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
同本子兵一同前往医院的章牧,肩膀上的刀伤被包扎了好几层。
又被本子记者拍了好些照片。
说是效果好!
等一切都结束后,天已经黑了!
章牧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南边的平房区走。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多的很多事儿都来不及想。
就像下午被本子记者拉着拍照的时候,那些本子记者都问了什么,自己又说了什么。
此时竟全都想不起来了。
甚至于现在,章牧自己都有点儿不认识自己了。
雪越下越大,下午的时候又刮起了西北风。
西北风裹挟着雪,天地间一片白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
走在此间的章牧,却觉得身上热极了。
脱下黑色呢子警服,用手指钩子,往回走。
黑色的警服在洁白的雪地上拖着,拖出长长的一道痕迹。
后又被雪给盖住了!
章牧在平房区的房子不是自己的,而是从一户石姓人家手里租的。
石家人有房,但不富裕!
让出正房租给章牧,贴补家用,稍大些的偏房他们自己住。
倒不是章牧卖不起房!
警员的工资虽然不高,但加上暗里那一份,想买个房子并不难。
而是章牧的钱,一部分拿去请吃了,再一部分交给王守忠用来给抗联的战士们买物资了。
这三年,基本都是月光,压根没剩什么钱。
石家的男主人叫什么,章牧不记得了!
左右叫他老石,他也答应!
披着棉袄的老石见到章牧回来了,撂下手里的尿盆儿,朝章牧浅鞠了一躬。
“章队长回来了!”
“见您挺晚没回来,我就把你那屋的炉子点了!今天冷的厉害,您自己再添点儿煤,晚上别冻着了!”
章牧太累了,没看老石也和他没说话,点了下头,便进屋了!
而这一幕,全都被趴在玻璃上的石婶子看在眼里。
老石刚回屋,便开始了数落。
“房租的事儿和他说了吗?”
“我看他今天挺累的,就……”
“就没说是吗?我咋就嫁了你这么个软蛋?”
在东北,骂一个男人软蛋,便是最狠的话了吧!
可老石听了,竟没反驳什么,似是下了做了个很大的决定到:
“明天,明天我就和他说!”
“还等啥明天,现在就和他说去!”
说着,石婶子将刚钻进被窝的老石往炕下踹!
“不好吧!”
“有啥不好!小石头的鞋都旧了,没钱,拿什么买新鞋!”
袄子上还残留些许温度,老石披上后,将房门轻推开了一条小缝,钻进了白蒙蒙的风雪中。
可当他站在章牧的门前时,看着黑漆漆的屋子,抬手。
半响,又放了下来。
这一夜,老石是没法睡了!
……
黑漆漆的房间里,章牧没睡。
而是听着屋外的风雪,静静的坐在椅子上。
面前摆着一支燃着的蜡烛。
透过烛火!
曾经和王守忠的每一次见面,如今都一幕幕呈现在眼前!
“来孩子!累了吧!进来吃点东西,洗个澡,再睡一觉!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
“来,开枪!我教你!”
……
“从今以后你的代号就是‘尘埃’了!”
“那王叔你呢?”
“我是你的上线啊!保护你的!”
……
“你的消息对抗联很重要,但你也要注意保护自己,你战斗的地方全是敌人,是最危险的地方!”
……
直到最后,子弹洞穿王守忠的脑袋!
将那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有着一枚很普通的戒指。
不值什么戒指钱,正面有字!
接着微弱的烛火,章牧看清了上面的刻着的字。
‘尘埃!’
摸着戒指上的这两个字,章牧知道这戒指还有一枚。
两枚戒指是一对儿,另一枚上也刻有两个字,是‘隐入’。
连起来就是自己代号的由来:‘隐入尘埃’!
也是如今,唯一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了!
摩 挲着、摩 挲着,黑暗将章牧吞噬了!
窗户被风雪吹的猎猎作响,似乎下一刻就要闯进来,吞噬屋内仅剩的烛火。
烛火摇曳。
似乎已经感受到了窗外的风雪。
“没有抗联的联系方式!那我怎么联系上抗联呢?”
章牧轻叹了口气,皱着眉,看向那支烛火!
此时章牧觉得,自己就和这支烛火一样,就要被这黑暗的夜,被这屋外的风雪熄灭!
心在火上灼!
章牧朝着蜡烛轻吹了一口气,将烛火吹灭。
可不知怎的,已经灭了的烛芯儿上,忽地爆出一点火星。
那支灭了的蜡烛,又燃了起来。
燃起来,照亮了整个屋子 !
………
而此时的婊 子一条街,灯火通明!
不见一丝黑暗!
千香楼内,黑鹰会的三驴子止不住的高兴。
老二黑终于死了。
而且老二黑的死对大当家贺刚,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三驴子站在房门前,轻敲了两下,便径直进去了。
房间里只有贺刚一人。
三驴子径直走到贺刚身旁,小声到:
“大当家的,事儿都办好了!”
贺刚站在窗边,双眼怔怔的看着窗外的风雪,听见三驴子的话,只是淡淡的回了句。
“嗯!知道了!”
三驴子刚要走,又被贺刚叫住了。
“兄弟!”
贺刚转身,看着三驴子。
“我还要你帮我再办件事儿!”
“大当家您吩咐,三驴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黑鹰会有四大金刚,排在第一位的老二黑死了,他三驴子如今便是头位了。
见贺刚让他再办件事儿,顿时以为贺刚是要重用他了。
“三驴子这样,你带十几个兄弟,去大梨树村收粮……”
“别问为什么,哥哥我有用!”
良久后,三驴子满心欢喜的从房间内走了出去。
贺刚再次回到了窗边。
想流下两滴眼泪,可酝酿了半天,半滴都没流下来。
“老二黑,一路走好!”
“是哥哥对不住你!你知道的太多了,只要你还活着,哥哥就不能……”
“算了,你就安心去吧!”
说完,贺刚的眼神比窗外的风雪还要冷!
“何云山,你个满脑袋只知道捞钱的肥猪,要不是我挺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还想要千香楼的月钱,做梦吧你!”
“章牧!别以为有韩百川罩着,我就不敢杀你了!今天就是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好戏还在后面呢!”
一口气重重呼出,贺刚又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伸手扯了下床边的红绳儿,片刻后,千香阁的一老 鸨推门而入。
“大当家的,这是新买来的闺女,大当家的先尝个鲜儿!”
说完一挥手,身后进来三人,将肩上扛着的,红锦被包着的姑娘,放在床上,便离开了。
贺刚掀开锦被的一角,从中露出一张水灵的脸。
姑娘的眼角还带着泪痕。
“叫什么名字啊!”
“翠、翠喜儿!”
“翠喜儿!好名字,喜庆!”
说着,贺刚褪去衣衫,扑了上去。
翠喜儿就剩哭了!
哀嚎声在千香楼里整整回荡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