突然跳入河里吓了一大跳,头脸处也被溅得全是水。小兰埋怨道:“要死啊,要你看着,你怎么也下来了,万一来人撞见了怎么办?”单志刚笑嘻嘻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来人就来人吧,咱们是夫妻,被人看到了又能怎样?况且这地方挺偏的,太阳都快落山了,还会有谁来?你就放心吧!”说完之后,单志刚也不管小兰愿意不愿意,在水中就把小兰给托了起来,小兰啊的一声尖叫,站立不稳扑到单志刚的怀里,单志刚软玉温香抱个满怀,感觉受用极了。
虽说单志刚与小兰结婚已经半年有余,但他还是头一次如此直观地接触自己的妻子,这种感觉要比在自家火炕上放松得多。单志刚睁大了眼睛,肆无忌惮地在小兰的玉体上逡巡着,恨不得将每一寸肌肤都贪婪地看个够。这一次,再也不用遮遮掩掩,两个人似乎心有灵犀,借助水的浮力,就在那沐石河里尽情地做了一次。许是得到了长久压抑后的释放这一次两个人配合得恰到好处,当高潮的一刻到来时,小兰紧紧地抓住单志刚的后背,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背部肌肉里,那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啊啊”声,久久地在空旷的原野中回荡着……
激情过后,两个人紧紧地相拥着,似两个粘在一起的鱼儿,长久地缱绻,互相亲吻抚摸……不知过了多久,小兰仰躺在单志刚的怀里,手摸着他长满短须的下巴,幽幽地说:“我有一个想法,已经好久了,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单志刚哦的一声,问道:“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说吧?”小兰想了想,说:“我想和哥哥嫂子分开过,在一起矛盾多,日子还不见富裕,与其这样,还不如分开,你说呢?”单志刚低下头想了想,又若有所思地问道:“那分开了,爹妈和奶奶怎么办?”小兰说:“如果他们愿意,就跟我们一起过,你放心吧,我会对他们好的!”单志刚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其实你说的这些话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怕爹妈和奶奶那里通不过,等找个合适的机会,我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看看他们有什么想法?”小兰嗯地答应了一声,嘴里说道:“如果真的分开过,我想只要我们两个勤劳肯干,那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志刚听了,也蛮有信心地将小兰搂得更紧。
其实,关于分家的事情,即便是小兰不提,在这个家里也有一个人早就开始了考虑,她就是单奶奶。老太太并非等闲人物,她早就看出来这个家庭矛盾多多,再这么支撑下去恐怕不是办法,还不如趁早分开。其实打心眼里老太太是不愿意将这个家分开的,毕竟这个家是她辛辛苦苦一点点支撑起来的,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儿孙们相继娶妻生子、长大成人,单家也逐渐发展壮大起来,却没想到家业大了,矛盾也随之多了起来。老太太终于想明白了,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抵就是一种规律罢,过日子也是如此,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口多了,自然就需要分出一些人去,独自支撑门户单过。
所以当单志刚欲言又止地向单奶奶提出了这个想法时,老太太竟然一点都不惊讶,她叼着大烟袋,一边吧嗒吧嗒地抽烟沉思,一边问单志刚道:“那你说说,究竟怎么样分法才好?”单志刚试探着说:“究竟怎样分我还没有想好,不过请奶奶放心,我想爹妈和奶奶与我们一起过,我一定会好好地养你们老!”老太太满是高兴地看了孙子一眼,继续问道:“那家产呢,怎么分法?”单志刚想了想说:“还是分三份吧,大哥二哥各一份,我一份。”老太太问:“那你不觉得自己有些亏?”单志刚惊讶地问:“亏什么啊?”老太太说:“你想啊,你养了我们三个老人,却只拿三分之一,够干什么用?我们年岁大了,今后看病抓药的都是不小的开销。”单志刚听奶奶这么一说,低下头来说道:“我还真没想那么多,只要能和爹妈、奶奶生活在一起,多得点少得点无所谓,遇到困难挺一挺腰板都会过去的,好日子一定会来的。”老太太听了,目光中充满了对单志刚的赞许。
老太太觉得是时候了,终于召开了单家关于分家的正式会议。这一日,全家大大小小十二口人全部聚集在了东屋,老太太端坐在炕中央,把所有人等环视了一遍,然后慢吞吞地发了言:“孩子们,今年我都七十三岁了,如今一把老骨头已经入土半截,照理我早就不该再当这个家,可没有办法,想当年你爷爷死得早,这些年如果没有我硬撑着,咱家也不会有今天。”说到这里,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竟泪眼闪烁。稍稍停顿了一下,老太太继续说道:“如今你们都大了,个个翅膀都硬了,我也不想把你们都拴在身边,看你们都有心另起炉灶过日子,今天就特意把你们召集在一起,商量一下分家的事情……”
老太太的话还没说完,家里就炸开了锅,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尤其大嫂和二嫂,更是在惊讶之余各怀鬼胎,冲着自己的男人挤眉弄眼,叽叽喳喳地不知在小声嘟囔个什么。
老太太没有搭理她们,直接对老大志江说:“志江,你是大哥,这个家怎么分法,你先说说?”那单志江是一个老实的人,看奶奶这样问自己,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也没有什么想法,一切听奶奶安排的……就是了。”他的话音还没落,大嫂在旁边就沉不住气了,不住地用手掐他,好像在暗示着什么。单奶奶看到后,随口问道:“大媳妇,难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大嫂听奶奶问她,有些不好意思了,笑嘻嘻地回答道:“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说到这里,大嫂四下里瞅了瞅,看了看大家的表情,然后继续补充道“只是……我想如果分家,像我们家有两个孩子的,是不是该多分些?我们人多,吃饭的嘴也多呀。”
大嫂刚说完,二嫂不干了,她那快嘴立马就接着话茬说道:“啊!人多就该多分些啊?那要照这么说,我现在的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是不是也该多分一些啊?”
大嫂在旁边一听二嫂这话明显是冲她去的,立即不满意起来,撇着嘴说:“本来我们就该多分些,我和志江结婚早,这些年没少为这个家作贡献,多挨了多少累,多受了多少苦!”还没等大嫂的话说完,二嫂的下句又接了过来:“谁没为这个家作贡献啊,这几年里里外外,大事小情的,不都是我们志海在跑吗,要说这贡献啊,我们也不比别人的少……”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地争吵起来,大有愈吵愈烈的架势。老太太受不了了,将那烟袋锅使劲敲了敲烟盆子,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响声:“都不要吵了!”老太太这么一喊,大家都安静下来。老太太将目光对准了小兰,嘴里说道:“还是听小兰说说吧。”小兰一直坐在角落里,默默地观察着大家的态度,现在奶奶要她发言,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说:“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嗯……我过门的时间晚,对这个家也没有什么贡献,所以分多分少我都没有意见。”
单奶奶听小兰讲完,将手里的烟袋锅熄灭,然后又在炕沿处磕了磕,表情严肃地说:“听到没,不是我夸小兰,咱们都是一家人,就该有个谦让的精神,想当初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们拉扯大,就是希望你们能团结起来,把咱单家的日子过好,可如今倒好,你们什么事情都要争,咋就不像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反倒跟冤家似的……”老太太说到这里声音哽咽起来,她长叹了一声,继续说道:“唉—— 不过我也想通了,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居家过日子也是如此,分家是迟早的事情,我和你们爹妈已经研究好了,毕竟我们也不能陪你们一辈子,分了家以后,希望你们都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兄弟之间不比外人以后你们要和和气气地相处,遇事都互相帮一把,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老太太说到这里,竟然情不能自已,两行伤心的泪水自眼角潸然落下。
单宝老汉看自己的老母亲居然流下了伤心的眼泪,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颤抖着声音说道:“这些年咱们家多亏了有你奶奶在,你们这些当小的就让她少操点心吧,这分家的事情她老人家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谁也不能说个不字!”
单宝老汉的语气斩钉截铁,说完之后,他又将头转过来,很孝顺地对单奶奶说:“娘,您就说句公道话吧,这个家怎么分,孩子们都听您的。”志江和志海也在旁边附和道:“是的奶奶,我们都听您的。”
老太太再次环视了一下屋子里的所有人,缓了缓语气说道:“关于分家的事情,志刚曾经跟我谈过一次,他说要把这个家平均分成三份,你们哥仨儿一人一份,我们三个老人归他养,可我没有同意,道理很简单,咱们家只有东西两个屋,分三份没法分,再说我和你们爹妈都老筋巴骨的了,谁养都是个累赘,单单拖累志刚我也于心不忍。所以想来想去这家只能这样分法:谁要是养活我,就住东屋;养活你爹你妈的,就住西屋;另外一个不养活老人的,只能搬出去另过,不过咱也不能太亏了他,咱家还有一百多元钱,就把这一百元钱给他当安家费。”
奶奶的话音刚落,那议论声又响了起来,尤其大嫂和二嫂表示了强烈不满,说这样分不合理,至于是哪里不合理,她们又说不好。其实她们的本意是只想要房子,不想养活老人,可奶奶的这种分法显然让她们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单奶奶看出大嫂二嫂对这种分法有些不太满意,便直接问道:“大媳妇、二媳妇,有啥不满意的?如果你们不愿意养活我们,可以搬出去住,我说话算数,就是借钱也给你们一人一百元,怎么选择由着你们自己!”老太太的一句话,仿若一盆冷水泼到了她们的头上,顿时将两个人的嚣张气焰给打压了下去。的确,道理在这明摆着呢,如果不养活老人可以搬出去住啊,可单靠那区区一百元钱,似乎根本就不够干啥。大嫂和二嫂低着头、闷着脸,半天不吭声,显然她们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定主意。
老太太看出她们很犯难的样子,适时地补充了一句:“好吧,今天先到这儿,你们都各自回屋研究一下,明天早上想好了再决定,如果没有别的意见,再把李福队长找来,让他做个见证人,这事情就这么定了。”
各家散去之后,果真都各自研究起了分家的事情。那大嫂和二嫂更是一宿没睡好,都在打着自己的小九九,盘算着怎么分才能更划算。最后大嫂决定养活奶奶住东屋,她是这样想的,奶奶年岁已大,肯定活不了几年,等她去世了,这东屋自然就归她所有了。二嫂和大嫂的想法稍有不同,她要养活单宝两夫妇,因为在她看来,养活他们两个不但能得到房子,而且这两位老人身子骨还硬朗,多少能帮他们干些农活,一定程度上可以减轻他们的生活负担。
至于单志刚和小兰,他们的想法则单纯得多,小两口早就决定了,关于分家的事情,先以大嫂二嫂为主,等她们选择完了,自己怎么着都行。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大嫂和二嫂就争抢着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单奶奶听,老太太听了之后,半天没有说话。然后又把志刚和小兰叫了过来,征求了他们的意见。志刚和小兰知道了大嫂二嫂的意见之后,对视了一下说道:“既然大嫂和二嫂决定要养活爹妈和奶奶那我们就搬出去住吧。”单奶奶一看小两口情绪有些低落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要是你们不同意,咱们可以再商量。”小兰和志刚苦笑了一下说道:“算了,还是按照大嫂和二嫂的意思来吧,我们还年轻,怎么着都行。”
其实,在单奶奶的心里,她对这个结果也不是十分满意,打心眼里,她还是愿意和志刚小兰生活在一起,因为她看出小两口勤劳本分,不像大嫂二嫂那样争强好胜。如果跟了志刚和小兰以后,日子肯定错不了,而跟了大嫂和二嫂,则说不上将来会怎样了。
老太太拄着拐棍,在屋地中央说不上走了多少个来回,脑子里反复思忖着是不是该作出最后的决定。当日上三竿时分,老太太终于用拐杖敲了一下屋地,一狠心叫单宝道:“你去把李福请来,再准备点酒菜,这事情就算这么定了,好歹咱也吃顿散伙饭。”
队长李福到来后,在炕上铺了一张炕桌,然后展开纸笔,按照先前一家人商量好的办法,简单地写了个字据,算是履行了分家仪式。然而在分家的细节上,还是产生了一些分歧,当然这些分歧也都是来源于大嫂和二嫂,无外乎是谁该分几个碗、谁该得几个盘子,那锹镐筐箩都该归谁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两个人说到激动处,差点破口大骂起来。李福在一旁看不过去了,拿出了队长惯有的威严,呵斥道:“吵什么吵?谁惯出你们的臭脾气?让我说这些东西哪一样也不属于你们,都是老人们一点点积攒下来的,没把你们撵出去另过就算不错了,竟还不知足!”听李福这样一说,两个女人都安静下来,闷着头再也不敢吭声。
单奶奶站在那里,眼见着各家往各家搬东西,难免神情激动,她眼噙着泪花,颤抖着身子说道:“志江、志海、志刚,你们哥仨给我听着,平时在家的时候,你们就好攀比,如今分开过了,奶奶希望你们继续比下去,看看谁的日子过得好,看谁的能耐更大,如今可是独自撑起门面了,不是靠吹牛就行,俗话说得好,是骡子是马,也要拉出来遛遛,奶奶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一个更强。另外,奶奶有一句话你们要听,这过日子是靠一针一线攒下来的,来不得半点旁门左道,无论到什么时候,你们几个也不能做那昧良心的事情!”
哥仨儿在底下听着奶奶的话,虽然谁也没说啥,但是心里头却暗暗较劲儿,大有谁也不服输的劲头,似乎都在说:“看吧,我的日子一定过得强!”也正是从这一天起,哥仨的心中开始形成一种信念,他们都希望自己是最好的一个,希望自己的日子不被其他的兄弟落下。
在李福的参与下,好歹算把这个家彻底分完了。志刚早就联系了屯西头王会计家,正好他家西屋闲着,志刚说好了一年给他五十元钱房租,算是暂时安顿下来。
搬家那天,志刚和小兰也没有什么家底,只是用一辆手推车驮着两床被子,带着一些锅碗瓢盆等生活必需品,就算是把家搬了,其景象很是有一些凄凉。那单奶奶站在门口,看着小两口离去的身影,再次忍不住落下伤心的泪水来。
在分完家的当天晚上,志刚和小兰躺在租来的房子里,听着还没有来得及糊好的窗户纸被风吹得呼呼作响,感到有一丝寒意袭来。小兰忍不住往志刚的怀里靠了靠,志刚也没有睡着,他搂过自己的妻子,两个人在漫漫长夜里紧紧相拥。
“你在想啥?”志刚忍不住问道。
“我没想啥,你呢?”小兰的声音柔柔的。
“我在想咱们将来的日子怎么过呢!”志刚一边说着,一边将上半截身子支撑起来,用双手枕在脑后,一副沉思的样子。
小兰将头埋在志刚厚厚的胸脯上,善解人意地安慰道:“你也不要想太多,咱们现在手上不是还有一百元钱吗,反正房租要等到年底才交,先用这笔钱置办一些柴米油盐,然后再买几个小猪崽喂养,等猪养大了卖出去,就会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我想只要我们两个勤劳肯干,日子会一天天好起来的……”志刚看到自己的妻子对未来满怀信心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感动,他再次将小兰搂在怀里,忍不住动情地问:“小兰,你嫁给我有没有觉得太委屈?”
小兰说:“委屈什么呢!”
志刚说:“我家里穷,让你跟着我一起受罪呗!”说到这里,志刚的眼圈红了,喉咙里竟有一种发堵的感觉。
小兰感觉到了志刚的异样,赶紧说道:“没感觉自己多委屈,我就是喜欢你这个人,所以跟你吃苦受罪我都认了,只要你今后对我好就行。”小兰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摩挲着志刚的双腮。志刚怀楼着小兰,信誓旦旦地说:“嗯,你放心小兰,将来无论怎样,我都会对你好,否则天打雷劈……”
小兰捂住了志刚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是的,一个女人能得到男人的这一句话就够了,一生图的是什么呢,不就是一个男人最真挚的爱吗?在小兰的心里,只要志刚能对她好就行,其他的她什么也不要。
此刻,小兰偎依在单志刚的怀里,一脸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