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阴阳别论》篇中提到:“一阴一阳结,谓之喉痹。”对“一阴一阳”有多种解释,有人理解“阴阳”是指脉象,也有人解释“一阴一阳,内应营卫”。樊老认为,一阴指少阴,包括足少阴肾经、手少阴心经,一阳指少阳,包括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温病条辨》曰:“少阴少阳之脉,皆循喉咙,少阴主君火,少阳主相火,相济为灾也。故咽喉属少阳,亦属少阴。”樊老认为咽喉是少阴、少阳经脉循行的部位,咽喉的生理与病理不仅和少阴、少阳经脉循行相关,也与少阴、少阳脏腑功能联系紧密。
“结”本意为绳结,《说文解字》“谓以两绳相钩连也”,有联合、聚合、缔结、联结的含义。生理上,《黄帝内经》中出现的“结”字多用于人体结构的描述,以阐述人体血脉、经筋与皮肉、骨骼的附着、联属、交错、缠绕情况。病理上,结既是病机,也是病证,《内经》涉及的“邪结”“气结”“阴阳结”等多种疾病的发生与邪气集结、结聚、凝结、郁结相关。《素问·至真要大论》有“结者散之”,意为用行气、化痰、通络、散结的方法治疗痰结、瘀血、癥瘕积聚、疳积、瘿瘤、瘰疬、结石等病症。
樊老熟读经典,受《内经》中有关“结”的启发,擅长结合西医学的检查结果,对有“增生”性疾病,常用到散结的方法治疗,如乳腺增生、前列腺增生、骨质增生、子宫肌瘤、滑膜增生、息肉、囊肿、甲状腺结节等,灵活运用行气活血、软坚散结、消痞散结等方法治疗,疗效较佳。
樊老认为“三气杂至合而为痹”,痹的发生是正气亏虚的前提下,邪与人体结合而发,正虚是内因,邪气是外因,喉痹的发生也是如此。王冰在《黄帝内经素问》注释中提出“一阴谓心主之脉,一阳谓三焦之脉,三焦心主脉并络喉,气热内结,故为喉痹”,樊老认为,现代喉痹者郁结化火伤喉多见。这当今现代社会某些不良的生活习惯、饮食起居关系密切。如嗜烟好酒、饮食化热伤津,过度劳心伤神耗伤阴血,常使少阴、少阳经感邪而结郁化火发为喉痹。
望、闻、问、切是中医四诊,医者通过四诊合参,对信息客观、规范地采集和分析是实现中医诊断准确的基础。樊老临证乐从章次公、朱良春先生经验,章次公先生曾云:“仅靠目察、耳闻、口诘、指按,很难推断出绝对无误的实证。”故亦十分注重西医学检查结果的判读。主张传统的四诊合参变为望、闻、问、切、查五诊合参。樊老认为,除常规望(整体与局部)、闻(气味与声音)、问(体质与症状)、切(经与脉)外,基于血液、内镜、彩超、CT等检查结果亦十分重要,此为“查”,是望诊理论的延伸,也是独立的理论存在。樊老认为能为我所用者才有价值,主张在传统四诊基础上重视查(查体与检查),形成了独具特色望、闻、问、切、查,五诊合参的诊疗方式。
“望而知之谓之神”,樊老对喉痹病的诊察主张采用“宏观辨证与微观辨证相结合”的思维模式。特别重视望诊,通过对患者神色形态、舌、咽喉部的望诊,司外揣内、见微知著,获取辨证信息。特别是对咽喉局部的望诊,通常是最先进行诊察的,观察咽喉局部特征,如局部的肿胀程度、色泽、有无滤泡等,抓住关键辨证要素,能化繁为简,直达病机。樊老认为正常的咽喉,色泽红润,通畅无阻,咽喉红肿渗出者多属少阳实热,咽色娇嫩少津多属少阴虚火,咽喉滤泡结节多属热结。
樊老根据“一阴一阳结,谓之喉痹”,创造性地提出了宣阳降阴消痹法治疗法则,针对少阳相火、少阴君火郁结化火伤喉之喉痹,清宣少阳郁热,降散少阴君火,解结通痹,以消散为主法,灵活加减,治疗各类喉痹。樊老治疗喉痹以猫爪草、山慈菇、僵蚕、皂角刺、甘草、桔梗为主方。方中僵蚕、桔梗轻扬宣散为君,火郁发之,以散相火;猫爪草、山慈菇清热生津,散结消肿为臣,以清君火;皂角刺味苦性温,软坚散结,助宣降消散之功为佐;甘草调和诸药为使。方中宣降相配,辛开苦降,解少阴少阳之结,结者散之,治疗喉痹,正合“一阴一阳结,谓之喉痹”要旨。
僵蚕性平,味咸、辛,归肝、肺、胃经,素有“化顽痰”之功。研究发现僵蚕含多种化学成分,包括蛋白质、多肽、氨基酸、甾体、黄酮、有机酸等,具有抗惊厥、抗菌、抗癌、降糖、神经营养和保护等作用,其中的草酸铵有抗惊厥作用,喉痹用僵蚕取其止痉抗菌化痰之功。猫爪草味甘、辛,性温,功可化痰散结,解毒消肿,现代研究发现其具有多成分、多途径、多靶点的特点,所含的异银杏双黄酮可能是治疗肺结核和肿瘤的主要活性成分,与中医药理论特点一致。桔梗味苦、辛,归肺经,具有宣肺、利咽、祛痰和排脓的功效。有研究显示体内外实验中桔梗中的桔梗皂苷D和桔梗皂苷D3可增加气道黏蛋白的释放,改善气道呼吸功能,也有通过体内体外实验研究发现桔梗根水提液可以刺激气道管腔黏液分泌,诱发咳嗽反射从而促进痰液排出。《神农本草经》中记载:“甘草味甘,平。主五脏六腑寒热邪气,坚筋骨,长肌肉,倍力,金创,解毒。久服,轻身、延年。”现代研究发现甘草含有多种化学成分,其抗巨细胞病毒、保护心肌细胞、抗氧化、抗肿瘤等多种作用已广泛用于临床,充分发挥其补脾益气、清热解毒、祛痰止咳、缓急止痛等作用。山慈菇,味辛气寒,善散热消结,有抗肿瘤、免疫调节、抗炎、降压及神经保护作用。
早在《内经》《伤寒杂病论》里就有病证结合的诊治模式,樊老认为中医重视病证论治,也重视辨病论治,主张辨病与辨证结合。随着西医学的发展,将西医的疾病和中医的辨证结合起来,使中医辨治模式的内涵更加丰富了。樊老认为,病是疾病发展规律和转归的一个完整过程,是整个治疗过程中要解决的主要问题。尤其是西医学所指的病,可以根据西医学明确诊断,明确具体病因、病变部位、局部的病理改变,为辨证治疗提供依据。樊老主张治病要遵循《素问·至真要大论》之“必伏其所主,而先其所因”。“主”意指“做决策的核心控制者”;“从”引申为“受支配的次要参与者”。樊老认为,结合西医学疾病的诊断,以辨病用药为主导,在治疗的过程中针对疾病选用主药,再结合辨证用药,以病为本,证为标,主从制化,标本兼治。
樊老治疗喉痹,以病为主导,以宣阳降阴消痹为主法,结合症状,随证组合配伍。咽痒者多属风,辅以地肤子、胖大海、蝉蜕、橘红等以散风止痒;咽部红肿热痛属实者,以连翘、金银花、菊花、板蓝根、马勃以清实热;咽部干红少津虚热甚,以石斛、生地黄、牡丹皮清虚热;咽部色淡津液清稀者兼寒者,以麻黄、杏仁、荆芥、防风以散寒;咽部干燥少津者,以天花粉、玄参、麦冬、乌梅、枇杷叶以养阴润燥;咽部有滤泡、结节增生者,加以夏枯草、海藻、罗汉果、土贝母为散结消肿;痰多者,加以浙贝母、橘红、石菖蒲、半夏以化痰。
(李里 张擎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