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的大周皇城,风雪交加。
仁圣太子的突然离世,让整个帝国都陷入了风起云涌的暗流当中,但比起帝国暗涌,此刻在宁国公府的风暴,却要更加的汹涌激烈。
凡在皇城帝都的太湖系功勋武将,此刻几乎都在府内,他们围坐后堂,个个神色冷峻。
宁国公萧破虏还没来,但这些人已经快要憋不住了。
自昨夜诏狱再起,明摆着是冲他们这些太湖系的骄兵悍将来的,谁心里能不慌?
八年前的那一场大清洗如今还历历在目。
当年紧五分之一的太湖系功勋武将被抄家灭族,半个太湖系功勋武将被削爵抄家,整个太湖系在朝廷的权势骤然下降。
以至于,连以徐氏门阀为首的这些北方门阀,一锅子地主老财,竟也能在朝堂上踩着他们这些在战场上用鲜血换回荣誉的武将们头上。
要不是萧破虏力抗大旗,说不定如今早就已经没了他们的活路。
王明远案影响之深远,几乎断绝大周功勋武将的脊梁,他们用了足足八年的时间,南灭叛乱,北抗北莽,东镇海祸,就连遥不可及的西面,也把大周治牙推到了河西走廊以西。
一件件一桩桩,全是用人命换回来的,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太湖系的根基。
如今,眼瞧着当年王明远案要再来一次。
而且这一次风暴甚至比上次更狠,毕竟当年王明远虽是太湖系头领,却始终是文臣,并非实打实的武将。
现在针对的,可是萧破虏,如今大周年轻一代武将领袖,大周悍勇将军扛鼎之人。
要是萧破虏都倒了,那么大周,还有功勋武将的位置吗?
萧破虏,那可是已故安宁王的独子!
家族功勋甚至可以说光耀大周万古,就算是镇国公石达也略有不及。
“马勒个板板,这个事咋个说,安国公总要露面给兄弟们讲一声,透个底子叁,莫不是要喊兄弟伙些就楞个等到人家拿起刀到屋头砍脑壳?”
一众武将当中,有人憋不住先发起了牢骚。
此人名叫刘勇,本是巴当人,早年随巴当山反前莽起义,后起义军随了大周太祖皇帝,归在太湖系武将序列当中,历年战功卓著,受封义勇候,算是太湖系武将当中资格较老,且躲过了王明远牵连,最早一批太湖系功勋武将当中硕果仅存的几个人之一。
“侯爷所言甚是,当下圣主叫小人奸佞迷惑,再起诏狱,咱们这些跟随圣主大江山的老哥儿几个,可不能坐视不理。”
说话的人名叫李进源,也是太湖系功勋武将,不过年级较轻,算是第二代太湖系功勋武将。
李进源的父亲李连海,原是太祖皇帝同乡,早年太祖起事之后,半路加入的起义军。
后来因战牺牲,太祖建立大周之后,追授了“海安公”的爵位。
李进源蒙其父荫,得了个“孝义伯”的爵位。
不过李进源从小擅治事而不擅武功,是以虽是太湖系功勋武将一员,但并不领兵,在军中管制粮草调度,算半个文官,连说话都要比那些打捞出听起来有学问得多。
刘勇与李进源,两人在太湖系功勋武将当中,一个带兵,一个管钱,算是太湖系武将里最能说得上话的两人。
有了他们开口,其他的武将才开始纷纷发起了牢骚。
说是发牢骚,但毕竟是一群大老粗,那嘴里冒出来的,哪怕是平常挂在嘴边的惯语,也是“出口成脏”。
旁人听了,基本也就跟骂大街没什么差别了。
这边堂内吵得正厉害,忽的从后面侧门那里传来动静,别看这些人大声嚷嚷,一点点动静也是一下子全都察觉到,立刻便噤了声。
萧破虏面无表情的从后室走进来,目光扫了一眼面前众人,看不出他的喜怒。
进来之后,他也不说话,就在主位上坐下,随手抄起盖碗茶喝了起来。
下面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话,又该说点什么。
良久,还是刘勇先开口。
“破虏,内廷诏狱再起,圣主摆明了又想拿老哥儿几个开刀,你接了安宁王和镇国公,咱们两个老哥哥的班,总的站出来说句话,也好让大家心里有个底不是?”
萧破虏闻言瞧了刘勇一眼,放下茶碗拱手道:“刘叔,你说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面对他冷不丁的这么一问,刘勇有些不明所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反倒是李进源机灵,忙道:“自是咱们圣主皇帝的天下。”
“进源兄弟这话说得对,但也不全对。”
萧破虏眼睛微微一眯,就在众人哂然不敢接话的时候,他又继续说到:“这天下,是咱们圣主皇帝的天下,也是林家的天下,咱们的好太子,勇叔你们的好侄儿,我们的好哥哥,仁圣太子的天下。”
众人一听着,有些恍然大悟,但又有些迷茫。
天下是太祖皇帝的天下,也是仁圣太子的天下。
这话是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可是关键在于,太祖还在,好太子却先没了。
原先有着仁圣太子在,就算太祖皇帝想要动刀,好歹还有他劝一劝,这些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哥儿几个也还有机会能有命活,有几天好日子过。
现在可是,都没了。
东宫那个眼瞧着要继太孙位的,还是徐家的外孙,北方门阀代表。
那他们太湖系怎么办?
萧破虏扫了这些人一眼,忽的一笑:“咱们的仁圣太子,还给咱们留了好太孙!”
“哗”的一下,堂中诸将猛然反应过来。
对呀,太子殿下又不是只有一个孩子,他们还有个大太孙啊。
而且大太孙殿下,那可是萧破虏一母同胞的姐姐,仁圣太子最正的太子妃留下的独子,只要大太孙能上位。
那他们这盘棋,不就盘活了?
“安国公英明!”
人群中,不晓得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拱手笑拜。
整个堂内刚刚还阴郁不已,冷肃不堪的气氛,一下子就活络了起来,好像每个人一下子就都又找到了新的太阳一样。
就在众人弹冠相庆之时,萧破虏冷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所以,要是那个不开眼,在这个时候敢给咱们的好太孙撒筏子,惹乱子,别怪我不念叔伯长辈,不管兄弟情义。”
“我今天只有一句话,大事未定之前,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的,要是诏狱找上了门,该认的认,该交的交,该死的死,保住好太孙,就算谁命不好先走一步,我保证他妻儿老小满门还有荣华富贵,否则的话。”
后面的话萧破虏没说,但意思却已经很清楚明白。