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难料。博得大名者,往往其实难副,不见经传者,也许真才实学。从山东科学技术出版社1988年3月出版的《孔氏医案》一书中,就可得出上述结论。孔子的六十七代孙孔继焱(1748—1820)由儒学而通于医,值瘟疫流行,乃出其所学以济世,活人甚众,随以医名于当世。
凡病有疑似者、奇怪者,必书其原委及用药得失之验,置诸案头,积而成册,自命《一见草》,当代乃集几种手抄本共成现今《孔氏医案》版本。该书文采卓越,议论绝伦,“宗六经之规范,发灵素之奥秘,理法方药,微妙悉彰,读后如清风霁月之爽人心脾”。其医学成就,绝不亚于喻嘉言之《寓意草》。
虽案不足百,却极具可读性,精妙之处,比比皆是,颇堪回味。以“孙姓小儿积水治验并诸积治法”为例,其中对积聚的见解,实能亮人耳目,启迪思维。此小儿以积水重症,经孔氏辨为“水以寒结,当由暴渴饮冷所致”,枳、术、姜、附,加大黄、厚朴、槟榔、泽泻取效。十去其八,病家转而求佛,乃慨然叹曰:“使佛能佑人,谁不可佑?必僧而后佑,是私其党也,岂释迦之教哉!”
文采之斐然,已获我心。其后大段论述成积成癖之理,大可补我“风邪入里成瘤说”之未备。“在表之风寒,与肝木之风,同气相求,感而易入故也。夫外邪入里,里气不相拒而相合,则永无自散之期,于是气为之滞,血为之凝,周身中之津液为之吸聚,肠胃外之汁沫因而迫结。故其始起也,发热恶寒,积犹不见,久而见于胁下,久而横浸腹中,又久而满腹过脐。”
对于积起于风寒而多不用表散之法的原因,孔氏解释尤其到位:“盖有气血痰涎为之锢蔽,有津液脂膏为之凝合也。”但值得重视的是,“其中亦有可以表散者,此不问其病之久近,而视积之浅深,亦必兼有表脉,且有疼痛移动,忽轻忽重之时,则一表散而病可尽,即或不尽,亦甚易为。”特别是“余尝数遇此症,皆以表散奏功”一语,直叫愚笨如我之以治疗肿瘤为业而敢写医案医话者,羞惭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