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失眠与恶性肿瘤

恶性肿瘤的发病率近几十年不断上升是个不争的事实，究竟是为什么，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我在长期的临床中观察到，失眠，或者说睡眠不足可能是恶性肿瘤多发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人只有睡眠充分，才能保证免疫力的正常，有效地修复和纠正成长中的偏差，及时消灭异化了的细胞，也就是恢复阴阳的平衡。

而长期失眠，免疫力的降低，免疫监视失察，异化的细胞逐步积累，尾大不掉，就形成了“黑化”的“新生物”“积聚”，也就是恶性肿瘤。

这种自我感觉并不能代替实实在在的调查。失眠虽然是个烦人的症状和疾病，但究竟失眠和恶性肿瘤与普通疾病的相关性如何，不得而知。

2021年11月3日至12日，我在西安市中医医院、渭南市中心医院、西安莲湖天颐堂中医医院、西安莲湖秦华中医医院、万全堂中医院、西安中医脑病医院、益群国医堂中医馆等医疗机构的门诊时，专门就除过儿童的269个患者进行了统计。

在36个病种、208个恶性肿瘤患者中，有107位有失眠症状，占51.4%。高于45个病种、61个普通病患者中，26个有失眠症状，占42.6%，说明恶性肿瘤患者中，失眠是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

恶性肿瘤患者排在第一位的是66名肺癌患者。其中有失眠症状的43例，占65.1%，高于普通病患者23.5个百分点。排在并列第2位的是胃癌14位，5名失眠者，和食管癌14位，4名失眠者，出现率分别是35.7%和28.8%，远低于肺癌的失眠出现率。说明肺癌与失眠的关系尤为密切。

张仲景在《金匮要略·肺痿肺痈咳嗽上气病脉证治第七》中也提示了失眠与肺癌伴发感染的密切关系：“肺痈，喘不得卧，葶苈大枣泻肺汤主之。”究其原因，肺朝百脉，肺主气，司呼吸。肺癌导致的肺痿，直接影响着气血的运行和心血的供应。血少不能养神，神不守舍则失眠。

再者，正如名言所说：“五脏六腑皆能令人咳，非独肺也。”

肺与脏腑息息相关，重病在身，心事烦仍，心火上炎，心火刑金的失眠可用导赤散。

心火不能下降于肾，肾水不能上济于心，心肾不交的失眠，用交泰丸。

病入少阴，心中烦不得卧，黄连阿胶汤是非常有用的方剂。

胃不和则卧不安，子病及母，直接影响脾胃之升降，我常用半夏泻心汤辛开苦降以治失眠。

肝火犯肺，干咳胸痛，影响睡眠，甚至咯血，可用黛蛤散，口苦头眩可用柴胡加龙骨牡蛎汤（小柴胡汤最后一个加减法就是针对咳嗽的）。

肺癌胸水，也经常出现失眠，这种水热互结，燥湿相混，正是《伤寒论》第319条的方证：“少阴病，下利六七日，咳而呕渴，心烦，不得眠者，猪苓汤主之。”

在很大程度上说，失眠是肺癌减轻和加重的重要因素，治好失眠，就是治疗肺癌的有效途径。抑或不解解之，不了了之，或者云：“虽不中，亦不远矣。”

临床是创新的源头。2021年9月21日我在深圳市宝安区中医院流派工作室一连接诊了三个肺痿患者：三例肺癌虽偶然，睡眠不足是关键。

例一： 文某，女，49岁，右肺下叶背段浸润癌术后两月余，仍右胸痛，皮肤风团瘙痒无定处一月余，服抗过敏药有效，矢气多。两年来汗出成流，失眠多年，习惯熬夜，胃胀时作，食欲亢，大便干，食辣易上火，烦躁易怒。

查体：面黄，舌暗红，有黏液带，脉缓。

胸部CT：左肺上叶磨玻璃小结节；胃镜：慢性浅表性胃炎，胃底胃体多发性息肉；乙肝小三阳病史。

诊断：气阴两虚型肺痿。

治法：化痰散结。

处方：

海浮石30克　　白英30克　　麦冬30克　　百合30克

煅蛤壳30克　　青黛2克　　黄连15克　　瓜蒌30克

姜半夏15克　　北柴胡10克　　黄芩片10克　　干姜5克

桂枝10克　　醋延胡索15克　　大枣30克　　甘草片10克

猫爪草20克　　土贝母30克　　浙贝母30克　　醋鳖甲20克

7剂，水煎服，日1剂。

例二： 林某，女，63岁。该患者已网诊、面诊共三次，今天是第四诊，子宫恶性肿瘤术后近两年，右下肺结节一年余。平素大便干结，失眠，舌干，便干。

刻诊：服药明显有效，大便顺畅，睡眠明显改善。

查体：精神形体可，舌淡红，苔薄，脉弱。

2021年7月10日胸部CT：肺部见一90mm×10mm结节影，较前略大，周边少许毛刺状改变。

诊断：气阴两虚型肺痿。

治法：化痰散结。

处方：

海浮石30克　　白英30克　　麦冬30克　　生石膏30克

百合30克　　姜厚朴30克　　黄芩片10克　　黄连15克

姜半夏15克　　人参片10克　　生地黄50克　　酒女贞子10克

猫爪草30克　　瓜蒌30克　　炒酸枣仁30克　　柏子仁15克

5剂，水煎服，日1剂。

例三： 黎某，男，48岁。2021年5月23日初诊。体检中发现肺结节8个月，腰椎间盘突出症史，2016年行胃胰之间“胃肠间质瘤切除术”，2020年12月行胆结石胆囊切除术。有降结肠管状腺瘤、直肠增生性息肉。后项下有小鸡蛋大小脂肪瘤。肝囊肿12mm。眠差，夜尿频，大便不成形。

2021年8月15日二诊：胸闷，便溏。

2021年9月21日三诊：眠差。

查体：形体精神气色尚可，舌红苔稍厚，脉滑。

辅助检查：胸部CT，肺部见一磨玻璃结节3mm，肺中叶及右上叶下舌段少许间质性改变及部分亚段膨胀不全可能。

诊断：气阴两虚证肺痿。

治法：化痰消积。

处方：

海浮石30克　　白英30克　　麦冬30克　　百合30克

炒芥子30克　　炒僵蚕15克　　橘络15克　　蒺藜10克

姜半夏20克　　瓜蒌30克　　黄连10克　　桃仁15克

薏苡仁30克　　山药30克　　乌梅15克　　防风10克

生地黄30克　　黄芩片15克　　苦参15克　　茯苓10克

肉桂5克

14剂，水煎服，日1剂。

我20年前就发表过“肺癌可从肺痿论治”的观点。2007年的博士论文也就此展开。我对张仲景一开始就关注病因非常感兴趣。《金匮要略·肺痿肺痈咳嗽上气病脉证治第七》：“问曰：热在上焦者，因咳为肺痿。肺痿之病何从得之？师曰：或从汗出，或从呕吐，或从消渴，小便利数，或从便难，又被快药下利，重亡津液，故得之。”

其中，“或从消渴”尤其高瞻远瞩。目前已得到佐证：“恶性肿瘤患者存在胰岛素抵抗，而胰岛素抵抗是恶性肿瘤形成、发病的一个相关因素。”｛张怡梅，刘斌.恶性肿瘤与胰岛素抵抗［N］.中国中医药报，2003-10-09（008）｝。

中国2型糖尿病患者肿瘤发生风险的流行病学注册研究（REACTTON），2011—2017年，25家医疗机构通过社区整群随机抽样开展队列研究，共调查25.9万人，结果表明，糖尿病患者恶性肿瘤患病率显著高于糖尿病前期及正常糖耐量人群。男性糖尿病患者中患病率显著增高的四大恶性肿瘤是结直肠癌、肺癌、膀胱癌和肾癌。

我直觉，失眠也是引起肺痿的重要原因，这才是我做临床调查的直接起因。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次调查的66个肺癌患者中病前就失眠的有8个，占12.1%，而除过肺癌的142个其他恶性肿瘤患者中，19个病前就有失眠，占13.4%。虽然相差无几，没统计学意义，但也否定了我的猜想。看来，少一分臆断，多一些调查很有必要。但这一点不影响肺癌与失眠的密切关系。 KVKqNTdBsA/bMZavTZ1zpUK/aqE/dqIYsnP4Z2fLrYyMfb0/hEZyX6v6zzvfHaG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