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镇药是临床上常用中药,又称重镇潜降药,以金石为主、介类为辅,属“十剂”中的“重剂”,其性沉、降,大多具有寒凉之性和咸涩之味,亦有温补而重坠者。此类药物早在《黄帝内经》中便有描述,“夫生铁洛者,下气疾也”,南北朝徐之才谓其“重可去怯”,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发挥之,分为镇惊、平肝、镇心、安肾固精四类,并指出“诸风掉眩及惊痫痰喘之病,吐逆不止及反胃之病,皆浮火痰涎为害,俱宜重剂以坠之”,后世医家更是将其用于治疗各科疾病。重镇药常用的功效有平肝潜阳、益阴潜阳、镇心安神、降逆止呕、下气平喘、坠痰降浊、制衡升药等。
气是组成人体的最基本物质,升降出入是气的基本运动形式。脏腑之气不断升降出入保证了人体生命活动的正常进行。脏腑气机升降失常,则表现为生、长、壮、老、已的生命活动异常,如《素问·六微旨大论》所说:“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临床上明辨脏腑气机之态,通过调节气机的升降出入运动来治疗脏腑疾病,如《素问·至真要大论》曰:“……微者逆之,甚者从之……逸者行之,惊者平之,上之下之……开之发之,适事为故。”
气机升降是脏腑的生理特征,气机升降协调平衡对维持脏腑的基本生理功能起重要作用。樊老从调整脏腑气机升降入手,灵活运用各类重镇药。不仅病机上逆、上亢者可用此类药物降之、潜之,而且重镇药在收敛、软坚散结等方面也有有效的运用。樊老在重镇药的配伍上,认为对于实性上逆者,在降之、镇之以治其标的同时不但要注意升降协调、散收相配,更要辨证施治以治其本。又因此类药物沉降伤气、坚硬碍胃,常需配伍消食健胃类药,这也为后学者提供了启发。
樊老常用的重镇类药物有龙骨、牡蛎、磁石、鹿角霜、琥珀、水牛角、龟甲、鳖甲、代赭石、珍珠母、龙齿、石决明等。樊老认为重镇类药物在使用时具有安全可靠的特点,尤其是调理脏腑气机方面,具有较好的效果,灵活选用各类重镇药物,用于治疗失眠、头痛、汗证、皮肤病、消化系统疾病、增生性疾病、妇科病、精神类疾病等,每获良效。
“阳入于阴则寐,阴入于阳则寤”,所以《类证治裁·不寐》中有“不寐者,病在阳不交阴也”。樊老治疗失眠在重视调畅气机的同时常配伍重镇安神药,如生龙骨、生牡蛎、珍珠母、龙齿、煅磁石等。重镇安神药,多入心经,重镇潜降、安神定志,药取质重沉降之性,能够使阳气沉降、神有所归,即《素问·至真要大论》中“惊者平之”之义,并同时配合酸枣仁、浮小麦、柏子仁等酸收、甘缓之品,养心敛神、养肝藏魂,使阳可入阴,阴平阳秘。重镇安神药物质地较重,容易碍胃,樊老常以焦山楂、炒麦芽、焦神曲健脾护胃之品配伍使用。
汗证是指因阴阳失调、营卫不和、腠理开阖不畅而引起汗液外泄的疾病。《内经》认为“阳加于阴谓之汗”,并提出了绝汗、多汗、寝汗、魄汗等诸多汗出异常的病症。《素问·经脉别论》有“饮食饱甚,汗出于胃;惊而夺情,汗出于心;持重远行,汗出于肾;疾走恐惧,汗出于肝;摇体劳苦,汗出于脾”,提出汗证可因不同脏腑的病理(或生理)作用而产生。汗证病因病机复杂,或因外感,或因内伤,虚、火、湿、瘀等均可造成汗液疏泄失常,且常相兼而见。但其病机总属阴阳失调、营卫不和,故其根本治疗大法当调和营卫,摄阴补阳。
樊老治疗汗证,分部位用药,上部出汗加黄连、黄芩,下部出汗加黄芪、山药、山茱萸,以摄阴固表为主法,同时取“散者收之”之意用煅龙骨、煅牡蛎、鳖甲、龟甲等重镇药,恢复气机平衡,调和营卫阴阳。常用方药黄芪30g,黄芩10g,胡黄连5g,白芍10g,炙麻黄根10g,浮小麦30g,煅牡蛎30g,煅龙骨30g,糯稻根30g,仙鹤草30g,山药30g,山楂4g,白扁豆10g,桑叶10g,甘草6g,地骨皮10g。阴虚明显加青蒿10g,鳖甲10g,龟甲15g。将诸药熔铸一方,再分自汗、盗汗,气虚、阳虚、阴虚之性,以不变应万变,随病、随证加减,用之临床常有奇效。
胆汁反流性胃炎、反流性食管炎、反流性咽炎是临床上常见的疾病。此类疾病临床表现有胃酸反流症状,如反食、反酸、嗳气等;食管刺激症状,如胸骨后烧灼感、吞咽困难等;食管外刺激症状,如咽喉炎、咳嗽或哮喘等。属中医“吐酸”“泛酸”“嘈杂”“反胃”“呕吐”“胃痛”等范畴。此类疾病病机关键是“脾胃气机升降失常”,阳明胃气以下行为顺,有时不下行而上逆,故生此象,治疗上应当调畅气机,重在降逆。
对这类疾病的治疗,樊老常选用旋覆代赭汤、半夏泻心汤、益胃汤等加减化裁,常用方药:旋覆花10g,姜半夏10g,白芍10g,延胡索10g,代赭石15g,甘草6g,甘松10g,海螵蛸10g,佛手10g,木香10g。樊老特别重视代赭石的运用,认为代赭石是逆者降之的代表药,认为此药色赤,性微凉,其重坠之力能引胃气下行,引热下行,对消除此类疾病患者的反食、反酸、嗳气、烧心等症状,疗效明显。
近年来卵巢囊肿、子宫肌瘤、乳腺增生、甲状腺结节、前列腺增生、各类恶性肿瘤发病率不断上升。樊老认为,此类疾病与气机升降失常有关,与情志关系密切。肝主疏泄可调畅全身气机升降,很多增生性疾病的发生与肝失疏泄有关。肝主疏泄,性喜条达,若长期情志不畅,或情绪骤变,致肝气郁结,肝郁则气滞,气滞则津液不运,凝结成痰,以致气郁痰凝而致结块,如《丹溪心法》言:“气血冲和,万病不生,一生怫郁,诸病生焉,故人身诸病多生于郁。”临床可见肿块部位不固定,按之一般无形,多伴情志不舒、忧郁悲伤等,此时应以疏肝行气,软坚散结为法。
樊老认为,重镇类药很多属咸寒类药,咸能软坚,能用于有形之痞结癥块的治疗,达到《素问·至真要大论》中“坚者削之”“坚者耎之”“结者散之”“客者除之”的目的。如乳腺增生的治疗,樊老常用方:柴胡10g,白芍10g,蒲公英30g,猫爪草10g,瓜蒌皮10g,郁金10g,穿山甲6g,浙贝母10g,天花粉10g,甘草6g,橘核10g,香附10g,玄参10g,牡蛎30g。其中牡蛎就有咸寒软坚、客者除之效,从而通过软坚散结的方法达到气血流畅、气机正常、气血冲和的目的。
(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